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卖女
封离无言静默，收回打量的目光，落在紫衣女子的身上，正巧就见前方的两派人马扭打在了一块儿。
左侧的佝偻老头颤巍巍张嘴，指着对面紫衣女的鼻子骂：“尔等狂徒强取豪夺良家民女，眼中可还有王法？！”
说着，他一屁股摔坐在地，两手不停捶着双腿，哀嚎了几声，语气中染上哭腔：“哎哟哎哟，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呀——”
“小老不过欠了点钱，又不是不还。他们居然现在就要把我家女儿带去抵债，卖给官家为奴啊！可怜小女正值豆蔻年华，就即将要遭遇歹人荼毒啊！可怜呐可怜呐……”
中央的白衣女垂眸落泪，蹲在地上紧握住老头的手，抱肩痛哭，真个就像是一对遭受不公的苦命父女。
封离淡淡看了眼那名老者只打雷不下雨的架势，心下明了，暗地里嗤了他一声。
“走了。装深情的戏码而已，不好看。”随口甩下一句话，她抬脚就走。
时屿反应迅速地错身拦住：“诶诶诶，神仙姐姐初来乍到可别乱走！花市可不是个正经地方……”
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投来的飞镖，和那群争执了老半天都没个官家出来制止的妖怪们，封离觉得时屿说的话很是在理。
但，她是谁？
不羁狂傲的魔尊！
打小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封离满脸的无所畏惧，执意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又如何？本尊不相信还能叫我等折在这儿了？”
“话不是这样说……”时屿耐着性子顺毛捋，“神仙姐姐神通广大，自是去哪儿都拦不……”
“现已过去一个时辰，再不寻去聚源坊，可就要错过了护心鳞拍卖！”封离打断他，企图从他身边绕过去。
阿月见状，随即跟上。
然而却被时屿再度双双拦下。
不等封离发火，阿月先一步跳出来：“好神不挡道！”
时屿发笑，故意打趣：“在下做了那么多‘大’事，阿月姑娘竟然还觉得我是个好人？”
“？”阿月纳闷，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曾想这条龙如此咬文嚼字。
不过话说回来，他过去的罪责早已伏受完毕，如今又没作恶，为何称不得“好”？
就冲他为她们主仆二人不求回报地指引了难找的道路，在阿月心里他就勉强算得上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时屿见她半天没说话，敛了说笑的心思，仰头用下巴扬了扬：“喏，聚源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封离顺他所指回望，指的正是那站着位黑衣男子的亭台楼阁。
她仔细瞧了良久，都未曾在外围发现题字匾额：“真怪，门额都不带一个，谁能知道这便是聚源坊？”
“神仙姐姐有所不知，这最高最大，最富丽堂皇的外身，就是它的招牌！花市也仅此一家的恢宏建楼。”时屿解释道，语气莫名有些激昂。
封离见确有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涌入，楼内甚至比外界还要热闹，尽信半成。
正值揣度，里头突然冒个青年男子，穿着打扮与那几个锦缎上身的男儿一致。
一边跑一边大叫了几声“坊主”，至紫衣女的身侧，从袖间摸出一纸，恭敬递上去：“找到了。”
紫衣女伸出玉指接过，挤进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蹲下来，将手中的白纸黑字放在父女俩跟前展示：“吴姑娘可认得你家老父的字迹？”
白衣女转过含泪的脸儿，点点头。
纸上刺眼的字字句句一个个落入她眸中，破碎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她撒开手，泪流更甚。
吴老头见此，垮下脸色，展露妖化的尖牙，凶神恶煞地扑去抢夺：“不可能！你这定是假的！”
冷哼声起，紫衣女将身扭措，钳制住他袭来的手，厉声道：“这可是您老人家亲手写的，怎的就如此笃定我这卖身契是假的？”
吴老头：“那东西我早潜入你坊中烧了！”
紫衣女：“吴老这算承认将女儿卖了？”
吴老头：“……”
后知后觉被套了话，老头子色变，登时僵住。
坊主收起契约，从地上起身，吩咐身后的人上前去将吴姑娘带走。
吴老头忙不迭一把拽住她姑娘衣摆，嚎道：“你们这群强盗！分明还未到还钱期限就要将我女儿带走！老儿说什么都不依！”
“行。”坊主挥手示意松开女子，“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期限终于今日戌时，只要你能在戌时之前还上百两黄金，我便将你女儿还给你。”
“百两黄金？！”
杵在吴老头身后的男子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哥几个立刻沉下脸，甩了手中物件，恶狠狠看他：“不是说只有百两碎银吗？！你这老东西敢诓我家老爷？！”
“不不不！老儿绝无半点虚言！其中肯定有诈！”吴老头咆哮着爬到那几名男子脚边，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眶奋力睁大，盈满极端之意。
“多说无益，诸位请看。”坊主重新拿出契约，大大方方指着上头的一处内容给他们看，“这里，借款可是写的百两黄金？字迹都一模一样。”
“你胡说！我分明只向你坊中借了百两碎银去赌……去周济！”吴老头拔地而起，伸手就要去抓那纸。
只可惜动作太过迟钝，反倒被坊主轻易躲过，紧跟着就被坊中的小厮们生生拦住，再难前进。
脸上面具遮住她大半容颜，直视对侧众人，一张朱唇露在外侧，来回翕合：“诸位大可上报给你们家老爷，倘若他能出了这借款，吴姑娘随你们带走。”
那几名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好几个回合。
心道：契约上的字迹确实一致，虽说可以作假，但吴老头却是赌坊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难保不会为了先得到几百两的赌注而满口谎言。
若此事当真，想那舞悦楼的头牌花魁，也不过十金就能请得出来献曲作陪。
他们家主子再有闲钱，也不至于花几百两黄金买个一般姿色的小丫头……
想罢，他们颇有默契地犀利起了眼神。
随后架住吴老头，无视他的挣扎与辩解，拖去了远处。
坊主目送一群背影远离，暗自收起契约。
封离站立不远处观望她的动作。
在纸张放进袖口的瞬间，一抹微不可察的黑气升腾又弥散，仅花了眨眼间的时刻便寻不到了踪迹。
封离：“……”
不知在这水域里，篡改两方契约内容的罪该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