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沆瀣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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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双舒知道他言出必行，他既然知晓万全之法，想来也是权衡之后才敢如此允诺。
此刻若是换了旁人，她只会觉得他在瞎扯。
“章丞相那边你不必担心，安心交给我便好。”
她显然是不放心，章家的水深，就春桃她们几个显然还是不够看。
方才他那番话也只是试探试探心上人的意思，不必她开口求他，为求她安心他也要做。
“你小心些，办不成也无妨。”卫双舒相信他有办到的能力，但并不希望他为了办成此事冒险，不大值得。
“章娘子那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成再另想他法，你可千万小心。”
眼下他对章丞相而言并不是什么强有力的对手，而是个尚未有官职的普通书生，他若是想拿捏裴不明法子定然多得是。
胳膊拧不过大腿，前些时候还是低调些为好。
章娘子那边只是小小的一条线索，有没有用还另说，他若是被章丞相发现日后的春闱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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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不明见她有些紧张地叮嘱，连忙低声安抚她：“明日章丞相去赴宴，府上的守卫也不多，不必忧心。”
她想从章娘子这边入手，是个极好的法子，上辈子章丞相悄无声息就叫章娘子死了，重新修葺丞相府的时候，特意把他原本的姓氏换了回来。
若非如此，他还真没怀疑过章娘子的死因。
“舒舒且放心交给我就好，白日里不要睡太多了，晚间该歇息就不要看游记了。”她关心他，他看得出来。
只是她真的该睡了，再晚下去，明日说不准要睡到日上三竿。
卫双舒瞧他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改了，随后又催促着她早些睡，他没走，她也睡不着啊。
卫双舒颇为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这么一个美人就在她床榻前坐着，叫她如何能安心入睡？
裴不明见此呼吸一滞，心虚地抬手遮住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本就实在想念，再见这一眼，他今夜可就难眠了。
“闭眼，早些休息，这些费心神的事明日再想。”女子的眼睫在他手心来回扫动，显然还没有困意。
男子向来低沉好听的嗓音，在此刻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哑，原本就觉着这屋里热，眼下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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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卫双舒还毫无察觉，得寸进尺要他给她念游记，秉承着不能吃亏的想法，没听到裴不明的想法，便要听他念游记。
裴不明对着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答应：“闭眼听，不准偷看。”
面对这小小的要求，卫双舒没有拒绝，十分听话的闭着眼。
裴不明拿起她的游记，原本夹着好好的金叶子书签便从中滑落，不必问便知道她看到哪里了。
“禹州……”
她很喜欢看这些游记，地方志也爱看，但凡她感兴趣的书籍，卫家人总会给她找来。
姑娘家家的也爱看些话本子，他倒是没见她看过，也就是上辈子无意中撞见过一回，大多时候她还是看这些居多。
念了没一会，床榻上人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裴不明看着她睡颜唇边不由得勾起了抹浅浅的笑意。
掖好被角，裴不明走到她的书案前，给她留了封信就夹杂在那本游记里。不远处的圆桌上，还多了一个精美的食盒。
清晨，天灰蒙蒙的，春桃和夏云起身便先行一步找了几个伸手最好的暗卫，准备先去酒坊把原本要去送酒的人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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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不明再次出了卫双舒的屋子，便跟上了她们的脚步，一直没叫她们发觉。
她们到酒坊的时候，裴不明才适时地现了身。
夏云和春桃见到他很是意外，毕竟她们姑娘最近并没有同他说起此事，他忽然要接手此事，二人还有些犹疑不定。
“春桃姐姐……”暗卫更是不确定的看向了春桃。
春桃和夏云都是姑娘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若是不发话，他们更不好听命行事，何况今日之事牵连不小，须得慎之又慎。
她向姑娘提议过把此事交给姑爷，姑娘当时否定了，姑爷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还没明白，春桃还是在双方就要出现分歧的时候，做出了抉择。
“我等听从姑爷调遣。”她信姑爷一回，若是他做的不好，她自然也会如实向姑娘禀明。
夏云和暗卫虽不解，还是规规矩矩的跟着春桃向裴不明行了一礼。
裴不明有些玩味的看向了春桃，不愧是自小就跟着舒舒的人，他还没有过多的解释，她便极有魄力的先行做出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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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确定他忽然横插一手是不是得了她家姑娘的意思，很可能是看在他这个姑爷的身份上，她才给他几分颜面。
若是此事不成，这丫头说不准要在舒舒面前参他一本……
“听从我的安排便是。”裴不明重新安排了一番人手，大致的路线也安排好了。
上辈子进过丞相府，对丞相府的布局还算清楚，大理寺带着人去查验章娘子房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盯着章丞相。
