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酷爱之书 >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夏如海和凌家达成的最新方案是,让凌家一直生活在外的私生子凌霄出任凌氏代总裁,并代替凌云迎娶兰溪,按原计划完成一系列运作,推动缤纷乐园尽快上市。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是目前为止双方损失最小的选择。对凌家而言,让凌霄就职会冲淡凌云的负面效应,安抚夏家终止索赔、继续合作,也能在董事会内部稳定军心,防止内斗。对夏如海而言,把女儿下嫁私生子固然是退求其次,但凌云已落难,凌霄作为凌绍康的合法继承人之一,反而有可能后来居上,何况缤纷乐园做到这个地步,两家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不如顺水推舟把它做成。

    夏如海把这方案一说,夏太太先炸了锅:“夏如海,你自己养两个私生子不嫌丢人,还要把女儿嫁给私生子,我们娘们儿是给你耍着玩的?”

    夏如海面色铁青,兰溪只顾诧异,从没听说凌家还有个私生子,为缤纷乐园现生的?

    夏太太对这些事倒有耳闻,听说早年间凌绍康爱上一个女演员,生了个孩子,后来兴许是浪子回头、回归家庭,那女演员便领着孩子出去单过,好多年销声匿迹。

    兰溪笑了,原来有钱人都是三宫六院,她父亲未算稀奇。夏如海不理老婆的责难,专心给兰溪分析其中利害,经他金口一说,倒觉得嫁给私生子比嫁凌云更风光。

    兰溪说,“这话我信,起码咱们家是这样,私生子可比亲生女儿吃香的多。”

    夏如海哑然,他知道这些年亏欠妻女,自打情人王琪生下两个儿子,他在美国购房置地,把他们保护得严严实实,自己亦以生意为托词长居国外,□□年没回家过年。近几年他回国增多,也是因为大环境变化,回国找机会,他避而不提的是,兰溪毕业了,兰淙也将回国,两个女儿都是待嫁之年,他想尽早拉拢她们,为日后的事业牟利。

    兰溪脸色冷了下来,“夏先生你听好了,这个家从开始到现在听不得私生子这三个字,别说嫁,我想一想都恶心。我建议你搜罗一下你的后宫,万一有流落民间的私生女,和凌家联姻正相配。”她说完转身上楼,一回房便掉下眼泪,这是父亲回国以来她头一次恶语相对,其实是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怨恨,想当年父亲理直气壮地出轨,还对母亲拳脚相向,妹妹抱着母亲的腿大哭,夏如海一把将兰淙推开,骂她“和你妈一样没用,就知道哭咧咧!”兰溪不哭也不闹,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写作业,但她从那时起已不相信婚姻——什么叫婚姻?无非是最华丽的谎言。世上最惨的是做□□,守着个冰冷的家,忍受男人的所有不堪,看他把热情和温柔献给全世界。

    深夜,兰溪的房门敲响,她开门,父亲一脸倦容站在门口,头发乱乱的,要和她谈谈。她冷脸道,“如果还是结婚的事,不用谈了。”夏如海关上门跪倒在地,兰溪吓得退了几步,瞠目结舌。夏如海扬头道,“兰溪,算爸爸求你,帮爸爸这个忙好吗?”兰溪又羞又愤,“犯不着这样折杀我,你先起来再说。”

    夏如海坐在床上,竟掉下两滴眼泪,“兰溪你知道吗,这个项目要是做不下去,压进去的钱套不出来,我们就算索赔,无非是和凌家陷入无休无止的纠缠,最后拖垮的还是咱们家。爸爸这些年对不起你们,但错已铸成,我要养你们,也要养你弟弟,这是我在现阶段最大的责任,爸爸不是为了自己啊,女儿!”

