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拈酸
直至仙娥们复又跳起舞来，纷乱了众者的注意力，九岐也没有收回视线。
封离感觉胸口莫名其妙堵了口闷气，上下不顺，抓起玉杯将酒一饮而尽。
清酒入喉并不辛辣，反而带着一股子泉水的清甜。
封离这辈子没喝过如此古怪的酒，恼怒更甚。
“嘭”地摔下玉杯，微怨在喉头：“什么破酒！真他娘的难喝！”
“哟？神仙姐姐也这么觉得？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左侧响起一个少年人轻佻的声音，封离疑惑地循声而望。
当少年人那张清风明月般的面容闯入眼帘，她不禁微愣，隐约从中瞧出几分眼熟的神态。
“……本尊可曾在何处见过你？”封离如临幻境，半梦半醒脱口而出。
九岐见状，插入两人的交谈，直言道：“他是舅舅的儿子。”
“欸~表兄怎能以这种身份介绍我。”少年人故作嗔怪，随意摆摆手，“在下时屿，一位籍籍无名的逍遥散仙~”
说着，他往封离旁边挪了挪，放下一瓶酒在她桌上：“神仙姐姐不如尝尝在下的酒？”
“绝对比那毫无滋味的好喝！”
封离狐疑地打量起他，虽说眉眼神态和商瞿老祖宗略有相似之处，但行事作风却截然不同。
一个沉闷威仪，一个恣意洒脱，任谁看都不像两父子，到底有趣。
封离拾起瓶身，推了时屿递来的金樽，敞怀直饮，适才入口便有浓烈的刺激直冲鼻端。
没入喉咙，生辣无比，醇香悠猛，仿佛锯齿在上拉拽不停，能将喉间灼出洞来。
封离畅快地放下瓶身，酣畅叫好：“好酒！”
“敢问小君这酒叫什么？待回去魔界，也好寻些来供本尊的友人们一同尝尝！”
时屿敛下眸中讶然，回过神来，笑道：“此酒无名。”
“无名？”封离惋惜不已，“如此惊艳的酒居然没有名字，当真可惜。”
“哈哈哈哈——神仙姐姐误会了。”时屿开怀大笑，酒气幽幽飘散，身子偏斜了几分。
就在快要撞上封离肩头时，九岐倾身过去，隔着她远远扶定了时屿。
“失礼失礼……”时屿意识倒还算清晰，拱手赔过礼，自觉地与之拉开些距离。
他望向封离的目光逐渐迷濛：“在下方才想说，这酒的名字——就叫‘无名’！”
“不过就算神仙姐姐寻遍六界，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无名酒……”
大抵是酒意上头，时屿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封离听得不尽意，想更靠近些，反被九岐一把拦住。
封离仰头瞪眼凝视，瞳仁里的嚣张之情溢于言表，似在说些“再惹本尊就咬死你”诸如此类的狂妄言语。
九岐缄默：“……”
好难过，未来娘子又凶他。
晓得小狐狸的脾性又臭又硬，自知不可正面对峙。
无奈，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放任两人贴在一起交头接耳。
封离刚将耳朵凑到时屿跟前，上座黎宿帝君就下了召，宣九岐至他身侧议事。
她余光瞥见白衣女子也在上头，两人并排挨着，说了几句话，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真个像从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一样惹眼。
她从没见过小青龙笑得这么畅快。
明明面对她时都只会摆脸色，偶尔笑笑，还只是儒雅地浅笑……
看上去可勉强了！
封离心头不痛快小青龙区别对待，抱起酒瓶“咕噜噜”又灌下半瓶。
“神仙姐姐，这酒可不兴这么喝啊……”
时屿见她这种喝烈酒的方法，吓都被吓醒了，在一旁小声劝道。
“本尊是魔狐！魔狐！不是什么毛神仙！”
封离拧起五官怒视，龇牙咧嘴的像只恶狠狠却又构不成威胁的幼兽。
时屿面对此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准笑！”封离打断他，有些用力过猛，脑仁泛起阵阵裂痛，被迫老实。
放软语气问：“你刚才说的……就算本尊寻遍六界，也找不到此酒是为何？”
时屿笑意不减：“实不相瞒，这无名酒是在下亲酿的，仅供享乐，售出无门。”
“神仙姐姐若想喝，得到在下府里来。”
封离蹙眉瞟过他一眼，犹感体内燃起团烈火，将肌肤淬烧得火辣滚烫，紧贴在手臂上的流纱仿佛也一并烧着了。
她一把拽下水红的披风，露出大片未进行遮蔽的臂膀。
因着酒意太过头，玉肤之上白里透红，隐泛光泽，像是巧已成熟的蜜汁蟠桃，令人垂涎。
封离未能发觉齐刷刷而来的不善目光，单手撑靠在桌面上，轻轻晃头：“不去不去，天上的宫殿不稀奇。”
“本尊宁可去下界的破旧乌蓬，也不到上界的玉宇琼楼……你们这的天规，干这不行，干那也不行，跟身处监牢有什么区别，没意思没意思……”
时屿：“！！！”
时屿无声讶异，惊喜交叠，他万万没想到魔尊封离不仅不拘小节、举止豪爽，还语出惊人、不惧常俗。
所言内容，研读下去，他可感悟八九分——大抵里里外外都有着和他差不多的意想。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时屿低声笑着，举起瓶身与之相碰，豪饮下肚。
“但神仙姐姐可猜错了，在下不住天宫。若想畅醉月下，可到水域以东的开元海来寻我。”
封离朦朦胧胧又喝下口酒，应道：“好。”
“哐——”
喧杂中突兀响起阵短促的金玉碰撞声。
封离同一干人等都被吸引了目光。
抬头望向上座，正见九岐不慎打翻了酒盏。
他也不管桌上如何狼藉不堪，仅是坐着不动，目光回视座下，略带怒意。
封离：“？！”
瞧瞧，蠢龙又给她摆上脸色了！
以后要是真成了亲，那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啊！
封离怒瞪回去，撇过脸不去看他，兀自抿酒。
时屿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瞧出些端倪，压低音量问：“神仙姐姐和表兄这是怎么了？”
酒杯被封离握在手里摇晃，这话好似打开了上锁的暗匣。
她只感觉脑子一阵嗡鸣，不屑道：“还能有什么，犯了你们家尊贵的天条呗~”
“何出此言？”时屿不解。
封离伸出手臂凑到他面前，白花花的肌肤一晃，吓得他忙不迭后仰。
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封离无言以对，闷了会儿，周身气场顿时低迷下去：
“本尊忘了，你也是天上的神，自是也看不惯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裸露肌肤……”
知晓她这是误会了，时屿忙摆手道：“非也非也，在下不觉此事能有何诟病之处。”
“之于自身，外在、内蕴皆为无所拘束的，两者跳脱凡俗禁锢，不受律法辖制，从心而欲，才是正道。”
“只是……”时屿挠挠头，尬笑出声，“神仙姐姐是我表兄的未婚妻子……”
这话点到即止。
上头极尽威胁的眼神都快杀人了，他可不敢再有什么意外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