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兰溪醒来已是中午，迷糊中想起大事不妙，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到床边有个垃圾桶——那就好，说明看家手艺没丢。她喝酒有个习惯，无论醉到什么程度都要扫清战场再上床睡觉，就算趴在马桶上吐到起不来，也会撑着最后的意识把马桶擦净，所以这些年独自醉过多少次，但从未被发现，就连夏太太都不知道她喝酒。她又躺了一会儿，知道今天必须给林照最终的答复，呵呵，三会人渣惨败而归，还要替他编个理由。她爬下床，从包里翻出钥匙，拿钥匙打开抽屉，手机就锁在里面——这也是喝酒前的必要准备，免得她喝醉了乱打电话。
她打开手机，在一堆未读消息里看到他那条：我同意了和你上真人秀，
哈？！兰溪哭笑不得，敢情这人渣把她虐够了，良心发现了？连打字都这么不用心，还什么“同意了”，末尾还用逗号，就这水平还做总裁，呵呵。
一瞬间她想拒绝，两人撕成这样了还上毛线节目，她连离婚的打算都做好了！她把手机一扔，看到桌上有两只空酒瓶，天啊，她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多酒，怪不得现在难受得要死。兰溪揉着快要裂开的额头，胃里又开始反酸，估计这酒到明天都醒不透，她一头栽回床上，忽然横下心来——为那人渣低过头、生过气、喝了酒、遭了罪，再不好好利用他也太不划算。她立马给林照打电话，说凌先生和她确定参加节目，林照高兴地说，“太好了！正好乔斌有备赛任务，一直没给消息，你们这边确定了，我们的队伍就圆满了！”
兰溪赔笑，深知她只是开启了下一道难关，林照又说，“我会让助理尽快和你们签协议，另有两件事迫在眉睫：一是要在两周内录完节目宣传片，请二位协调出一天时间提前通知我；二是请凌太抓紧制定一份服装支持方案，方便我们尽早和嘉宾沟通。”
兰溪答应下来，服装方案好办，她对自己的作品再熟悉不过，只需按节目大纲编排一下，却是那位先生，昨天被他大肆羞辱一通，现在想想都面红耳热，接下来怎么相处？无论如何，再让她主动示好是不可能的，他不喜欢公事公办么，她也一样，当下给凌霄发条消息：“顷接节目组通知，未来两周请安排一天时间录制宣传片。”
凌霄接到信息不觉失笑，酒醒了就要开船？连个友好过渡都没有？他回复：“我有东西落在你车上，需要取一下。”
兰溪不回复，哼，只许他不通人情、不讲礼貌？她非得治治他。反正她已把那条消息的截图发给许霆和夏如海，这回两家都知道他们要上节目，他再犯浑就交予公论吧。
凌霄一早接到许霆电话，说老爷请他去一趟云雾山庄。他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见父亲从来不是愉快的事，不知这次又预备了什么难听的话。然而他到了云雾山庄并未见到父亲，唐丽钦接待了他，说凌绍康临时抱恙，卧床休息了。
“你父亲听说你要上节目，让我嘱咐你几句话。”唐丽钦说。
凌霄傻眼，原来夏兰溪还会使连环计，他就这样被杀个措手不及，简直可恨！
唐丽钦说，“家里的考虑是，上节目对缤纷乐园有好处，也能对凌云的事形成正面对冲，所以支持你的决定，但你们务必好好配合，尤其是你。夏家那丫头个性强，凌云以前也说过，但咱们家是男方，做事要有格局，不能在电视上被人指摘，要会经营人设。”
凌霄正要讲讲夏兰溪如何装醉给他下套，又忍住了。这种荒唐事只会让唐丽钦看笑话，何况多大人了，自己办脱了没得找家长告状。
“第二呢”，唐丽钦笑笑，“不管在屏幕上怎么演，私底下要按协议来，你们毕竟年轻，同处一室有想法也正常，但要讲究策略、三思而行，切莫冲动。”
凌霄无语，这是担心他强上？他再冲动也不可能对夏兰溪冲动，太高估她了。
