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浑身都是戏
陈光从怀里掏出来厚厚的一沓子银票,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无人才朝着朱棣递了过去。
“殿下,臣与殿下一见如故,今日初来乍到,特意给您到了一份礼物。”
朱棣正在回味竹田县马桶的干净,被陈光这么一惊扰,只好低头看去。
看清之后,登时吓了一大跳,赶忙后退两步:“这,这是什么?银票?”
昨晚躺在床上,陈光便将整个大明的局势分析了一下。
朝中官员被自己得罪了遍,虽然老朱很是照顾自己,可为了照顾百官的情绪,偶尔妥协一下也无可厚非。
在宫中没有自己人的话,自己今后的日子可以说将是步履维艰。
历史上说太子朱标为人仁厚,但他不一定会欣赏自己。
只有朱棣,以后大名赫赫的明成祖现在可以靠近一下。
趁着这小子还小,为自己以后成为朝廷重臣打下坚实的基础。
特意让小月出去,换了整整一万两的小面额银票。
见朱棣退却,陈光脸上顿时不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陈光?”
“这一万两银子不过是臣的一点心意罢了,我把太子当成知心朋友,区区银子算得了什么?”
朱棣有点惊讶:“这,这有一万两?”
“整整一万两,臣特意给殿下准备的见面礼。”
闻言,朱棣眼中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老朱每个月给燕王府的月钱大抵在五六百两上下,这一万两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朱棣还是迟疑了一下:“我拿你的钱,这,这合适吗?”
陈光一愣,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悲戚:“朋友如兄弟,兄弟如手足,而银子不过是粪土而已,这银子殿下若是不要,就是不拿我陈光当朋友,就是瞧不上我。”
“我陈光身无长物,家中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莫非殿下嫌弃臣一身铜臭?”
朱棣连忙摆手,慌张地道:“没有没有,我拿你当朋友,不要对自己妄自菲薄。”
说着愉快地接过陈光手里的银票塞进怀里,感动道:“你这个兄弟本宫认定了,以后若是在宫里被人欺负,本宫替你出头。”
“殿下客气了,宫里一片祥和,怎会有人欺负臣呢,臣年龄比您长,以后你就叫我老陈吧,有什么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就和臣说。”
“老陈?这个称呼不错,显得亲切。”
“可不是。”
不一会,两人已经熟络了起来,挤眉弄眼谈笑风生,如同民间的发小一般。
不远处,朱棣的贴身太监王小豆急匆匆地小跑过来,看见朱棣和陈光正勾肩搭背地哈哈大笑,顿时张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道:“殿下,胡大人到了。”
朱棣拉着陈光的袖子小声道:“老陈,你千万要小心这个胡惟庸,他可是很严厉的一个人,平日里不少的鞭子,都是他在父皇那里告来的。”
“真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卑鄙小人,父皇为何会让他出任詹事府詹事,教导我们兄弟。”
“哦,殿下说他。。。卑鄙?”
“卑鄙,卑鄙无耻下流。”
“每次我背不过书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地折磨好久我的耳根子。我以为他训斥过就完了,谁知道他回头还要告诉父皇。”
“而且一次不落地去告父皇。”
陈光道:“殿下放心,我只是陪读,他折磨不了我的耳根子的。”
朱棣眼睛一瞪,顿时咬牙切齿:“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那殿下请将银子还我。”
“休想。”
二人打闹着就到了左春坊的正殿内,胡惟庸一脸严肃地站在正殿中央。
见朱棣和陈光一起嬉皮笑脸的出现,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陈光,皇上让你在此陪皇子们读书,嬉笑打闹成何体统?”
陈光对此丝毫未曾惧怕。
这胡惟庸第一次见面就想碾死自己,真活该有以后满门抄斩的下场。
上前一步,盯着胡惟庸的双眼淡淡道:“胡大人,这不是还没开始呢么,难道燕王殿下笑一笑也有错?”
“还是说胡大人生来就不会笑,见别人笑就心里难受?”
胡惟庸冷哼一声:“少在这里诡辩,燕王殿下乃是皇子,一举一动无不代表的天家威严,岂容你胡说。”
“哎呀,胡大人可真厉害,你说的恐怕是神仙吧?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笑不过是其中一种,您要不要把其他的六情六欲也赶尽杀绝?”
朱棣见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心中不由得有点激动。
背着身子,暗暗地对着陈光竖起了大拇指。
胡惟庸道:“天家之人,岂能用一般人的要求对待。”
“天家之人就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了,你这分明是打着天家的旗号干预殿下的正常感情。”
“放肆。”
胡惟庸冷喝一声:“本官乃是你的上官,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哦?胡大人这是说不过我,就开始斥诸权威了?”
“燕王殿下也是我的上官,不知道是燕王殿下大,还是胡大人您大?”
陈光的右手从身后绕过,悄悄地捅了捅朱棣的腰部。
朱棣顿时胆气也上来了一些,可一对上胡惟庸严厉的眼神还是有点犯怂,低声说道:“老陈的话语很有道理。”
胡惟庸双眼顿时瞪得如同铜铃:“殿下,他不过是个臣子,你叫他老陈?”
“为人主者就要有主子的样子,称呼怎能如此轻浮?”
看着陈光丝毫不在乎,一副吊儿郎当心安理得的样子,胡惟庸心中的怒火更甚。
朱棣被一顿呵斥,心中怕得要死。
看胡惟庸恼火的程度,这若是回头在父皇那告一状,怕是三顿鞭子都有了。
立马求救地看向陈光。
陈光心中一声叹息,小兄弟你混得不行啊。
看来这胡惟庸在詹事府作威作福惯了,堂堂燕王居然怕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脖子一挺,冷冷地看向胡惟庸:“胡大人,您这是对天家皇子的态度吗?讲课就讲课,对燕王殿下客气一点。”
胡惟庸丝毫不示弱:“我奉命教导太子,在詹事府,我的身份就是太子师,太子做的不好,我都毫不客气地指点纠正,其他皇子岂能例外?”
