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凌云开庭当日，凌氏和盛夏集团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缤纷乐园正式启动二轮融资，同时公布凌家二公子凌霄和夏家长女夏兰溪的婚讯。唐继云在发布会上说，凌霄是凌氏集团的合法继承人，曾长期在警界工作，为人低调，才能卓著，经董事会批准出任凌氏代总裁，见习期一年。
唐丽钦代表凌家发言，称凌霄和夏小姐相恋半年，感情投契，即将在五月完婚，希望各界朋友关照祝福。夏如海亦对凌氏产生新总裁表示祝贺，对女儿的婚姻幸福充满信心。发布会上有记者问，坊间传闻凌霄动用警界关系构陷凌云、借机上位一事是否属实，唐丽钦答以支持警方秉公执法，凌家一向团结和睦，不在意外界传言。有关凌云出庭的信息就这样被凌夏两家的婚讯冲散，消息甚至传到警局，在办公室引起不小的波澜。
整整一下午，江妍是刑警队办公室里最沉默的人。周围人刷着夏兰溪的照片，感慨什么男才女貌，惊叹凌sir藏的好深……她听在耳中像一阵风，把一颗心吹得冰冷。
芹姐不咸不淡地说，“怪不得那么年轻就做到组长，我早说他家世不简单，你们不信。”
莎莎忽然喊道，“原来他妈是苏玉珍！小时候我家还贴过她的海报！怪不得凌sir颜值那么高，真的是神基因！”
乐仔不耐烦地说，“人家现在是凌少，少在那凌sir凌sir地套近乎，谁认识你！”
莎莎笑道，“咱们局还有比乐少更阔的少爷，乐少当然不服气。”
“他跟咱们局早没关系了，那天我在人事科看见他办离职。”阿业淡淡地说，芹姐忙凑过去问，“他和你说话了吗？”
“打了个招呼。”阿业夹着一叠材料去检察院，嘴里嘟囔着，“他揽的案子又不做完，没完没了的折腾。”
办公室里都察觉出c组人对凌霄很不满，也奇怪，他做c组组长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才走了几天就凉透。江妍拿着水杯出门，背后响起小声议论，“瞧见没？这是受打击了。当初就是为凌霄留下来，可惜了，公安大学的高材生。”
江妍独自站在露台，假装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可她的心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碎。凌霄是凌家的儿子，眼看要结婚了，他已和夏兰溪相恋半年，为何不早告诉她？她眼前还会闪现初见他的画面，那时她还没毕业，在刑警队实习，有天抱着厚厚的资料去开水房接水，她一只手端着水杯，怀里的文件眼看就要滑脱，有人接过她的杯子，帮她接满水、拧紧盖子，又送回她手里，她记得他那一笑，高高的个子，好看的脸，狭小的开水间连空气都局促起来，她心动了，一发不可收拾。
她本不必留在缤城，父亲已在□□她铺好路，只需参加个考试就能留在家乡一生无忧，可她偏偏轮岗到凌霄手下实习，短短一个月就让她忘了北京，决心留在这国境之南。
陈耀东从队长办公室出来，瞥见露台上熟悉的身影，他犹豫了下，还是推开门走过去，“阿妍”，他轻唤。
江妍回头，勉强一笑，“耀东哥。”
陈耀东知道江妍一定是为凌霄难过，这些年她开心是为他，不开心也是为他。耀东深吸口气，试探着说，“丁队刚和我说，凌霄已彻底办完离职手续，档案都提走了。”
江妍点点头，半晌方似自言自语般说，“真难以置信啊。”
“其实早有传闻，今天算是实锤。”耀东说。这些年常有人传凌霄和凌家的关系，他们也开玩笑问过他，他还调侃“我真有那本事，早不在这儿混了。”现在看来，都是敷衍。
江妍笑笑，“我就是想不通，他何必呢？”
她不是没听过那些传闻，但从来不信，因她从未见过像他那么能吃苦的人。记得实习期第一次和他一起出警，几个人开出一百多公里去抓人，他感冒了，高烧不退，身上直打摆子，还用冰水敷着额头保持清醒，最后人抓到，他连假都没请，吃了药继续开会、提审、做文件，接近48小时连轴转。她惊呼他是铁人，后来才知道那对他只是家常便饭。两年前凌霄竞聘c组组长全票通过，有好事之徒说他靠家里的关系，江妍当众为他辩护，说他连续几年是警局加班最多、参与破案率最高、刑侦测验和比武成绩第一、外语水平最好的人，有这些硬指标，就算家里有背景也无可厚非。c组因此喊她大嫂，她暗自高兴，都忘了其实从未得到他认可。她是b组的资料员，一直申请调去c组，丁队都同意了，但凌霄坚决不收，她只当他是保护她，毕竟c组危险又累，人尽皆知，原来那只是他的拒绝。
陈耀东也不信。他和凌霄同年入警，这些年始终在一起工作，起初还有竞争之势，但他慢慢佩服凌霄，姑且不提工作成绩，单凭他几年如一日坚持训练，在警局绝对是独一无二。同在一个岗位，耀东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苦和累，有时连他都撑不下去，想请个长假歇一歇，但凌霄连年无休、从不叫苦。耀东曾猜测他出身寒门、一心上进，可看他平时生活并不拮据，谜题终于在今日揭晓，却更令人困惑。
“也许他有他的追求，或者是苦衷。”耀东说。
江妍苦笑，“他和你联系过吗？”
