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菜还是蔫吧的好
十五日后，陈光押着甘肃所有的涉嫌贪污案子的官员，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京城。
若是说之前在竹田县的政绩，以及后来甘肃疫情那未雨绸缪发挥了极大作用的成品汤药已经震惊了朝野，那二十岁出头被任命为钦差，破获甘肃一系列贪污案子，更是让陈光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刑部尚书张文清原本已经安排了一名侍郎带着人手去西门外和陈光进行交接事宜，想想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朝堂新星若是能够提前认识一下，或许便会夺得先机。
张文清的性格有点直，不喜欢拐弯抹角地去揣摩他人的心思。
正因为如此，在朝中任职这几年来，几乎没有真正能够说到一起的同僚。
也是因为如此，老朱将刑部这个原本就该铁面无私的重要部门，三思之后选择了让他掌管。
等张文清赶到西门外的时候，陈光已经和刑部交接完毕离去了。
看着囚车里面关押的十几个人，张文清没有过多理会，转身准备前往刑部。
这起案子，目前来说是大明最大的案子。
虽然陈光已经在呈报上将案情写得清清楚楚，张文清觉着自己还是应该好好地对此案了解一番。
这样一来，在朝堂上无论是他人询问，还是皇上询问，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大人。”
身后传来的刑部侍郎杨靖的声音：“那陈光刚刚离去的时候，特意给我交代了几句。”
“陈光说，整个案情基本上很是明朗，唯独黄士良家中那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来路，他一直未曾问出来。”
张文清眉头微微一皱，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标注着黄士良名字的囚车，又看向杨靖。
“他是不想问出来，还是没有问出来？”
张文清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让杨靖都没有听明白。
但多年的共事，两人之间的默契程度，旁人已经无法猜到。
杨靖也压低了声音：“应该是没有问出来。”
张文清没有接话，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缓了缓道：“还真是一头初生的牛犊。”
杨靖点点头：“可是大人，刚才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黄士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皮外伤。”
“哦？有点心思。一会到了刑部大牢，你随我去查看一下黄士良的伤势。”
一个多时辰之后，张文清和杨靖二人，缓缓地从大牢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此事您怎么看？”杨靖问道。
“这次甘肃之行，皇上可是特意让暗卫跟随着安陈光，可是，你发现没有，这一众的人犯，包括那个黄士良，基本上伤势都不严重。按理说，若是暗卫对他们用了手段，就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为何他们的伤势，看起来都不严重呢？”
杨靖道：“从定西赶回来，这么多人，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会不会是他们的伤势已经恢复？”
“恢复？你是刚刚来到刑部么？”
“现在是什么时间，现在可是九月了。早晚虽然已经微凉，可中午依旧很是炎热。若是他们真的伤势严重，这一路上的炎热天气伤口感染只会越来越重。”
张文清摇摇头：“我敢肯定，这些人在甘肃的时候，并未用多少的大刑。”
“没用刑就招供了，这陈光还真的有点本事。”
杨靖脸上一片惊喜：“大人，按理说没用多少大刑这些人就全部招供，应该是那陈光攻破了这些人的心理防御。那就是说，陈光是个绝对聪明的人。”
“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会觉察不出来，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私藏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其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秘密。”
“加上他刚才交接的时候，特意留下的那一句话，会不会是故意将黄士良留给我们刑部老攻克？”
张文清一顿：“你的意思，那陈光是将此功劳，留给了刑部？”
“正是。那陈光虽然深得皇上赏识，可终归是还没有入朝，他这么做的深意，应该是提前给我们刑部示好。”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留给刑部的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是他啃不动，而是他不想啃？”
“这，这或许也有可能。”杨靖点点头，没过多久又摇摇头。
刚才他见到了陈光，这个朝堂之上已经被传播的沸沸扬扬的朝堂新星，看起来不过一个眉目比较清秀的年轻人而已。
说话懂得分寸，让人感觉也没有什么心机。
将黄士良交给刑部来让其开口，恐怕真的是能力达不到，并没有尚书大人说的那么复杂吧。
两人边走边说，离开大牢，来到了刑部主事大厅。
刚刚落座，还没来得及端起茶碗，外面值守的小吏就走了进来。
“大人，户部尚书李汉卿带着几名户部的官员候在门外，说有事情要见大人。”
“户部？我刑部和户部一向少有往来，李汉卿过来干什么？”杨靖看向张文清，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因为刑部尚书张文清的耿直，刑部在朝堂上其实一直处于被孤立的位置。
而能够在刑部一直出任侍郎一职，杨靖的性格和张文清也是多少有点相似。
看不惯其他官员的阿谀奉承，也不屑同样为之。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何时这些贪官的财物了。”张文清淡淡的道。
“让他们进来。”
“是。”
小吏转身出去，不一会户部尚书李汉卿带着四五名官员，手中拿着几道文书，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张大人。”李汉卿抱起双拳。
“李大人。”张文清也站起了身子，“我刑部刚刚交接了甘肃的一众人犯，张大人这就匆匆赶过来，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可不是。”李汉卿道。
“这些人都是贪污一案的人犯，户部倒是收到了他们的财物呈报，贪污的银子却是只运回了兰州的那部分。”
“所以，趁着人犯刚到刑部，特意过来核实一番。”