“哦,怪不得啊,怪不得啊。”陈光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棣有点纳闷,想问陈光什么怪不得,可有着胡惟庸在一旁,终究是没敢问出口。
胡惟庸冷哼道:“什么怪不得,你是不是又准备拐弯抹角地诡辩一番?”
“我哪里需要诡辩,我不过说的是事实。大人乃是太子师,教训太子都是名正言顺,顺手收拾一下其他皇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殿下不过是尚未就藩的燕王,再加上尚未成年,更好拿捏了。”
陈光眼睛一瞪:“可是,胡大人您别忘了,我虽然只是个伴读,但也是奉圣命教导太子以及诸位皇子,所以燕王殿下也是我的半个学生,更何况我们亦师亦友,请胡大人不要对我的学生大呼小叫。”
“我虽然在詹事府是胡大人您的下官,但皇上曾经对本官说过,胡大人教过的东西本官可以不教,所以你我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有一点,只要我在场,请你对燕王殿下放尊重一点。”
瞅着陈光非但不尊敬自己,还要和自己划清界限,更是用各种大道理压着自己对朱棣尊重一点,胡惟庸的脸色很是难看。
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燕王,你居然这样和我作对,你到底依仗着什么?皇上么?
皇上是器重你,但皇上更需要我胡惟庸。
因为不仅仅是詹事府的詹事,我还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
看似上面还有两人,实际上除了李善长那个老东西,谁也休想压得住我。
更何况我现在虽然是太子师,可太子一旦登基,我便是帝师。
帝师,你懂不?
你依仗什么,依仗你那个刘哥么?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太监,算什么东西?
胡惟庸恶狠狠地道:“陈光,别以为你靠着刘公公就可以胡作非为,你也是堂堂读书人,与阉人为伍不知廉耻,本官都替你感到害臊。”
闻言,周围的一众小太监连同朱棣身后的王小豆纷纷低下了头,这些话听在耳朵里真不是个滋味。
众人的表情陈光尽收眼底,同时对胡惟庸更是鄙夷。
靠上了太子,将燕王不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而今连这些太监都不放过,你还真是个势利的人渣。
诉诸权威行不通,就开始诉诸道德人品了么?
可惜啊,我陈光五行缺德,更没有那些虚假的人品。
陈光转身对着朱棣的耳朵低声道:“殿下,臣今个总算知道这么多年你过得有多么苦了,放心,这场子臣今个给您找回来。”
朱棣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真的。”
“看着就是。”
“嗯。”朱棣用力地点点头,双手也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陈光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抬起袖子,使劲扣了两下眼珠子。
然后放下袖子两眼通红,眼泪汪汪,一脸激愤地看向胡惟庸:“胡大人,我与刘公公一见如故,一见他我便心生亲切。。。”
朱棣很是纳闷。
老陈前面的动作让人很有期待感,只是这句话,为何感觉有点耳熟?
“刘公公对本官好,处处照顾本官,就如同大哥对待小弟一般,加之他年龄比本官大,本官叫他一声刘哥有什么不对?”
“这种知恩懂恩的事情,为何到了胡大人口中,就成了与阉人为伍?好,我还就与阉人为伍了。”
“可是阉人又如何,阉人就不是人了吗?他们的身体虽然不再完整,可他们的人格一样需要尊重。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样少得了诸位公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没日没夜地忙里忙外,却要处处遭受众人的白眼,承受着高高在上老爷们的鄙夷。”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所谓的为人之道,我陈光更愿意与公公为伍。”
说完,似乎感觉力度有点不足,狠狠地憋住了一口气,不一会,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了,才悄悄松口。
正殿内的太监们纷纷诧异地看向陈光,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滋味,好像宫里头,从来没有人为这些最下等的太监们说过这样的话。
胡惟庸不屑地道:“你真是不知廉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阉人连做人的尊严都放弃了,你还自豪到与他们为伍,本官真是耻与你同朝为官。”
“住口。”
陈光红着脖子大吼道一声。
“陈大人,您身居中书省参知政事,堂堂的一品大员,可知道官为何物?”
“您见过饥饿的抱着大树啃树皮的百姓吗?您见过死人堆里哭泣的婴儿吗?您见过为了一口粮食,一家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吗?”
“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如同胡大人一般的锦衣玉食奴婢伺候,也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命已注定笔墨为生。”
“这些公公们,哪一个不是贫贱百姓出身,哪一个小时候吃过饱饭?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残害身体,到宫中遭人鄙视?”
“若是有一口饭吃,有一口水喝,怕是也没人愿意违背天理,被人伤害身体。”
“可是,面对这样一群可怜人,胡大人可曾对他们动过一丝同情之心,怜悯之心?动辄打骂,在您的眼里,他们还是人吗?”
说完,陈光抬起头,一串串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被众太监看在眼里,竟忍不住的眼圈发红,眼里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尤其是王小豆被说到了心软处,双手掩面,竟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朱棣也惭愧不已,赶紧拍了拍王小豆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以前都是本宫的错,本宫以后不打你了。”
“呜呜呜。。。”王小豆哭得更伤心了。
“胡大人,这一刻你是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陈光一抹眼泪,伸手指向胡惟庸,厉声道。
众人的目光也顺着陈光的手指看向胡惟庸。
被一群人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胡惟庸心中顿时有点不安。
可还是镇静道:“错,本官何错之有?任你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本官所说的事实,你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低等货色。”
朱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明显的感觉有些东西变了。
陈光叹息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就破防了,这就爆粗口了?
不堪一击,乐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