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怀心事
九岐沉思着，眉眼显露出与平常温润之色大不相同的坚毅，可见未开锋的秘银长剑光芒灼放。
晃神的刹那，细微脚步声由远及近，九岐心下悸跳，忙不迭抬头遥望。
一袭玄衣的老者和穿戴银甲的男子步入正殿，与他六目相对，跨进门槛的脚步顿时迟疑半瞬。
“九岐天君因何在此？”古霄老祖率先开口，擦身错过正躬身行礼的北胤，步伐带风，翻卷起青玄衣袂，直直上前。
来者气势汹汹，九岐见其衣着金贵，周身散发与他年岁相当的不凡气度，又未同那士卒般向他这个未来正君行礼……
说起来，偷偷了解封离身边人事时，确实听说魔域中有一位很是目中无人的老臣，连身为尊上的小狐狸都忌惮他三分。
九岐赶在古霄老祖先发制人之前起身，匆匆跨下台阶，拱手相拜：“小君参见古霄老祖。”
正欲拿捏“擅闯政殿”的罪名发作，却被突然打断，古霄老祖满肚子狠词凝噎喉头，古怪地打量起他。
倒是个懂理的……
“？！”
放屁！
净都是些伪君子！
古霄老祖赶紧抹杀掉这种偏差想法，冷哼一声：“天君不好好待在天宫，屈尊来我魔域有何指教？”
九岐刚打算老老实实回答，就听古霄老祖口吻忽变凛冽，又道：“不管有何要事，身为上神，怎能在殿内空无一人的情况下，擅闯我魔域商谈政事的长思宮！难道天界的神官没教你‘不可侵犯两族政务’的规矩？！”
六界原本没有此说法，可之于神魔姻亲，双方便协定了这条规矩。
北胤站在门口暗自叹气，知晓古霄老祖这是故意发难，作为魔界中人，也不好为神族天君仗义执言，只能袖手旁观。
只见九岐天君一改矜持，面露难色，讶异赧然之色来回变换，似乎对欲加之罪甚为难解。
“望古霄老祖海涵。小君……的确不知长思宮也是魔域政殿。”九岐如实说，环顾前方由屏风间隔出的卧榻，心中疑云密布。
好端端的，在政殿放置卧榻干什么？更未曾见过有人于此谈及政事，甚至半本奏折的影子都没有。
按常理来说，这长思宮，难道不是小狐狸的寝宫？
九岐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若真如古霄老祖所言，彼时他孤身前来，阿月为何又不阻止他进殿？居然还放任他一介神官坐落如此要紧之地。
真是难懂。
九岐不自觉长叹出声，对面正在说教的古霄老祖身形一僵，脸色青红不定，狭长眼眶微眯，森森寒意涌出。
“天君对尊长之言就这么不耐烦？”
九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中听出生硬愠怒的语气，暗道不妙：“小君……”
“敢问你们上界，若是违反天规，该何如？”
九岐微愣，答道：“违反天规众者，不论仙神谱系出身，皆会一视同仁。”
“轻则受刑断魂鞭，备尝剜髓蚀骨煎熬；重则押送斩仙台，受三千雷劫，最终……魂飞魄散。”
“原是如此。”古霄老祖故作恍然，“方才我所说的那条规矩，由两界商榷而定，是否也当算作天规？”
“自然算得。”
四个铿锵字音灌进北胤的耳朵里，九岐的单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用狐狸毛想他也知道古霄老祖在听到这话后，接下来会如何大做文章。
不将他忽悠得去挨鞭子，恐怕誓不罢休。
北胤看着九岐每句必有回应、对古霄老祖一直点头称是，不禁为难。
论公，他是魔族，九岐是神族，不可倒戈；论私，他与阿离是自幼的交情，九岐又是阿离将成婚的夫君，若是因自身无为而出点什么事，着实对不住阿离。
想罢，北胤神情冷肃，下定决心正欲上前当个说客，肩侧突然传来一股冲击，力气大得几乎撞翻他这个九尺男儿。
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稳住下盘，拟正了身形。
“阿胤！”
一抹水红倩影闯进众人视线，封离自然揽住北胤臂弯，娇小的身影从他背后跳出来，面上笑容在看见古霄老祖和九岐时猛地僵住，无意识松开了手。
面上一块块尘土斑驳，映照得她此刻的呆板姿态略显狼狈。
打听到修复灵脉的新办法后，她只给北胤传书过，让他独自觐见，本以为殿内再无旁人，一时得意忘形就给忘了所谓尊者仪态。
没想到还有两位不速之客……真烦，被古霄老祖逮到不遵礼法，指不定又该如何编排她。
“身为魔界尊者，举止怎能如此轻浮！尊上这等褴褛装扮又是为何？！”
“……”
果然，又开始了，简直比谏官彭元老祖还聒噪！
封离大好的心情被毁，压根不想向他解释，收起一贯作风，冷笑道：“古霄老祖未得召见，私自步入政殿，意欲何为啊？”
古霄老祖闻言面色铁青，把矛头指向九岐：“尊上若想以此定罪老臣，那可得秉公执法，将神魔视同一律。”
封离长眉轻挑，审视起当下现状，一看小青龙搁旁边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的模样，就猜到他定是被老东西的什么话术给唬住了。
“擅闯的只有你一人，关旁人何事？”
“尊上莫要睁眼说瞎话。”
“九岐天君是本尊请下界来的，本意与之在此对弈棋局。”封离踱步走去，一挥衣摆旋身坐于宝座之上，俯瞰足下，“岂知伏幽山之事突发，本尊分身乏术，才让阿月请天君进殿静待。古霄老祖可有意见？”
说着，封离翻了个白眼：“嘛，问了也白问，反正你的意见本尊也不会采纳。”
“尊上这是徇私包庇！”
封离坦然：“是又如何？”
“倘若世人都像尊上视法度于无物，六界岂不都乱套了？！”
“古霄老祖想如何？送天君去受刑？”封离反问，“你有那个大过天道的胆量吗？”
字字诛心。
古霄老祖呼吸凝滞，拧眉深望，虽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魔界势力日渐式微，相比蒸蒸日上的天界，自然略逊半筹。
九岐天君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真出个什么好歹来，定会给魔域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