第119章 李汉卿的獠牙
张文清看向陈光：“这件事情，要不要即刻修书一封通知皇上？”
“修书？恐怕不合适吧。”
陈光看了看黄士良的尸体，缓缓说道：“你我即刻进宫，亲自向皇上禀明此事。”
“好，我们这就进宫。”张文清连忙回答。
次日，朝堂之上百官位列整齐，张文清第一个站了出来，高举奏折看向老朱：“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赐罪。”
老朱面无表情：“嗯？何罪之有？”
“回皇上，兰州府抄家发现大量银子一事，现如今满朝皆知。皇上命臣抓紧查办，一定要问出来黄士良的银子来源，却不曾想，那黄士良昨个下午死在了刑部大牢。”
“臣没有看管好黄士良，致使二十万两银子的来源再也无从查起，臣有看管不严之罪，请皇上惩罚。”
说着，张文清将奏折放在地面，自己则是缓缓跪在了地上。
闻言，百官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刑部大牢里面关得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呢？”
“这个可要好好查查，那黄士良是如何死的，他的身上，可关乎着一桩巨大的贪污案子。”
“刑部大牢里面的人犯都无缘无故地死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这个，皇上应该下令好好查查啊。”
陈光站在人群中间，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即便是黄士良正常死亡，刑部都必须给皇上一个说法，更何况他体内查出来了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微性毒药。
老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张文清身上：“黄士良死了？他身后那二十万两银子的来路，跟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的变成了迷。”
“张文清，你且站起来，咱有话问你。”
闻言，张文清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左手拿着奏折，右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向老朱，一脸的惶恐。
“黄士良送往刑部大牢的时候，身体可有病症？”
“回皇上，没有。”
张文清赶忙道：“刑部和陈大人交接的时候，特意对黄士良进行了全身检查，黄士良身体健康无比，而且除了一身囚衣，身上再无其他物品。”
老朱的眼睛又在大殿里面环视一圈，淡淡的道：“既然身体健康，那就排除了病死的可能。”
“张文清，那黄士良到了刑部之后，你是否对他用刑过度，导致了死亡？”
张文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黄士良到了刑部大牢之后，臣和陈大人就对他提审过一次，不过是口头询问，并未动刑。”
“哦？刑部提审人犯，居然还不动刑？”老朱疑惑地问道。
随即手掌猛地在案几上拍了一下，大声道：“你应该知道，黄士良家中抄出来的银子，比我们大明国库的数目还多，这样的一个大贪官，你居然不舍得给他用刑？”
“回皇上，臣提审人犯之前曾和陈大人沟通过，陈大人说黄士良是个硬汉子，用刑起不了多大作用，必须攻心至上。”
“于是，臣和陈大人只是和黄士良进行了对话而已。”
老朱不依不饶：“对话有用吗？若是对他用刑，黄士良恐怕早已经开口了。现在好，人死了，嘴也闭上了，这二十万银子的来源咱将无从查起，你说，咱把他交给你刑部，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听见老朱发怒，张文清再次跪在了地上：“臣失职，请皇上责罚微臣失职之罪。”
还没等老朱说话，户部尚书李汉卿走了出来，朝着老朱行了个礼：“回皇上，张大人确实有失职之罪。”
“刑部的职能就是查明天下之案情，张大人不能查出来黄士良的银子来源，便是失职。”
“只不过如今黄士良是因为死亡，而让张大人断了线索，臣以为，张大人的失职情有可原。”
“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有人带头，朝中那些没有立场的官员纷纷出来附和。
“皇上，张大人的失职乃是其他因素造成的，绝对不是能力问题。”
“还请皇上看在张大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请皇上开恩。”
“请皇上开恩。”
一下子，几乎一半的朝臣都站了出来，给张文清求情。
这场景，看得陈光忍不住一阵冷笑。
虽然黄士良关系重大，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已经认为他是自然死亡。
既然是自然死亡，生老病死这种事情谁又能左右得了，这件事和张文清又能有多大的关系。
你们不出来求情还好，老朱一定会说，张文清没有多少责任。
可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这么一闹，任谁也会想着，死了黄士良，这个责任就应该张文清背着。
老朱不处理也得处理一下张文清。
陈光看向的人群最前面的户部尚书李汉卿，不错啊李汉卿，果然是你第一个跳出来的，看来你对刑部的意见挺大啊。
可是现在，不能直接指责李汉卿的别有用心。
自己现在不光是左春坊的人，也是刑部的人，更是和黄士良有着直接关系的人，站出来指责李汉卿就是替刑部辩解，替自己辩解，反而对事态发展不利。
若不出意外，李汉卿下一个指责的便是自己，等着就是。
果然，众人的这一招让老朱骑虎难下。
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黄士良死了，按理说和刑部并无多大关系，就一个生老病死而已。”
“可是，因为他的死，那二十万两子的出路便找不到了，这个责任，还在刑部。”
“既然有着这么多人给你求情，咱也就不重罚与你了，张文清，咱就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你可服气？”
“臣心服口服。”张文清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好了，起来吧。”
“谢皇上。”张文清爬了起来，准备走进人群中间，却不想被李汉卿拦了下来。
李汉卿笑呵呵地道：“张大人，黄士良这种重要人犯，在刑部大牢死去，着实不应该。”
“张大人管理刑部多年，这个哑巴亏吃得有点不值当啊。”
