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五月，还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毕业郊游。
这是高三的学子们，在校期间能和自己的老师和同学最后的一次集体活动了。
这段旅行，象征着成长，也代表了分别。
所以它本身就具备了两个属性，悲戚和欣喜。
地点定在了最南边的嵩山，海拔不高，山顶是一马平川，晚上的时候可以扎上帐篷看星星。
周五一早从学校集体出发，男生女生高高低低的站成几排，享受着这独属于高三的狂欢。
于皓渺接过燕嫣肩上足有半人高的登山包，“你带了什么，这么大一个。”
燕嫣道声谢谢，“不知道，宁琨准备的。”
本来燕嫣只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行囊，两瓶水，一套新的内衣裤，仅此而已。
结果早上的时候，宁琨不由分说的塞给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吩咐亚日务必看着燕嫣带上它出发。
亚日在路上还不断说着风凉话：“以前看见你恨不得拔腿就跑，现在才离开一天，就叽叽歪歪的，上了岁数是真的烦。”
燕嫣斜他一眼，“有能耐当他面说去，有本事在艾晴那受气，就得有本事还回去。”
对于亚日近来的遭遇，燕嫣还是深表同情的，但话茬绕到自家小老头身上，亲疏有别还是得有的。
亚日咬着牙签，粗声粗气的说：“果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白眼狼。”
大巴出了市区后直接上高速，两边的风景从鳞次栉比的钢筋水泥，切换成了郁郁葱葱，即使隔着玻璃，仿佛也能闻到田间的十里飘香。
满眼的绿，看着看着燕嫣眼皮就有些重了。
于皓渺在颠簸中‘奋勇厮杀’，突然感觉肩上一重，侧头一看，燕嫣已经阖上眼皮，意识模糊了。
平日里心狠性子烈的姑娘，大概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显出这么乖顺的一面。
于皓渺退出游戏，调整下自己的高度，也闭上眼睛假寐。
应该是下高速了，路面开始颠簸，小腹隐隐的坠痛感使燕嫣从浅眠中惊醒，她赶忙打开地上的行囊，心中默默祈祷。
可翻了个底朝天，出了一身汗，却一无所获。
燕嫣留有一丝侥幸，希望等会到了目的地能有个小卖店之类的。
结果为了赶时间，大巴根本没在山下的村落停留，直接驶进了景区，四下除了他们，连人影都没有一个，燕嫣彻底绝望了。
到了目的地后，车上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往下走，燕嫣坐在外侧，迟迟没动。
于皓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走呀。”
生理痛加上突发状况的焦急，燕嫣的额头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双唇也失了血色。
于皓渺看着燕嫣的窘迫样，牙齿抵着上唇，脑内快速运转，然后放慢动作，一帧一帧的动。
一段不太漫长的时间过后，于皓渺手里拿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递到燕嫣面前，掀开眼皮的一角，声音有些涩的说：“是要这个吗？”
燕嫣垂眸看了一眼，赶忙一把夺过，捂在怀里，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于皓渺几欲张口辩解，又觉得怎么说都是越描越黑，最后索性自暴自弃的说了句：“没错，我就是变态。”
燕嫣的瞳仁染上一抹沼泽般的漆黑，手里的东西包装被拆开了，她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上次去素缘的路上，自己买完放在于皓渺背包里的。
结果他就一直带着到了现在，燕嫣忍着一阵阵不规律的阵痛，用气音再次说了声谢谢。
于皓渺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燕嫣围在腰上，低头帮着翻她的大包。
里面林林种种的装满了零食、护具、内用的外用的一大堆药，唯独没有半件衣物。
于皓渺烦躁的把拿出来的东西胡乱塞回去，转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条运动裤，“没有新的，但洗干净了，你将就一下吧。”
燕嫣和于皓渺跟着下了车，于皓渺站在队伍里看着两人的包，燕嫣到旁边的卫生间清理了自己，然后换上于皓渺的运动裤。
于皓渺虽不是打篮球的身高，但也算挺拔，一米八几的个子，运动裤穿在燕嫣身上，像是能给她兜头套住。
燕嫣勒紧裤腰上的抽绳，裤脚挽了又挽，才勉强不至于摔跤。
出来郊游，自然也没什么纪律性可言，梁颖大致说了下时间安排，中午前抵达山顶开始野炊，细节也就没过多交代。
