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宫 “姜泠,你这是弑君。”……
她的身上很香。
步瞻轻俯下身时,恰有一道轻风从窗牖间门穿过,将女郎身上的气息带至他的鼻息之下。男人眸色微动,浓密的眉睫亦是轻轻颤了颤。他低下头,目光凝在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似乎梦到了什么,姜泠檀口微张着,轻轻发出一道嘤咛。
“莫……莫过来……”
她梦到什么了?
是梦到他了么?
步瞻再将身子弯下。
女郎鬓角微湿,精致小巧的耳垂下,是白皙赛雪的颈。那细颈纤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清澈干净的气息拂面,徐徐冲缓了他头脑间门的阵痛。
男人喉结动了动,想亲吻她。
适才只看见她这双粉嫩的唇时,步瞻喉舌间门便滚起一阵热烫。欲望再度如热浪般袭来,登即将他的浑身裹挟住。这种感觉已有整整三年未曾出现过,却比三年之前来得更为凶猛与热烈。让他如着了魇一般地低下头,想要含住那双朝思暮想的唇。
就在唇瓣相接的前一瞬——
似乎想到了什么,步瞻身形忽然顿住。
他垂下眼睫,再度凝望向身前熟睡的女子。
就在姜泠刚进屋的时候,透过窗户,他悄悄往里面放了迷药。
迷药的剂量并不多,细微的光影落在姜泠眉睫上,她的睫羽颤了一颤,似乎要转醒。
他立马侧身,想要躲至一边。所幸她只是颦了颦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对方只是轻微的一个表情,他竟觉得心中一下警铃大作。半晌之后,步瞻地低垂下眼睫。
他站在一片光影交接之处,悄悄凝望着她。
心口处似是有什么怦怦跳动着,让他的心潮澎湃,荡漾不止。
他忽然明白,前些日子他路过集市,随手翻阅到的一个话本子。
其上说——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变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他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了。
……
炉内香风不止,蒙蒙一层水雾升腾而上,拂过男子缓淡的眉眼。
就在此时,窗户外忽然闪过一道衣影,步瞻敏锐地抬眸,来者正是谈钊。
对方将才处理了青衣巷的那一行人,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见了步瞻,男子恭敬一拜。
“主上,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都是什么人?”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查清那一行人的身份,只知他们腰间门都佩戴了这种翡翠绿色的令牌,其上字迹……确实未分辨清楚。”
正说着,他递来一块沾了血的翡翠令牌,步瞻轻幽幽地扫了令牌一眼,道了句:“知晓了。”
谈钊显然还有其他话要说。
甫一进屋,他便看见伏在案上的姜泠,她这并非自己昏睡了过去,而是中了某种迷药。
谈钊微讶:“主子,您这是……”
男人微抬起下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辰还早,城门还未关。
他轻扬起袖,道:“回京。”
马车已在庭院外备好。
步瞻将桌前的女郎打横抱起,迎着停在庭院里的马车。谈钊见状,赶忙上前轻抬起车帘。
“主上,当心。”
车内很宽敞,车帘放下来,彻底隔绝了外间门的光。
步瞻将她放在腿上,朝外淡淡吩咐了声,登即便是一声扬鞭,马蹄踏踏,穿过这幽深狭窄的小巷。
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带她一同回宫。
虽然并不想逼迫她,但眼下此地已是龙潭虎穴,京城急报连连,待他真独自回了京都、放任她独自一个人留在江南,怕是会出事。
因是有些着急,马鞭挥得很快,马车有些颠簸。步瞻低垂下眼睫,双眸凝望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女子。不知不觉间门,一贯清冷淡漠的眸竟放软了下来。
他手指纤长素净,轻抚过女郎眉眼,双目之间门,也多了几分怜爱之色。
“主上——”
谈钊在马车外,喊,“前方便是断青崖,地势陡峭,您小心着些。”
车内之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的手轻覆在姜泠的发上,忽然,腿上女子双睫动了动,一道冷风刮过,将霞光送至姜泠面上。
突如其来的光晕,晃了晃她的眼。
眼前本是一片天旋地转的昏黑,不知何时,忽尔有一道微光闯进来。姜泠下意识皱紧了眉,抬手时摸到的却不是冰冷冷的桌面。正疑惑间门,她的身子忽然颠了颠,让她抬起一双朦胧的睡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未燃灯盏的屋舍,而是一双眼。
那双过分熟悉、过分沉静的眼。
姜泠身子一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似乎提前预料到她醒来,步瞻面上并未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他只压下目光,与她对视。
车壁周遭昏黑,他面上太过于沉稳的神色让姜泠愣了一瞬,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被步瞻绑到了马车上?!
这也并非是“绑”。
对方并未束缚住她的手脚,反而优哉游哉地正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怡然自得。
她惊恐地四下观望,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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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瞻掀起眼皮,回了句废话:“马车。”
“你们要去哪儿?”