张文清侧目：“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大殿，当着皇上的面，有话请直说。”
“好吧，那我就点拨一下张大人。”
李汉卿淡淡一笑：“按照张大人刚才的说法，那黄士良乃是正常死亡，不过张大人您可是说过，和陈大人交接人犯的时候，黄士良身体很是健康。”
“一个健康的人，就这么突然地死在了大牢里面，这话，能说得过去么？”
张文清豁然转身，一脸怒气地盯着李汉卿：“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若是黄士良乃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倒也没什么，若是被人使了手段而死亡，明显的就是杀人灭口啊。”
“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无非就是想要掩饰那二十万两银子的真正来源。”
张文清一声冷笑：“李大人这是准备无中生有了？我刑部主管天下刑名，从来与银两没有瓜葛，别说是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二百两银子我张文清家中翻个遍也凑不出来。”
“说我是那银子的幕后主人，呵呵，李大人你是找错人了吧。”
张文清衣袖一甩转过了身，看都不想看眼前这个卑鄙小人。
陈光果然说得没错，黄士良的死不过是个导火索，那些和自己不对路的人，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朝自己捅刀子的竟然是李汉卿。
好，很好，你就接着继续捅吧，老子接着便是。
“张大人，误会了。”李汉卿满脸笑容地朝着张文清鞠了个躬，“我的意思是，既然皇上要求刑部查处那二十万两银子的出处，而黄士良现在死了，刑部没有尽责，皇上心中更是有着遗憾。”
李汉卿转身朝着老朱行了个礼：“皇上对于贪污一事深恶痛绝，这么大一笔银子竟然藏在一个知府的家中，在大家怀疑那知府的能力的同时，更认为这或许是为了其他人所掩藏。”
“现在黄士良死了，一切都没有了回答。可若是黄士良是死于非命，这件事便不是死无对证，而是重新有了契机。”
老朱点点头，显然对于李汉卿的话语很是认可。
李汉卿朝着老朱回了个礼，又转身看向张文清：“张大人，您现在确定黄士良是正常死亡么？”
“怎么，李大人怀疑刑部的仵作是瞎子，还是怀疑我张文清在弄虚作假？”张文清丝毫没有好脸色地道。
“张大人，不要这么的气急败坏。”李汉卿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这是出于好心，提醒一下张大人而已，难道刑部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背上一个渎职罪，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黄士良一案从此成为千古谜案，让皇上遗憾终生？”
张文清眼睛一瞪：“你是好心？你的意思我误会你了？”
“误会不误会的都不重要，我现在就是不想让皇上遗憾一辈子。”李汉卿摆摆手。
“我就是想提醒一下张大人，您确定那黄士良是正常死亡？要不要在重新验明一下尸体，判断他的死亡原因。”
“若是他不是正常死亡，那案子的谜底便有可能被揭开啊。”
张文清刚想组织语言怼回去，还没发声，坐在龙椅上的老朱发话了。
“张文清，那黄士良确定是自然死亡？”
闻言，张文清脑袋一大，急忙抬头：“回皇上，仵作的报告是无疾无病无伤，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那就要查明死因嘛。”老朱道。
“是，臣回刑部之后，命仵作再查验一遍。”张文清赶忙回答。
老朱点点头：“嗯。”
“皇上。”
李汉卿又开口了：“刑部的仵作已经查了一遍，没查出来黄士良的死因，臣以为，应当多安排几名仵作同时查验。”
“李爱卿的言语很有道理，张文清，你回去多找几名仵作同时查验。”
“皇上，此案关系重大，黄士良的死因查验不容许有误，要不然，让大理寺都察院的仵作前去吧。”李汉卿道。
听到这里，人群中站着的陈光总算是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看来自己高看了自己，人家李汉卿压根就没当自己是一回事，目标直接对准的乃是刑部，乃是张文清。
看似让都察院大理寺的仵作插手，不过是为后期这两个部门入手案情做了一个铺垫而已。
想不到，李汉卿在朝中的势力这么大，都察院大理寺竟都是他的人。
陈光能想到这一点，老朱不是笨人，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大理寺都察院插手此案便是顺理成章，老朱并不想因此而让张文清难堪。
毕竟，张文清他很是看重，有能力还清廉公正，这些年打理刑部做出来的案子，并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于是和蔼地看向张文清：“张卿，你看如何？”
张文清道：“臣有能力将黄士良的死因彻底查明，若是皇上信不过微臣的话，可以让大理寺都察院的仵作一起过来查验。”
“张卿乃是刑部尚书，这些年办的哪一件案子不是铁面无私，让人无话可说，咱怎会不相信你。”
“既然你说有能力彻底查明黄士良的死因，那就回去好好地查验一下。”老朱道。
“是。”张文清应了一声。
见老朱表明了态度，李汉卿也不好继续争持什么，选择了闭口不言。
后面，又有几名老臣奏报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老朱一一作答。
见再无人上奏，老朱打了一个哈欠，轻声道：“若是没有人上奏，今个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启奏。”
陈光走出了人群：“皇上，臣有事要奏。”
老朱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说。”
“臣乃是刑部主事，刑部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理应全力以赴为刑部办事，所以臣想和皇上告假，这几日就让皇子们先去右春坊上课吧。”
老朱点点头：“嗯，这个咱准了。”
“这几天你就安心在刑部做事，最好将黄士良的案子给咱破了。”
“谢皇上。”
陈光应了一声，看向张文清，举起右拳给他加油。
一道不合时宜的话音却传了出来。
“臣以为，陈光不适合继续参与此案，他应该避嫌才是。”
陈光眯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李汉卿，你终于要对付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