耀东摇头，自从凌霄突然被停职就未曾出现在警局，他给他发过信息，但未得到回复。这些天c组人最不好过，大家说难怪c组破案率那么高，原来组长自己花钱买线人，乐仔、阿业还为这事和其他组吵过架，他们都相信调查结果会给凌霄、也给c组一个清白，如今清白无望，凌霄也另谋高就，c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丁队让你带c组吗？”江妍问。
耀东点头道，“暂时。”
江妍微笑，“那你加油。”
耀东无话可说，和江妍回到办公室，看她收拾了东西，请假回家休息。她心里的位置空下了，不见得他就能补进去，两人反而更拉开了距离，本来她就是为了接近凌霄才和c组人打得火热，而他陈耀东向来是闲人，连备胎都算不上。
苏玉珍刷着网上的消息，为凌家接纳了儿子感到高兴，只是这场协议婚姻让她不放心，她本希望儿子正常娶妻生子，不愿他初婚便“假扮”人夫。凌霄的心思却只在凌云的案情上，开庭通报寥寥数语，若到宣判前仍无翻案的证据，凌云至少要判一年，不至于吧？就算风声再紧，凌家也不会舍得他实打实坐一年牢，可一旦宣判，再想做工作就难了。他和凌云脚前脚后均涉法网，总觉得并非偶然，而眼下只有听天由命，用凌绍康的话说，“将功补过”。
许霆来到北角，和凌霄做婚礼前的初次沟通。他先看望了苏玉珍，开口叫“珍姨”，恭谨有理。苏玉珍暗叹光阴似箭、人事更迭，许霆本是凌家老司机许振的儿子，许振某次出勤突发心脏病，留下幼子无人照管，托付给凌绍康。想来这孩子机灵，前两年刚娶了唐丽钦兄长唐继仁的女儿，算是凌家亲眷了。他叫凌霄“二少爷”，向他通报董事会批准他就职的决议，交代他一些礼节性惯例，最重要的是安排他和夏小姐登记结婚、举办婚礼的事宜。
“二少爷，您打算先去公司，还是婚后再入职？”许霆问。
凌霄看了眼苏玉珍关紧的门，“我这一阵走不开，你把必要的事列出来，我照办。”
“好，您是否需要和夏小姐见见面，熟悉一下？”许霆说。
“不用了，按剧本来。”凌霄说。
许霆点头，留下总裁办配备的新车钥匙和司机电话，一辆迈巴赫，供凌霄需要时使用，还有婚房钥匙，位于晴水湾别墅区，原系凌云名下资产。事情交代完，他看了眼凌霄，凌霄也看看他，笑了笑，送他离开。不必说什么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过去了。
凌云一审宣判当日，凌霄和夏兰溪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许霆已安排好绿色通道，兰溪提前一刻钟到达，在休息室暂歇，她习惯凡事预留出一定时间，为礼貌，也为有备无患。之前已看过男方照片，她确保见面后不会认错，但在他进门的一刹，她还是惊愕片刻。
他是典型亚洲男人的面容，细致的眼角，薄致的嘴唇，英挺的鼻梁显出几分坚毅，嘴角的弧度又平添一缕柔和，更关键的是身材，饶是以她作为服装设计师的挑剔，也要承认从未见谁把白衬衫穿得那么好看，许是因为他高，但不全是，他身形笔直、肩宽胸阔，一双长腿让她一个女人都不禁艳羡，她一打眼就知道这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你好，夏小姐。”凌霄伸出手，兰溪与他握手致意，“你好，凌先生。”
此时正是约定的时间，看来这位先生喜欢准时，两人的目光只交汇两秒钟，凌霄的脸便转向许霆，许霆立刻引导他们去往登记办公室，拉开红幕布照了张半身相，未几照片出来，两人坐到办事员面前递交了身份证、户口本，填写了申请书，不足十分钟，结婚证到手。
接下来的事由夏家筹办，夏如海的助理王坤给两份结婚证拍照，照片框进两人持证的手，这位先生的手也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紧跟着又去设有宣誓台的办公室拍了张合照，墙上贴着“百年好合”几个大字，环境简陋但别有威严，王坤让两人站近点保持微笑，结婚证摆在胸前，快门一响，大功告成。
一行人回到休息室，王坤给两人传了照片，让他们发到个人微博和朋友圈，凌霄说，“我不用微博，也没开朋友圈。”
兰溪一愣，看他一眼，侧颜也好看，但看不出友善。许霆笑道，“回头我发到官微。”
王坤又说外面安排了两个记者，不设问题，两人携手出门给他们拍到即可。走出民政局，凌霄忽然拉住兰溪的手，径直牵她上了迈巴赫，第一步计划完成。司机在市第五医院停车，凌霄下车，临别向兰溪点头道，“再见夏小姐。”
兰溪被凌家的车送回家，走进门都还蒙蒙的，夏如海问她对凌霄印象如何，她想来想去，除了他挺好看，其余没什么印象。挺好，这么合作干净利落，人家才叫洒脱，凡事丢给助理，连朋友圈都不用发。夏如海捏着结婚证笑上眉梢，这张加盖钢印的纸价值千金，昭示着夏家已与缤城最大的娱乐集团联姻，结成坚实的利益堡垒，拿着这张纸去找金主“化缘”，不愁缤纷乐园身价不涨。
凌霄看到凌云一审判决的结果，故意伤害罪，致被害人颅骨骨裂、颅内出血，刑期14个月，凌家上诉。这条消息虽醒目，但他和夏兰溪手持结婚证站在宣誓台的照片热度更高，他没点开，不想看自己假笑的脸。那位小姐看着还算端庄，和凌云那些瓷娃娃般的女人不同，也对，那些女人自是通不过唐丽钦的验收，要踩倒多少女人才能踏入凌家门槛，可惜夏小姐时运不济，到头来只能和他这个赝品搭戏。凌霄把手机丢到一边，看着母亲因化疗而苍白的脸，愁云又布满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