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躁小狐狸
裴寂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你要五灵石干什么？”
此石乃是由天地自然孕育出的灵石，拥有庞大灵气，蛇族居住的云嶷山并非福地，终年毒瘴笼罩，无益修炼。
而五灵石能够压制毒瘴，释放出的灵气能够改变云嶷山的劣势格局，助蛇族修炼，是作为镇山之宝的存在。
封离知晓其间渊源，权当裴寂是舍不得他的宝贝，想了想，说：“本尊能做任何事来换取。”
裴寂觉得这话听着耳熟，回想起在兰秦乐坊的事，自嘲般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可愿做我正妻？”
“？”封离仿佛听见句屁话，估摸着这臭蛇在荒漠里待久了，十有八九是被黄沙灌满脑子，得了癔症。
但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她只好强忍住撕烂那张轻薄嘴唇的冲动，郑重其事道：“不行，本尊已与天君定下婚约。”
“悔婚便是。”
“绝无可能！”
“神魔结亲，本就滑天下之大稽，为何不能？莫非，你对他动了情？”
摆在明面上的事，堂堂蛇族尊王不会看不明白，封离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碧色瞳仁，一时没了耐心。
“放你娘的屁！”她登时炸毛，怒吼出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本尊对九岐有情？！”
“拜你们妖冥两界针对所赐，魔界尚处危卵之势难以立足，其中利害你又怎会不知？！休要与本尊打哑谜！你到底换还是不换？！”
裴寂有料想到她的反应，正当面对时，竟像被席卷进一场风暴，无法抽身。
隐隐散出的魔气徐徐而来，他惊觉小狐狸是真的在生气，顿时脸色变换，正经说：“玩笑话而已，切勿当真。”
他沉思半个呼吸的时间，又道：“五灵石现已不归我蛇族掌管，我恐怕无法交给你。”
“不在？它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裴寂被揶揄的发笑，附和起她的玩笑话：“的确如此，百年前便跑了，如今想找也找不回来。”
封离：“？？？”
这话往熊熊怒火中更添一把新柴。
此番来找臭蛇已然违心，不给便不给，何故将她当作三岁孩童戏耍？总不可能要她放低姿态地央求于他！
莫名生出的骨气将封离冲昏头脑，默不作声地扭头就走。
裴寂见状，闪身到她面前，挡住去路，低头凝视着她发狠的双眸，可惜模样太娇气，看上去一点都不凶。
“滚开！别逼本尊动手揍你！”封离露出四颗犬齿威胁道。
了解小狐狸言出必行的性子，裴寂压下继续逗弄她的想法，问：“你还没告诉我，要五灵石做何用？”
“凭什么告诉你，没有五灵石的你，于本尊已无任何用处。”封离扬起下巴，神情兀傲，错身绕开他，走得很是决绝。
“唉，小狐狸可真狠心……”裴寂假模假样啜泣了两声，而后微勾起嘴角，慢条斯理说了句
——“可是伏幽山灵脉损毁，急需阻止灵气倾泻？”
尾音不断萦绕，封离猛地顿住，雷电般迅疾转身，目光烧灼得能在他身上盯出个洞。
“你怎么知道？”自生出最黑暗的预感，她蹙眉质问，若裴寂的回答正如她所想……她就一爪子挠死他！
裴寂笑笑，并未正面回答：“有关你的事我都知道。”
“在下不才，尚且知晓另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修复灵脉残缺，又能填补灵气损耗，小狐狸可想听听看？”
封离狐疑地打量，戒备缄默半晌，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向大局偏斜。
“说来听听。”
——
长思宮内，九岐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指腹间几乎要摩挲出火星子来。
阿月告诉他，尊上去了云嶷山，说是取回想要的东西后便会回来。
不过山中有她的故人，两者久别重逢极有可能不计天光地促膝长谈，或许归期难定，劝说他不要久等。
九岐淡淡应下后，仿佛忘却了她的话，愣是将一盘死局下至华灯初上之时，其间不知重推过多少次。
“咔哒。”
手中最后一枚黑棋落盘，死局仍旧无解。
九岐注视着错落有致的棋盘，在葳蕤烛火的映照下，将棋子一颗颗收回，仅留下先手白子位于正中。
“又错了。”他小声喃喃，凭借记忆再度复盘残局，着手与自身对弈。
每走一步，心中忐忑便多一分。
反复十次过后，他放下棋子，对着棋盘无声叹息。
魔域血穹向来昏暗，却也有深浅之分，与人世同划分十二时辰。
到了辰时，天穹幽暗难见五指，彼时长廊石灯皆会不约而同地亮起，延伸至无尽远方，彻底点亮整个魔域。
一眼望去，灯火通明，万籁俱寂，像是步入一幅阖家安逸的璀璨画卷。
九岐鲜少下界，天宫的岁月又是徐缓漫长的，因此练就了一身好耐性。
不知为何，在长思宮等小狐狸回来的这段时间，他总是难以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想着阿月所说的“故人”。
云嶷山是妖界蛇族的地盘，他稍微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位故人是蛇族尊王，曾救过小狐狸性命，两人曾经还一起生活过一段时日。
但魔界中无人得见过他的真容，唯独只知他姓裴，单字一个寂。
裴寂……
九岐脑海中顿时晃过在兰秦乐坊见过的那名貌美男子，怔愣不语许久。
他亲眼得见小狐狸对裴寂的态度不太和善，以为两者关系甚是不好，可若有此渊源，又怎会走向这步田地？
九岐不禁去猜，会不会是两人因什么不合，在闹小矛盾罢……间或封离那日前去的目的，说不准也有与他相见的可能。
九岐瞥了眼棋盘边的檀木锦盒，垂下眼尾，心思纷乱，眸底尽显落寞。
不久前他特意前去了一趟水域，为一些流离失所的海妖处理了生计问题。
途经水域花市时，得见颗罕见的南洋彩凛珠。
此珠饱满纯粹，色泽浅淡，白中带银；若遇阳光，便会折射出五彩光线，如其名般凛熠生辉。
九岐毫不犹豫就买了下来，画好图文样式，又请天宫的能人匠师在珠子上镌刻出桃红暗纹，再以金玉、龙鳞着饰，铸成一支绝无仅有的桃花簪。
他想将此簪赠予他未婚的妻子，上方的几片龙鳞灌注了他的灵力，只要封离戴上，他就能随时随地感知到她的方位。
——以往与他亲近的那些人，无一不因凶神命格而毙命，更有甚者神识碎裂、魂飞魄散。
最初记事那会儿，他失足跌入斩仙台，他的娘亲为了救他，以身换命，用单薄身躯替他抵御三千雷劫，最终在他眼前化为焦烁，徐徐湮灭。
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惨死，他也终于相信了起初神官给他下定的十二字批命：
生途多舛，灾妄赫胥，亲缘凉薄。
其中内蕴，一一在他身上体现，往日波及旁人，他一身孑然，伶俜远离就能解决问题。
但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孤寂一人。
不知符元仙翁术法的底细，他不敢冒险，万一被自身命格影响所遇危险，也好护她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