    “你自己选的生活自己承担。”

    “那你们的生活呢?去年兰淙一个人就花了一百多万,在英国买车、旅游、谈恋爱,还有你妈,打牌动辄十几万输赢,黑天白日地玩儿,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

    兰溪不作声,母亲和妹妹确实靡费,占不到夏如海的人,就肆意挥霍他的钱,而自己做夏慕的起步资金也是夏如海拿的,经济命脉握在别人手里,如何侈谈自由。

    夏如海又说,“这回的生意做不成,我和你妈只能离婚了,我没办法这样养着两个家,两伙人都拿我当奴隶、当摇钱树。”

    “你威胁我?”兰溪怒目而视。

    夏如海无力地摇摇头,“兰溪,爸爸五十多了,还能拼几年?别人到这个岁数都养老了,我还在兢兢业业地干,想让你们的后半生都好过点。你长大了,很多事应该能想明白,爸爸豁出老脸最后求你一次,你自己拿主意。”

    兰溪看着父亲离开,眼泪又无端涌出。明明她想要的是一点爱、一点重视,证明这个家还像家,父亲还在乎这个家,可说来说去,夏如海考虑的只是钱。自打有了王琪,他的主要财产都已转移,夏太太知道离婚也分不到甜头,不如维系个婚姻的虚名,换点实利。夏如海这些年顺风顺水,索性花钱买自由,设若这次真的亏损,他打定主意离婚,那母女三人往后的日子怕真的难过了。

    兰溪想了一夜,横下心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答应了这桩婚事,就别管什么婚生子私生子,左右都是一场交易,只看谁笑到最后。

    第二天一早,兰溪把父母叫到书房,叫兰淙连上视频,一家人开启会谈。

    兰溪先开口:“爸,你想让我嫁给凌家,先答应我几个条件。首先,我要和那位私生子订立婚前协议,我们不发生关系、不共同生活,缤纷乐园项目无论盈亏,结项后立即离婚。其次,你和我妈终生不得离婚,每年至少在家住半年,还要善待我妈。第三,我结婚前请你立好遗嘱并完成公证,你身后的全部财产,国内国外各占一半。”

    夏如海气得脸都白了,瞪着兰溪不说话,夏太太有点慌,她虽然打心眼里认同这几条,但也怕兰溪闹过了头,惹父亲动怒。兰溪却气定神闲,如今是卖方市场,定价权在她,不趁现在把这些事定下来,以后更没机会说话。

    夏如海长吁口气,“别的不说,单说你嫁给凌家,不发生关系、不共同生活,人家娶你干嘛?”

    兰溪笑道,“凌家打五折娶我,我也打五折嫁他,礼尚往来。”

    夏如海听出兰溪在变着法嘲弄他的两个儿子,把私生子说成打五折的人,凌家知道了还不炸锅?他厉声道,“你这是拿人家当猴耍,哪个男人娶老婆是为了摆在家里供着?我怎么和凌家开口?”

    “明明是凌家拿我们当猴耍,半路祭出个私生子,连听都没听过,就拿我做转手贸易?我就算真嫁过去,谁又能瞧得起我?大清朝亡了多少年,还有你这么卖女儿的,平白献世!”

    夏如海理亏不作声,兰溪冷笑,“其实大家都知道,说到底不是人结婚,而是钱结婚。莫不如在商言商,两家各出一个演员扮演夫妻,把缤纷乐园这场戏做完一拍两散。若指着我舍身求荣,替你计利千世,做不到。您同意呢,咱们照章操办,您不同意,咱们家无非像以前一样阖家欢乐。”

    兰溪说完悠悠离去,兰淙隔着屏幕看家里这场博弈,大气都不敢出。她没有姐姐的魄力,也没有姐姐的心气,左右都要嫁人,嫁入豪门就好,管他什么私生婚生。

    夏如海不干了,收拾行李要回美国,扬言缤纷乐园不做了,年内就离婚——本来他这么巴结妻女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靠稳凌家这棵大树,现在弄成一锤子买卖,兰溪还敢狮子大开口,简直得寸进尺。夏太太慌了神,劝兰溪说几句软话,兰溪房门紧闭绝不松口,又拖了一周,夏如海到底没走——盛夏的情况他自己知道,这几年资本市场回稳,已不像早期那么容易捞钱,他手上几个项目都不顺利,只有缤纷乐园最接近成功,这次赔了以后更不好做,美国还有个更奢靡的家等他养活,他输不起。