张文清笑道：“此案案情基本明朗，按理说户部过来进行核实，当属正常。可是，人犯乃是刚刚交接，还没有禀报皇上，李大人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李汉卿装模作样的朝着四桌打量了一下，凑到张文清的耳边：“张大人，这核实的事情，也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哦？”张文清眉头微微一皱，“可有皇上的手谕？”
“没有手谕，只有口谕。”
张文清没有言语，看着李汉卿，再看看他身后的那四五名官吏，一时间放行也不是，不放行也不是。
似乎看出了对方的为难，李汉卿笑道：“这定西的一众贪官，呈报上可是有着十多万两的银子抄家进账呢，而户部到现在是一两没见，据说已经全部用在了当地。”
说完，朝着张文清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张文清咬咬牙：“既然李大人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刑部便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杨靖，带李尚书去大牢。”
将众人带进大牢，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进牢房，杨靖若无其事的背负双手，侯在牢房外面。
李汉卿道：“杨大人，这呈报上面的财物不少，一时半会的恐怕核实不完。大牢里面阴暗潮湿，我等因为公事没有办法，让杨大人就这样一直侯着，我心中都有点过意不去。”
“要不，大人先回去休息，核实完了我等自行离去？”
杨靖面露难色：“下官还是就在这里候着吧。”
李汉卿指了指大牢那坚固的栅栏，又指了指林立的狱卒，笑道：“这里可是刑部大牢，牢固不破不说，更是有着众多的狱卒，杨大人是怕那些人犯伤了本官，还是怕本官伤了他们？”
“没没没，下官没这个意思。大牢乃是刑部的属地，大人在这里忙公务，下官若是回去休息，岂不有着偷懒耍滑的意思。”
“杨大人想多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大忙，倒不如回去休息。核实账目这种事情，还是户部更为熟练一点。”
杨靖思量了一下道：“那行，大人就尽管核实吧，若有什么事情，让狱卒传个话，下官一定过来协助。”
“好，杨大人请便。”
看着杨靖消失在走廊尽头，李汉卿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随便从他人手中扯出了一道呈报，朝着关押黄士良的房间走去。
陈光回到城门口的家中，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冲上了二楼，一头栽倒在自己那宽大柔软的床上。
太累了，半个月的颠簸实在是太累了。
吃饭吃不好也就算了，关键是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好。
晚上临时的落脚点周围全是人，不是人犯就是那些跟随的暗卫。
每每睡得正香的时候就会被吵醒，而吵人的声音也是多姿多彩。
有屁声，有呼噜声。
但这两样陈光似乎已经习惯，倒不觉得有什么，翻个身还能继续睡着。
最怕的是那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咯吱咯吱，还有节奏的忽大忽小，好像嘴里咬着骨头一般，咬一会还要砸吧几下嘴。
好几次陈光被吵醒，心中恼怒地想要拿着火把看看到底是谁在磨牙。
可终究是懒病缠身，大半夜有着起来寻找原主的心思，却没有寻找原主的力气。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制造的这恐怖的磨牙声。
想着到了京城便不会受此折磨，干脆双手捂着耳朵硬着头皮入睡。
就这么一直推辞着，痛苦地回到了京城。
离开了几个月的客栈，因为没有人打扫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王虎也想睡觉，可看着小月，燕舞各自打了一盆清水，在大厅里面已经忙活了起来，不情愿地摇摇头，也找了一块抹布。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大厅里面一片干净。
王虎摸了摸肚子，笑呵呵地看向小月：“早上起来就开始赶路，回到家里又开始忙活着打扫卫生，你们想必已经饿了吧？”
“我们倒是不觉得饿，是你饿了吧？”小月道。
王虎急忙摇摇头：“我不太饿，老爷肯定是饿了。”
“是啊，老爷一定饿了。我去买菜，回来就做饭。”小月扔下抹布，双手在腰上抹了几下就要出门。
“小月姐，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在京城转转？”燕舞看着小月，一脸的期待。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个刚回来，你还是留在家里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燕舞站起身子，使劲地挺了挺胸。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小月早已经将燕舞当做妹妹看待，虽然自己的年纪也并不大。
“真不累？”
“不累。”燕舞眨眨眼睛。
燕舞的皮肤还真的好，虽然在定西的时候被陈光刻意的晒成了红黑色，可后来去往兰州，没人再让她站在太阳底下。
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又恢复到了当初洁白如玉的地步。
双眼这么一眨，竟然楚楚动人的让小月都看得有点痴呆。
“好，跟我出去也行，那你可得听我的安排。”小月道。
燕舞脸上一喜：“只要能跟着姐姐出去玩，我听您的安排。”
一边的王虎呵呵地笑着。
明明小月只有十五岁，而燕舞已经十八岁，却还要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看来这进门的先后次序，真的很重要啊。
小月走进了伙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抹得乌漆嘛黑。
“姐姐，你这是？”
“上次刚刚进京的时候，我第一次出去就遇见了坏人。你可是比姐姐我漂亮了许多，要是不打扮一下，我可不敢带你出门。”
说着，抬起右手，就朝着燕舞的脸上抹去。
就那么三五下，燕舞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猫。
小月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安全多了，走吧。”
王虎惊呆在原地。
别说，这种出门给脸上抹一点锅底灰，还真的挺安全的。
出门没多远就有一个卖菜的摊位，小月上前瞅了瞅，拉着燕舞就要离开。
“小月姐，这菜怎么了，不是挺齐全的么。”
“蔫了。”
“之前吃蔫吧的蔬菜那是没办法，如今已经回到了京城，就要给老爷买新鲜的蔬菜吃。”
“新鲜的菜，不是水多么？”燕舞问道。
“是啊，就是水多才新鲜。”
“水多了，不就压秤？”
“哦？”小月一愣，“还真是，水多了，菜就少了。看来，菜还是蔫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