唐丽钦接着说，“第三是工作的事，许霆将和节目组对接，做一个推广缤纷乐园的专项方案，录节目时你要上心，保证缤纷乐园有足够的曝光率。黄家、施家两位公子都是人精，以前常和你大哥在一起玩，和他们相处也要留心眼，凡事多考虑自家利益。”
唐丽钦讲完这三章约法，见凌霄没有多沟通的意思，便送他离开。她已把话传到，免得凌绍康和他话不投机，其实她倒希望凌霄没事惹点麻烦、出点错，别让凌云被比得太不堪。
凌绍康坐在花园躺椅上，见唐丽钦一袭白衣施施而来，他笑道，“怎么样，听话吗？”
唐丽钦说，“只听话，不说话。”
“好，听话比说话重要。”凌绍康说。
“绍康，你说他和夏小姐处好了怎么办？”
“怎么个好法？”
唐丽钦说，“比方……两情相悦，做起长久打算。”
凌绍康说，“那好啊，省得再为他成家张罗一次。”
“但夏家知道了他的情况，还不过来闹？”
凌绍康笑道，“闹什么，他自己主动放弃继承权，白纸黑字，上哪儿也说不出理。”
唐丽钦揉着丈夫的肩膀，暗自笑了。她不能不考虑这一点，虽然夏家小姐心高，未见得会属意于这私生子，否则也不至于立婚前协议，可那私生子想必很有点勾引女人的手腕——毕竟遗传了凌绍康的基因。想当年为了断掉凌绍康在外头的女人，她背地里使了多少狠招，如今凌霄形貌出众、血气方刚，她才不信他会严守协议绝不逾矩。好在他在经济上已与凌家割席，只要那纸声明在手，就算夏兰溪为他生了孩子也分不走凌家半文家财。
凌绍康闭目养神，几乎读出了唐丽钦未说出口的一切。什么都不重要，他只要凌霄走到大众面前，被越多的人盯着就越安全，儿子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安全，女人或感情都是次要。
“不知凌云在里面好不好，让柏青上点心。”凌绍康忽然说。
唐丽钦说，“强制戒毒一定不好受，但也得忍啊，总要干干净净地出来。”
“唉——”凌绍康长叹一声以手掩面，唐丽钦拍拍他胸口，似安慰他。趁着凌绍康的心还在凌云身上，老天保佑凌云戒毒成功吧，她这一生的表演已快撑到极限，经不起更多变数。
凌霄离开云雾山庄直奔晴水湾，兰溪正和林照派来的助理一起看协议，见他来了吃一惊，又笑道，“正好凌先生回来了，这是电视台的刘助理，找我们签一下节目协议。”
“不急，我有别的考虑。”凌霄说。
兰溪的火一下子窜上来，她让助理先坐会儿，拉凌霄上楼，“你想怎样？”
凌霄盯着她说，“夏小姐，这么做合适吗？”
“什么合适吗？你不是同意了吗？”
凌霄的目光越过她肩膀，落在桌上的两只空酒瓶，兰溪拎过手提包遮住瓶子，他笑道，“还有必要藏吗？”
兰溪把包一扔冲他说，“我藏什么了？喝个酒而已，你没喝过吗？”
“我喝过，还醉过。”凌霄说，兰溪冷冷一笑，“那是你酒量太差，气量更差！”
“心理素质不错嘛，夏兰溪。”
“你什么意思？”兰溪气得脸色惨白，“你在耍我吗？大半夜发信息逗我玩儿？”
凌霄看着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然这演技也太可怕。
“信息是我发的吗？”他再问，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哈！”兰溪瞪大眼睛，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你告诉我这是谁发的，你被鬼附身吗？还是你喝多了大发慈悲？还是我找人黑了你的手机？”
不待凌霄回答，兰溪举手投降：“我怕了你了凌先生！犯不着三番五次折磨我，咱们这就离婚，你去通知你爸妈——哦，你家老爷夫人，我通知我爸妈，民政局见。”
“我……”他刚一出声，兰溪捂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从现在起别让我听到你说话！有意见吗？把大家都叫过来三堂会审，看看我夏兰溪哪儿对不住你！”
兰溪噼里啪啦收拾东西，又打开门冲楼下喊：“刘助理你请回吧，我和凌先生……”