酒坊这边顺利地进行着，待到真正天明的时候，街道上的商铺都已经陆陆续续开门营业，长街之上袁家的大门一早就打开了。
送礼庆贺的人进进出出，袁府也来不及准备，只是尽可能的挂了些喜庆的红灯笼，下人还要细心准备今日的宴席。
主人家也没有过多重视这桩婚事，只叫做做场面功夫便好。
当天光大亮时，彼时的新郎官还在屋里宿醉。
而参加宴席的人已经早早就到了袁家道贺闲聊，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攀谈着，其中袁家书房里，章丞相坐在书案前看着着急上火的袁大人。
“丞相大人，您还有闲心在这看鄙人的拙作，眼见着陛下就要把我下放去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做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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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罪夜家的事情自不必多说了，最近朝堂上述职的大臣已经有不少人落马，只等述职完毕一起问斩了。
届时空出来的空缺，不就是从他们这些不作为的人之中挑选去填吗？
他和章丞相多有合作，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此下放到地方做事……
那些苦寒之地，谁知道下去之后要多久才能回京任职？
章丞相闻言不慌不忙地抬眼看他：“怕什么，皇帝不还没有下调令吗，还有你今日可是要娶儿媳的人，别在这唉声叹气。”
“再说了，若是皇帝有这个意思，不还有我帮你想法子吗？袁大人且安心了。”
皇帝若是有心把他们都下放到地方去，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他们就是到地方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皇帝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何况以他的能力，皇帝都瞧不上。章丞相暗自瞥了一眼袁大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到地方去也只会添乱罢了。
“说到底还是这王家姑娘的过错……”
袁大人闻言苦笑，若不是这王家的姑娘多嘴坏了他与夜家的好事，他才不必如此胆战心惊的担忧自己未来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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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同这王大人还有些交情，他才不想要一个口无遮拦的儿媳。
章丞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今夜之后可就是你家的儿媳了，想怎么教训不还是你这个做主君的几句话？”
这个王家姑娘到了袁家可就不该像做姑娘时那么口无遮拦了，成了袁家的人自然该为袁家做事，这点道理袁大人应该能明白。
袁大人得了章丞相的指点，神情便没有方才那么苦大仇深了。
“丞相大人果然非凡，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袁某的烦恼。”进了他袁家的门，可就是他袁家的人了，他作为一家之主，还怕拿捏不了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如此一想，袁大人瞬间开朗了不少。
两人走出书房到前厅同其他同僚攀谈起来，季燕匪来得迟些，瞧见他们二人走在一处毫不意外。
但凡和章丞相亲厚些都知道他们二人私交不错，而季燕匪之所以知晓，还得多亏了袁大人多次在朝堂上维护章丞相……
沆瀣一气，使劲同他们作对。
一想到自家表妹十分慷慨的把那些银子捐了出去，他除了为百姓感到高兴之余，还替表妹心疼那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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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银子之所以流失，就是因为这群人碌碌无为，不能及时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拖延上报的时间，才导致饿死了那么多人。
皇帝陛下若是早知道他们做的这些好事，接风宴都不会给这些人办，简直是浪费银子。
季燕匪这几日为了饥荒的事情好几日都没睡好，皇帝陛下也直犯愁，这几日上朝，眼底青黑。
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还在这里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季兄，最近没睡好啊？”同僚找他说话，季燕匪才勉强移开了目光。
章丞相注意到了季燕匪的方向，这人说到底还是季老的孙子，谋略和手段倒还不错，没有辱没了他祖父的名声。
雍王的人都敢扣留，胆子不小，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做起事来毫无顾忌……
以后有的是法子叫他收起这臭毛病。
王家这边远远不如袁家热闹，主要还是章丞相已经先行一步去了袁家，朝中大臣大多见风使舵也跟着去了袁家。
王家这边他们只是派人过来送礼，道了几句喜便走了，王家的宴席上满是冷清，王大人瞧了便觉得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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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卫双舒昨日睡得不错，早早便醒了。
闻着清香的膏药味，卫双舒朦胧的睡眼都清醒了不少，这味道与她平常的药材不大相似……
抬手一瞧，手背上的淤青已经散去了不少，而这奇怪的药香便是从手背上这块淤青散发出来的味道。
卫双舒闻着这味道觉着有几分似曾相识，她没见过这般有效的药膏，但却闻过这个味道。
抬手深思的时候，瞥到了不远处圆桌上的食盒，想起昨夜的事情，卫双舒便想起来这个味道在哪里闻见过了。
这个味道她在裴不明身上闻到过，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的时候。