    无奈之下,夏如海只能试探着把协议结婚的事和凌家沟通。凌家一听正中下怀——他们本也不愿这私生子和家事牵涉过深,无非借他缓一步棋,度过难关。两家达成一致,剩下的就是征求凌霄的意见——更确切地说是通知他。

    星期五傍晚,凌霄带着刚刚做完化疗的母亲苏玉珍回到北角家中,一到家便接到云雾山庄电话,请他即刻上山会面,谈谈他的“前途问题”。

    凌霄知道凌云的事已成为缤城街谈巷议的话题,说实话,他毫不吃惊。别说凌云喝醉了,就算不喝酒,他在外打打架、玩玩女人也是家常便饭。凌霄在刑警队就听说过凌云的劣迹,但他没闲心掺和——凌家的事和他无关。如今说什么“前途问题”,他不想去,苏玉珍两个月前确诊宫颈癌,手术之后正在化疗,他照顾母亲已耗尽心力,哪还能虑及“前途”,何况凌家又会给他什么前途?

    苏玉珍听说凌家打来电话却是忧喜交集,喜的是凌霄一周前因工作失误被停职审查,正是彷徨不定的时候,凌云又惹祸上身,说不定这正是凌霄回归凌家的好机会,她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六年,艰苦捡回这条命,也是为看到这一天。忧的是,凌霄和凌家的关系始终不睦,多年来一直被孤悬在外,她怕儿子把握不住机会,再与凌家发生冲突。

    “阿霄,妈妈建议你去,和你父亲好好谈谈,也许凌家现在需要你,你也迟早要回去。”苏玉珍虚弱地说,她本是活泼利落的人,这场病已把她折磨得气若游丝。

    凌霄笑笑,“嗯,我会的,你先吃饭,等你睡下了我就去。”他和护工一起照料母亲吃完今天的营养餐,看她仰卧床上,呼吸渐匀,出门驶往云雾山庄。

    三十公里路倏忽便过,凌霄的心路却漫长无尽,他泊车云雾山下,平整着思绪。

    自从十二岁搬离云雾山庄,他离开那个家已十六年,有些痛刻入骨髓,他已不指望复原。但眼下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干了七年的刑警,本是成绩卓著,突然因莫须有的罪名——“违规使用特情人员”被停职审查,一下子从明星警官变成害群之马。但这也只是雪上加霜而已,他最痛心的是母亲的病。自从苏玉珍查出癌症,他的整片天都塌了,两个月来一边应付手头的工作,一边带母亲四处求医,像个游魂一样苦撑着,还好母亲手术成功,接下来是漫长的化疗和护理,复发与否尚未可知。一想到可能失去母亲,他今生唯一的至亲,他的心抖得停不下来。

    他不知在这个时候该怎么面对父亲。十六年,和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次次是伤。母亲手术前,他一个人签下风险告知书,想到若真出意外,母亲都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那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为之生下孩子的男人,那又如何呢?她只是个被抛弃了的情人,而他也只是个被抛弃的、不成器的儿子。他已决心与凌家断绝来往,由那个家去风光美满,他不想沾他们的光,也不想做任何人的牵绊,而今凌家以他的“前途问题”传召他,真可笑,在他最看不到前途的时刻,在他心死之前,给他一剂蜜糖还是毒药?

    凌霄抵达云雾山庄,环顾四周。十年没来了,上次有幸光临大宅还是凌绍康五十岁生日,结果被他搅得一团糟。这些年本指望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可他搏命换来的嘉奖入不了父亲的法眼,却在这一身脏水的窘境里蒙获召见。凌霄暗自苦笑,经过前门安检,保安带他穿过大堂,唐丽钦站在楼梯口迎候他,“小宝来了,好久不见!”