凌霄把她拉回来，就让他相信一次作为警察的直觉吧，她那天是真断篇儿了，再掀老底就伤人了。
兰溪可不打算妥协，红着眼睛问他，“你离不离？”
凌霄想了想说，“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兰溪怔住，又笑道，“这就受不了啦？你拒接电话时想什么了？”
“你至少先跟我沟通一下……”
“你和我沟通过吗？算了说这些没意义，走，离婚！”
凌霄转身下楼，刘助理正站在客厅进退两难，他接过节目协议看了看，签上名字。
“感谢凌先生凌太支持，保持联系！”刘助理带着协议离开，兰溪站在楼上还没消气。
“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兰溪说。
凌霄抬头看看她，唉。
兰溪下楼，有板有眼地对他说，“你听好，要合作就拿出合作的态度，以后有电必复、有信必回，有任务一起准备，有困难提前沟通，能做到吗？”
“啊。”他扭身就走，她又喊“等等！”从茶几下拿出那包药递给他。
“谢了。”凌霄走出门去，就说冤不冤吧，还不如当初答应她，如今是出力不讨好。
苏玉珍听说儿子要上综艺吃惊不小，但她也高兴，儿子早该走到人前，就算不喜欢传媒的喧嚣，也比做警察风里来雨里去让她放心。
“我一去半个月，你可以吗？”他问母亲。
苏玉珍说，“你看我不可以吗？放心吧，我好着呢。”
凌霄看着母亲，他婚后这一个月，苏玉珍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已行动自如，各项复查指标也趋于正常。癌症多源于心思郁结，他知道这些年母亲虽不说，但内心里替他担忧，身染绝症未尝不与此有关。他愧疚，但愧疚已太多，若能让她开心点，这谎言也有价值吧。
“你爸爸最近好吗？”苏玉珍问。
“还行。”凌霄说。凌绍康好不好他不知道，只知他从没问过苏玉珍一句。
“唐家人对你怎么样？”
“就那样。”
苏玉珍叹口气，“凌氏向来有唐家半分天下，你以后工作也要和他们好好配合，凡事听你父亲的，说到底是一家人。”
凌霄点点头，心里苦笑。他们当然是一家人，只有他是外人。
苏玉珍又说，“上电视其实很简单，有专业团队打理一切，你放松自如就好。有不懂的问苏小姐，她也算半个专业人士。”
凌霄笑了，母亲曾是个优秀的演员，九十年代荧幕上的红人，虽然观众早已忘了，但他没忘。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做好他离家期间的安排，他要和刘姐仔细规划，母亲每天用什么药、吃什么饭、做哪些康复治疗、预备什么应急方案，事事都要想在前头，不容有失。
兰溪经过几番交手算是看透了那位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挺好，她也不必哄着端着了。算来前后叫他耽搁了十来天，最迟两周后拍摄宣传片，然后就要启程了！时间如此紧张，她要做服装推广方案、为嘉宾制衣试衣，还要做好长途旅行的准备，最要命的是到目前为止，她和凌霄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她给他发信息，建议以后每天共处一段时间，为节目做准备。
凌霄回：“三天一见吧。”
兰溪说，“所以启程前一共见五面？”
“嗯。”
“会不会有点少？”
“不少。”
真真是有信必复，她能挑出什么毛病？只有坚持劝导：
“要熟悉彼此情况，练习节目任务，适应各自的生活习惯，毕竟另外四组都是真实夫妻，我们不能太违和。”
“好。”
“所以一天一见？”
“三天，睡了。”
啊啊啊！兰溪直想把手机摔了，他这个态度还上什么节目！也行，三天就三天，别以为她多乐意见他。她又发最后一条：“明天上午九点请准时到晴水湾进行首次集训。”
第二天早上七点，兰溪收到一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