自打成亲后，她时不时就能在裴不明身上闻到这个味道，那是他功成名就天不亮就要准备早朝，回来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还有好几次她睡梦之中迷迷糊糊闻到了，醒来还问春桃是不是把药搬到她房间来煎了，怎么一股药材味……
眼下看来，分明是他受伤了，这是他常用的伤药是以她才能时不时地闻到这股药膏味。
不过后来随着他忙起来，她便很少在白日里见到他了，即使晚间用饭的时候他会特地过来陪着，别的时间不是他在忙，便是自己病得起不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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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双舒起身走到食盒前，这食盒想来是他昨夜带来给她的，只是时间晚了他才没有拿出来。
打开食盒，里边满满当当都是京城最有名的那家蜜饯铺子的蜜饯，大多是酸甜开胃的蜜饯，还有一些是她没见过的新蜜饯。
上边还特意给她留了字条，叫她不可贪吃。
这人还当真了解她的性子，若是没有这句话，她这会子应该直接抱着食盒开吃了。
只得先把这食盒藏起来别叫秋槿瞧见了，这丫头管着她的吃食，这些蜜饯平日里最多给她吃一小盘，多的没有。
还好这几个丫头平日里除了打扫的时候会注意这屋里的布置外，平常都是盯着她吃饭歇息，不大会随便翻动这屋里的东西。
此番秋槿应当还在给她煎早上的汤药，一时半会不会过来唤她起身，是以她藏的很顺利没再磕到什么边边角角。
卫双舒把食盒藏好，就发现了书案上的收拾得格外整洁的书籍，她素日里是不经常收拾这书案上的东西。
春桃她们都是得了她的准许才会收拾书案，眼下这般干净整洁的书案，便只能是裴不明做的好事了。
连带着昨日叫他读的游记也在书案上摆齐整了，是半点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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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很想再次把书案弄乱，但是想着这是裴不明收拾的便只能忍住，随手拿起那本游记其中的信件便露了出来。
还给她留了信件。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打开看，就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乱了思绪。
“姑娘可起了？娘子唤我给姑娘送东西来。”
是李妈妈。
想来是阿娘那边又出了什么新的早饭觉着不错，特意唤李妈妈给她送来。
她家阿娘对她最是上心，知晓她最近没有食欲，私底下叫人变着法的做新的菜式。这定然是阿娘尝过了，觉着她可能喜欢才送来。
“李妈妈，把东西交与秋槿罢，我才起身。”
李妈妈精明能干，进来说不准就闻到不一样的味道，发现了她手背上的淤青，还是不要请她进来了。
李妈妈也不觉着奇怪，她们姑娘才起身，根本不可能叫她进去。何况姑娘本就不喜欢她们进出她的屋子，也就偶尔进得几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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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起身可别忘记了加衣裳，千万别着凉了。”李妈妈不放心地嘱咐道。
听到姑娘应声，李妈妈这才放心的带着东西去找秋槿。
这李妈妈一去，秋槿那丫头要不了多久便过来了，这信件一时半会也看不了。
今日的京城想来也很是热闹吧？袁家和王家结亲，也不知道这桩婚事能不能顺利结成……
卫双舒把信件放好，走到梳妆台前，准备给自己梳妆，春桃出去了只能自己动手了。左右她也不出门，弄个简单的发式就好了。
低眸去拿梳子，就看见了一小盒膏药混入了她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若不是自己对桌上这些胭脂水粉摆放的位置格外清楚。
恐怕一时半会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个。
这药，想来是他回去取的，他昨夜若是带来了，定然不会那么晚才给她上药。
想来信件里应当有交代这药的用处，不过他这人倒是心细，她不想被那几个丫头发现自己手上的淤青，他上药之后还费心将膏药混进这堆瓶瓶罐罐。
实在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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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槿推门进屋，四下巡视找着姑娘的身影，只见姑娘做在梳妆台前打量着她的胭脂水粉。
“姑娘，起身先把冬衣换上，别着凉了。”秋槿总算知道春桃每日都念叨姑娘不记得早起把冬衣穿上是为什么了。
姑娘这仗着有地龙，一直不听劝啊。
卫双舒见秋槿来了，不动声色把手背的淤青藏好，这丫头跟着春桃也学会碎碎念了，真不枉费来京城这一趟。
“这屋里刚刚好，就不必穿那么厚了……”
秋槿别的没学到，但是学到了春桃姐姐一招制敌的一句话：“娘子若是过来寻姑娘说话，届时姑娘若是还穿得这么单薄，娘子可就要罚我们了……”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老是给她念念叨叨的他只会嫌你烦，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只要用这苦肉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姑娘就会老实了。
卫双舒闻言只得老实去换上一套冬衣，她家阿娘不放心过来瞧瞧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自己不担心被阿娘说几句。
她们几个原本在江南的时候父兄就想换了，此番若是因此着凉了，说不好父兄一到京城就把她们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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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槿见姑娘起身去换了一身冬衣出来，不由得感叹，还得是春桃姐姐了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