    他看着唐丽钦的笑容,丽钦夫人,缤城人这些年都这么叫她,出身南洋名门,大家闺秀,既是凌家的当家主母,也是丽钦酒店的创始人,家庭与事业俱佳的优雅女强人。凌霄在电视上看过她的访谈,那张平和知性的脸总像藏着什么,他从小便看不透,但至少清楚一点——她不希望他存在,一点都不希望。

    唐丽钦带他进了书房,凌绍康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点点头,说了声“您好”。叫不出父亲,太久没叫过,何况已不知对方还愿不愿认他这个儿子。

    书房里静默片刻,唐丽钦开口道,“小宝,最近还好吗?”

    凌霄点头,凌绍康说,“家里的事听说了吧?”

    凌霄明白他说的是凌云的事,又点了点头。唐丽钦笑道,“先别说那些烦心事,小宝,你母亲情况怎样?我一直想去看看,没抽出时间。”

    凌霄说,“还好,谢谢夫人。”他没主动知会过凌家母亲的病情,但他们知道也不奇怪,缤城就这么大,凌家想知道总能知道,不想知道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你工作的事我听说了”,凌绍康说,“我和你们局长打过招呼,但恐怕不好办,不开除也要降职,搞不好还要立案。”

    凌霄心下一惊,想不到局里尚未通知他调查结果,凌绍康已通过私人关系知道了内情。他想起出事那天在局长办公室,高局那几句含混不明的话已经让他怀疑一切与凌家有关。

    凌绍康说,“领导建议你主动辞职,这件事内部消化不再扩散,你有什么想法?”

    凌霄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冲着父亲喊冤,说他没有私自花钱买线人?父亲不会信的,他从没相信过他,或者说,他从来不想相信他。

    凌绍康叹口气说,“辞了也罢,那一行做下去也没什么出息。你大哥出事之后,家里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凌霄静静地听他讲了缤纷乐园的困境,一番利害权衡之后,终于托出那个荒唐的替婚计划。好一阵,房间里默然无声,凌霄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该给出个回应。

    “对不起,我恐怕难以从命。”凌霄说。

    凌绍康的脸色登时变了,唐丽钦却笑道,“小宝,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凌霄说,“我没有公司工作的经验,无法胜任总裁之职。”

    凌绍康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继云舅舅负责实际工作,你先见习,主要和夏小姐应付一下场面上的事。”

    凌霄说,“演戏的事我也不擅长,怕会弄巧成拙。”

    “那你擅长什么?打架?闹事?违法乱纪?”凌绍康的声调陡然提高,凌霄听着,内心隐隐作痛。他早该想到来了就是挨骂的,但挨骂也要有资格——若非凌云出事,他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

    凌绍康怒斥,“这些年家里一到关键时刻,你横空出世,搅个天下大乱,拍拍屁股走人!我没怨过你,丽姨也没责怪你,现在你大哥有难,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还要我求你不成?”

    唐丽钦轻拍丈夫手臂,让他息怒,又对凌霄说,“小宝你无需多虑,家里会安排一切,只需你必要时露个面。况且不能叫演戏,你本就是凌家的人,早晚要走到公众面前。”

    凌霄看着眼前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刻更清楚,自己是个外人。

    凌绍康又说,“当初让你出国你不干,非要做警察,我尊重你,还给你铺路,以为你能干出什么名堂,结果你差点把自己作进牢里!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事你不干,以后公司也没你的位置,危难之际你不顶上去,论功行赏会想到你?你是不是就等我死了,你好继承遗产,还是袖手旁观看你大哥的笑话?”

    凌绍康边骂边瞄着儿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有如石雕,看不出一丝情绪。凌绍康心一痛,却把手中的文件夹重重一扔,“你不为家里考虑,也替你自己想想,你以为还回得去警局?我明告诉你,要不是我和你们局长说好话,你现在早被立案调查了,连你妈都没人管!”

