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醋
封离此刻迷迷糊糊的，不太能听明白他的话，只懂个大概：
“既然小友同本尊想得一样，又何须在意这等莫须有的规矩？”
“来！继续喝！”
醉鬼封离一把揽过时屿肩头，为其斟酒，同时饮下，莫名成了对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时屿全然已经酒醒，暗自叹气，对这只狐狸出人意料的举动喜忧参半。
不过见她哪怕醉得厉害，连身子都撑不稳了，嘴上还依然不饶人地咿咿呀呀小声骂着九岐。
忽觉率性得可爱。
时屿无奈勾唇，本还在摇摇晃晃的小脑袋猛地坠进他颈间，幽然飘来一毫灵气，蒙蔽了他半分神智。
分出丝缕闲暇看去，封离头上那只镶嵌有彩凛珠的桃花簪落入眼眸。
仔细再看，簪身有神族的纯净灵气围绕，作为装饰的碧绿鳞甲看上去竟和龙鳞有几分相似。
时屿：“……！”
后知后觉震惊之余，红衣少女柔若无骨地依靠在他身上，呼吸平稳，不再作声，似是酣眠过去。
他微微一动，那身子不禁偏斜，他慌忙伸手扶住。
却在刚及扶稳的时候，手中一空，滚烫的触感从指腹之间迅疾溜走。
时屿怔愣片刻，看清来者九岐阴沉的脸色，眸底汹汹怒火席卷而来。
他心下一惊，扶着头长“嘶”了几声，眉头紧锁：“……今日这酒可有些太烈了，表兄快看看表嫂如何？”
替封离重新系好披风的手指一顿，九岐头也不抬，淡漠回应：“不关你的事。”
时屿被噎得不敢开腔：“……”
生气了。
还生了个大气。
他这位表兄性子冷淡，当初只在娘亲仙逝的时候大哭过一场。
此后就像是隐藏起了七情六欲，淡薄得比那此间天水还要干净，喜怒更是不形于色，叫人看不透彻。
这些年来，他对任何人事都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不像今日，竟张嘴耍了次性子
——还是当着众仙神的面。
时屿很难找出除了“生气”之外，第二个合理解释。
与此同时，口诛讨伐之声乍起。
他不爽到极点，对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仙神投以蔑视。
再反观到他那好表兄四周气势突变尖冷，时屿心里凉了半截，干脆趴在桌上装死。
假如真惹怒九岐，到了非动手不可之地步的话，他可打不过。
也不知那群长舌头的仙神哪来的胆子，敢当着他的面嚼他未来娘子的舌根……
九岐选择无视刺耳的恶言，抱起封离来到宴席中央，对着上座微微附身：“小君先行告退。”
上座的白衣女子忙唤：“九岐哥哥！帝君交待你我的事还未……”
“碧瑶神女。”一旁的黎宿帝君倏然张口，以眼神制止女子后话。
碧瑶不甘心地轻咬下唇，红了半边眼眶，尤其楚楚可怜，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见状，诸位仙神非议的声音愈发激烈，一时竟到了攻击人身的地步，什么“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目无天道”的措辞不绝于耳。
九岐施法隔绝了这些杂音进入封离耳中的可能，杵在殿上半晌不动。
直到众仙神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激不起千层浪花之际，总算无聊赖地噤了言。
“诸位所言，小君铭记在心。”九岐一字一顿，抑制不住声音微颤，“待孩儿下界安顿好尊上，再来面见父皇。”
黎宿帝君点点头，准他下界，随即又唤来一直候在身边的神官，附耳嘱咐了几句。
好不容易出现在宴会的身影逐渐远去。
装睡的时屿再也装不下去，忍着恶心同也拜别了帝君。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上头的神官高声宣旨道：“传帝君口谕——”
“凡在场非议过封离魔尊之仙神，皆官降两级，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时屿飘洒地踱步外出，虽不能走成条直线，但意识清明异常。
无声研读起话中内容，他玩味地挑起眉。
嚯？
食古不化的老家伙也开窍了？
——
魔域。
永安宫。
迟暮时分，九岐将醉酒的封离交给阿月安顿后，便独自一人守在宫门外，从始至终没踏入门槛半步。
宫内烛火葳蕤，地上一片澄黄的亮色，远比他的心绪要明亮得多。
指尖还残有小狐狸肌肤上灼热的触感，一点一滴煮沸了他体内每滴血液。
掺杂着怒气上涌，交织成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绳团。
他失态了……
身为神族，怎可将私欲堂皇地公之于众？
那是不该，也是不被允许的。
以往他总能伪饰得很好，偏生今日的仙神们，好巧不巧动了他心尖上最柔软的一方禁忌。
任谁的心上人受到伤害都会发怒吧？
于常情，他无错之有。
但太上忘情，难得常理。
他阖眼冥思须臾，猜想那些仙神待他上界后，不知又会整出什么事情来编排他此番逾矩的行经……
“回禀天君，尊上身体无大碍，只是饮酒过量，昏睡了过去，待明日醒酒过后便好了。”
阿月带着位医官一同出来，遣散她后，打量起四下无人，一改恭敬神情，厉声质问：
“阿月服侍尊上数百年来，从未见过尊上喝这么多酒！”
“天君可是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尊上伤心了？”
九岐回拢飘散的思绪，努力回想在瑶池有没有干什么让小狐狸不愉快的事。
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小狐狸和时屿一齐亲密搂肩喝酒的事。
怨怒之火蹭蹭翻腾，他整张脸都如同染上冻霜般，口吻亦是凛冽得像寒冰：“小君什么也没做。”
“大抵是你家尊上见旁边少年太过俊美，一时情动，不免多喝了几杯吧？”
阿月耸耸鼻尖一闻。
谁家万年醋缸打翻了？
好大股酸味。
不待她再说些什么，九岐行礼道：“小君还有要事需上界一趟，若尊上醒来，还请阿月姑娘告知我一声。”
“天君去了高高的天上，阿月可没尊上那般大的神通，如何找得到你？”
九岐顿了顿，刚想做法留下联络信物，转念就想到了封离头上一支现成的信物。
敛了法力，同她说：“届时，阿月姑娘对着尊上发髻中的桃花簪说几句话就行了。”
阿月：“？”
现在法力高强的人之间通信，都这么随便嘛？
疑惑之言尚未出口，九岐似乎感应到什么，偏头仰望了半刻血穹，匆匆告别，化作道金光一溜烟飞去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