相熟的同学自行结伴，一路走，一路拍照。
嵩山不算高，也不陡峭，通往山顶的大路也都砌上了石梯凳。
燕嫣和于皓渺落在后面，山里雾气大，生理痛遇上冷湿气，燕嫣觉得自己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出了英勇感。
于皓渺前面背自己的包，后面背着燕嫣的大登山包，能帮上忙的都揽过来了，唯独没法替她疼。
燕嫣眉头挤成了川字，唇色又紫又白，不仅额头的汗没散，随着行走，身上也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越往上走，遮挡物越少，风不凉，但吹在她身上、脸上都像刀挂一样。
过了半山腰，石阶开始陡峭起来，先前可以四人并肩行走的宽度缩窄到只能容下一人。
燕嫣抬头看了眼如同插入云端的阶梯，咬牙继续坚持往上走。
于皓渺紧跟在后，燕嫣一趔趄，他直接就能伸手扶住她。
“这破地方、破天气、破时间。”于皓渺嘴里嘟囔着。
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一股突然的外力推了一把，于浩渺反应极快的长手一伸，扶住了旁边的一颗小树苗。
“赶着重生啊。”他下意识的骂了一句。
等身体回正了，才发现燕嫣表情痛苦的蹲在地上，捂着脚踝处抽气。
罗格一歩跨两级台阶，步履生风的往上冲，嘴里叼着根毛毛狗，回头歪着脑袋用眼梢瞟了他一眼。
“狗腿子。”罗格从嗓子眼挤出三个字，然后右手一甩，把外套挂在肩膀上继续往上走。
于皓渺怒不可遏的对他比了个中指，心里先记下这笔账。
燕嫣跪坐在地上，牙齿因为双重疼痛而忍不住的颤抖。
这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于皓渺的理智上，他蹲下问：“还能走吗？”
燕嫣试着活动下脚踝，刚一用力，就没忍住低吼一声，嘶。
于皓渺撩起她宽大的裤脚，这么一小会工夫已经肿起来了，他试探着在红肿的边缘按了几下，“应该只是扭到了，骨头没事。”
他原地转个身，卸下背上的大包，提在手上，背对着燕嫣说：“上来。”
燕嫣目测了一下于皓渺身上的装备，迟疑了一下。
见她有些磨蹭，于皓渺没什么耐心的喊了句：“快点，装什么矜持。”
燕嫣先是接过他手上的大包，随手扔在石阶底下的泥地上，“这个不要了。”
然后扶着他的肩膀，靠另一只腿的力量支起自己，缓缓爬上于皓渺的背。
于皓渺背着燕嫣快步往山下走，单手向后扶着燕嫣，另一只手拨号给梁颖。
电话接通后，于皓渺微喘着说：“梁老师，燕嫣脚扭伤了，我现在带她下山，刚送我们来的大巴这会应该还没返程吧，麻烦您打个电话说一声。”
梁颖此时也刚过半山腰不久，听见学生受伤了，急得不行，嚷着也要下来看看。
于皓渺安抚道：“您放心吧，我会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下山比上山节省了不少时间，大巴司机好心的将车停在了山门口，于皓渺道过谢后，扶着燕嫣上了车。
时间还不到11点，顺利的话，中午就能回到市区。
于皓渺在昏昏欲睡的燕嫣耳边悄声问：“这个点，家里有人吗？”
燕嫣眼皮沉重，怏怏的说：“艳姨在家，那俩都去上班了。”
于皓渺不易察觉的舒了口气。
“睡吧，到了我叫你。”
大巴进了市区，两人找了个能打到车的地方下车。
大门开着，出租车直接开进了院门，停在门口。
于皓渺左手提包，右手搂着燕嫣腰。
燕嫣几乎是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于皓渺身上，单腿往前蹦，开门的一刹那，看起来就像是紧紧依偎在了于皓渺的怀里。
大门推开，门口放着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
亚日颓丧着脸，正粗鲁的把套了防尘袋的皮鞋往行李箱里塞。
门开得有点猛，差点摔他脸上，正要发作，抬头就对上了燕嫣惨白的脸。
然后，是搭在她腰间的大手，视线上移，对上了于皓渺惊魂未定的脸。
燕嫣声音还有点虚：“你怎么在家。”
亚日慢动作的回头看一眼，表情丰富的说：“我们都在家。”
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燕嫣和于皓渺同时抬头往里看，宁琨双腿交叠的坐在沙发正中间，手里举着平板，视线同样也落在了于皓渺搭在燕嫣腰上的那只手。
于浩渺表情一僵，呼吸急促，连手都忘了收回来，就着这个姿势，把燕嫣扶到了沙发上。
于皓渺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
他收紧下颚线，哆哆嗦嗦的喊了声：“宁哥”
微弱的声音摇摇欲坠，掉在地上砸出了两个大坑。
宁琨往沙发上一靠，冷硬的眉眼闪过一丝嘲讽，抬眸问亚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