    唐丽钦赶忙劝道,“别对孩子这么说话,他刚听说这事,给他点时间考虑。”

    “考虑吧!”凌绍康说,“这辈子我只向你张一次嘴,做不做凌家的人,你好好考虑!”

    凌霄笑笑,抬头道,“好,我听您的。”

    凌绍康松了口气,不敢去看儿子的笑容,扭头对唐丽钦说,“你把细节和他说说。”

    唐丽钦笑道,“小宝,你看看夏家提出的这份协议,有意见可以提。”说着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凌霄,上面写着:

    凌霄和夏兰溪约定结为夫妻,有关事宜依此协议安排:

    1双方依法登记并举办婚礼,婚后不发生关系,不共同生活,不介入各自家庭及企业;

    2双方于缤纷乐园项目完结后解除关系,婚姻存续期最长不超过一年;

    3双方应圆满完成缤纷乐园项目所需的公关活动,共同致力于推动项目取得成功;

    4双方自觉维护两家良好社会形象、声誉和利益,杜绝不当言行和负面消息;

    违约责任:项目完结前,任何一方违反协议或单方面解除协议,视同违约,所在家庭需承担项目因此蒙受的全部损失。如双方协商解除协议,须报双方家长知悉并尊重家长意见。

    凌霄把协议放到一边,“我没意见。”

    唐丽钦说,“小宝,起初你父亲和我也觉得这份协议有点过分,但仔细一想对你有好处,毕竟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勉强相处也不舒服,不如划清界限,免得离婚时纠缠不清。此外还有一点……”唐丽钦面露难色,看了眼凌绍康,又笑笑说,“还有一点你别多心,就是财产。夏家在协议中独独不提财产,其实是留着后路,想在离婚时敲咱们一笔。如今两家正在合作,许多事不便戳破,但要做好两手准备,免得你的个人利益蒙受损失。”说着她又将一份文件递给凌霄。

    凌霄一看,是一份“放弃财产继承权声明”,他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听唐丽钦说:“所谓先小人后君子,这份声明只为留个后手,万一离婚时夏家找理由要分手费,咱们就把声明拿出来,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等你们顺利离婚,家里再把这份声明撕毁,你该继承的财产照样继承,有你父亲担保,你不必担心。”

    凌霄提笔在两份文件上签名,又补了一行字,递给唐丽钦,只见那份“放弃财产继承权声明”上写着:此声明适用于被继承人全部遗嘱所涉财产分配,终生不得反悔。

    唐丽钦惊道,“小宝,你这是……?”

    凌霄说,“这样措辞严谨一点,免得他们钻空子。”

    唐丽钦笑了,“到底是警察,懂法律。”她把那张纸收进文件夹,又慰解般说,“没事,反正都是假的。”

    “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凌霄问。

    唐丽钦仿佛被打乱了节奏,定了定神才继续说,“有些细节你要注意,一是保密,你们协议结婚的事除了我们三人,只有许霆知道,对外要像正常夫妻一样相处,别给人抓住把柄。二是咱们家的情况不要出去讲,以前的事都是误会,毕竟那时你和你哥哥都小,可现在的人就喜欢做八卦文字,为了减少事端,还是慎言为上;三是你做总裁必定有人巴结,要留心眼,别乱交朋友、轻许诺言。”

    凌霄默默听着,半晌无人说话,他开口道,“该谈谈酬金了。”

    唐丽钦又一惊,没接茬,凌绍康轻哼一声,“还酬金,家里短过你零花钱?”

    “一码归一码。”凌霄说。

    凌绍康噗嗤一笑,“臭小子,你要多少?”

    凌霄说,“一千万。”

    “嚯,口气不小!”凌绍康想了想说,“给你五百万先花着,表现好再加奖金,你现在是凌氏的员工,给我好好干!”