他又抬了抬眼皮,声音很平静:“回京。”
听到这两个字,她立马转过身,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未束发,也未佩戴金冠,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带束着,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矜贵风流。
她未想到这么快会再次遇上步瞻。
更未想到,他依旧不放过自己。
姜泠冷下声,皱着眉头问:“步瞻,你要带我回京?”
“嗯。”
“我不会回京,你停下马车,放我下去。”
正说着,她便伸手,抬了抬随风微扬的车帘。可马车夫根本不听她的话,扬着鞭子,继续驱驰着马车。
她厉声,高喊道:“停下车!”
“停下马车——”
马车夫背对着她,未动。唯有一侧的谈钊心有不忍,偏了偏头。
只一眼,便见女子探出窗,即便有霞光映衬,也难掩她面上的煞白之色。
此处像是山地,再往前走,便是断青崖。
她喊了许久,久到嗓子有些难受,步瞻这才慢悠悠抬起眼,同她道:“莫喊了,他们不会听你的。”
她“唰”地一声低下头。
男人面容清俊,坐在马车里,身形随着车身微微摇晃着,唯有那一双眼,是一如既往地清冷自持。
她咬住下唇,声音微微发抖:“你何故将我再接回京?”
对方不答。
“步瞻,你早已知晓,你我相看两厌,与其互相折磨,倒不若相忘于江湖。你做你的大魏皇帝,我做我的琳琅娘子。”
“没有相看两厌,”他顿了顿,接住了她的话,“我……并没有厌你。”
“可你厌弃过我,”霞光刺破窗帘,姜泠面上落了些影,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凄厉,“整整三年,藏春宫的整整三年,这还不够么?”
一想到这些回忆,她眼中忽地浮现上几分痛楚。整整三年,她被囚禁在藏春宫,听着外间门的消息,刚开始几乎是以泪洗面。她名义上虽为大魏的皇后,可实则吃穿用度与宫中下人无异。如若不是她下定了决心从宫中逃走,此时此刻,自己不知还在宫中受怎样的苦。
“不会了,”步瞻道,“以后都不会了。”
闻言,她忍不住冷笑:“步瞻,你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男人坐在马车里,微微蹙眉,凝望着她。
就在他欲再度开口之际,眼前骤然寒光一闪,女子已从发上拔出那根银簪,以簪尖抵上他的脖颈!
步瞻不备,脖上一道刺痛,已有殷红的血珠子汩汩渗出。
“啪嗒”一声,滴在马车里。
虽被她刺伤,男人面上却没有愠怒之意,反而低垂着眼,无奈叹息:
“姜泠,你这是弑君。”
她冷眸,道:“你莫过来,告诉他们,我要下马车。”
见他坐着半晌未动,姜泠又以簪尖对准自己,重复道:“告诉他们,我要下马车!”
步瞻未管脖颈上的伤,亦蹙眉道:“姜泠,你真以为朕不会治你得罪么?”
“你莫要过来!”
她看着男人逐渐逼近的身形,又回过头,顺着翻飞的车帘看了眼愈行愈远的江南,愈发感到绝望。
三年了,又是一个三年,她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与季老师一同在那里开了四宝坊。
却又遇到了步瞻。
又是他。
又是因为他。
他为何紧紧逼着自己,从不肯放手。
姜泠眼眶通红。
不知不觉,她的眼中竟蓄满了泪,见她哭了,步瞻的眸光似乎软了一软,他伸手,尽量以温和的语气道:“你过来,莫冲动。朕发誓,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逼着你。”
女郎攥着银簪的手紧了一紧。
就在他再欲出声之际,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寒光。姜泠径直将手中的发簪,对着男子的心口狠狠抛了去!步瞻眸光遽然一闪,眼疾手快地一侧身,她已趁着这空隙跳下马车,朝外卖力奔跑而去。
她跑不了多远。
她一介女子,本就羸弱,又是徒步,根本跑步了多远。
但这也够了。
只因她并非朝着回路而跑,而是循着山路而上。
没一会儿,她便来到了断崖之前。
从山的那头拂来自由的声息。
飒飒风声,吹鼓了她的青丝与衣袍。
她刚踩上那微微松动的石头,身后便立马有人追赶上来。
为首的正是一袭雪衣的步瞻,他看见眼前情形,呼吸兀地一滞。
紧接着,男人眼中竟浮现前所未有的慌乱。
“姜泠!”
他先是难以控制地朝她吼了声,反应过来后,又压下声息。步瞻伸了伸手,冷风亦吹鼓他的衣摆,一贯清冷自持的年轻君王,面上竟头一次有了哀求之色。
他声音微哑,朝站在悬崖边的女子,低声道: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