    凌霄点头,很好,把酬金说成是零花钱,保存一线亲情的体面,他买账。

    唐丽钦又说,“平时吃穿用度、包括和夏小姐在一起的开销都由家里负责,她若问你要东西,小来无趣的就给她买,有事吩咐许霆,他专门为你服务。没事常回家看看,别看你父亲凶,他对你大哥也这样,其实是疼你们的。”

    凌霄起身道,“没别的事,我先告辞。”

    唐丽钦赶忙站起来,拍着他肩膀说,“小宝,从今天起你正式回家了,等这次危机过去,和你大哥一起为公司做事,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希望在你身上。”

    凌霄大步走出书房,驶离云雾山庄。

    唐丽钦茫然地看了眼凌绍康,叹了口气,“这孩子恐怕还是有情绪,我就说多余签什么放弃财产声明,让孩子心里不好受。”

    凌绍康说,“公司的帐已经乱成一锅粥,家里再留个隐患,凌云以后怎么办?趁我活着把这些麻烦都处理掉,大不了甩两个亿供他吃喝玩乐,正合他意。”

    唐丽钦又道,“孩子总归成熟了,我还担心他一味抵触,看来他还是听你的话。”

    凌绍康道,“他不是听我的话,而是知道外面不好混,再闹家里也容不下他。你也别太松心,让许霆看紧点。”

    唐丽钦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离间,到底让凌绍康对这个儿子失去希望,也让这孩子对父亲失去感情,就算这爷俩以后醒过味,也再无任何法律文件保障凌霄的权益,只要凌云戒毒、尽早释放,就能牢牢坐稳凌家的江山。但凌霄会听话吗?他会不会表面应承、暗中使坏?没关系,眼下他还掀不起什么浪,等凌云上位、凌绍康靠边,再找机会斩草除根。

    凌绍康如释重负地吃着宵夜,又念叨着要见律师,做好凌云开庭的准备,可他眼里心里全是凌霄那张脸,从震惊到平静、再到空洞无物的眼睛。乞求老天让他撑过去,不会撑太久,让他这一年在公众眼前平平安安地度过,然后一切将重见天日。

    凌霄去酒店开了间房,把浴缸放满冷水,又将一桶冰块倒入水中,脱去衣衫躺进浴缸里。冰块在四周浮动,温度越来越低,刺骨的寒冷逼进他的五脏六腑,他从刚刚那阵如烧如灼的痛苦中慢慢解脱,头脑开始清醒。这样就好,在它来之前逼退它,他现在没精力沉溺痛苦,他要照顾母亲,还要让她开心。算而今是离开凌家后的第三次会面,凌绍康老了,头发稀少、面容松弛,唐丽钦还是那么和颜悦色,他简直不忍拆穿他们这场戏——利用他又要甩掉他,直说何妨?他何曾觊觎过一分财产,甚至不想望一个笑脸,心早已死了不是么,可为何当父亲叱责他、怒骂他,他还会有一丝心痛?

    为那一丝心痛,他可以为他做点事,去替凌云结婚,当个冒牌总裁,凭演技混口饭吃。哈,他都瞧不起自己,可凌绍康说的没错,做父亲的生平第一次开口,做儿子的理应帮他解这个围,再配合他们设计自己。一千万是他的片酬,也是他和凌家的分手费,他不想要凌家的钱,从来不想,但如今不一样,医生说苏玉珍预后有十年生存率,母亲需要这笔钱,十年,一千万,够了。他还记得那纸声明上的第一句话,“本人凌霄,男,系被继承人凌绍康之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关于这场父子关系的明确表述,够了。

    寒意从关节渗进脑髓,它没来,很好。这两年它很消停,不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凌霄爬出浴缸,穿好衣服,开车回家。苏玉珍一觉醒来,听他说凌家待他很好,父亲命他做总裁,和夏小姐协议完婚。苏玉珍从难以置信到信以为真,几天来精神从未这样好,带着宽慰的笑容睡去。凌霄静静地看着母亲,一年后她会好起来吗?那时他会假托不适应总裁之职,带母亲离开缤城,与凌家再不相干。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