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萧子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萧烺如今看着身体健壮,但其实蔚后生他的时候颇为艰难,虽说最后母子平安,但蔚后到底伤了身子,萧烺也自幼多病。
不过是养的精心,才将他的身子调理好了,如今再看他躺在那里,一身是伤,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消息自然一早就传回宫里去了,但如今萧烺这个情况,实在不好再挪动。
因而只能暂时在王永年的府邸住了下来,另一边又赶紧派人去宫里催御医赶过来。
不说蔚后如何急的晕了过去,章帝如何气得跳脚,只说这边,萧烺已经幽幽醒转了。
萧子鸿第一时间就推开了御医,迭声问萧烺怎么样了。
萧烺只觉得恍然如梦,他明明被苏润一杯毒酒灌死在承乾殿中,却不知为何,再睁眼就又活了过来。
他没有去看面前的萧子鸿,只定定的望着站在一旁的温言琢。
他的讷讷还这样年轻,气度高华,尽管此刻有些憔悴狼狈,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不像前世那般,一片死寂。
他已经想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急急开口问温言琢有没有事,“温公子受伤了,你们就这么任他站着?!”
话语间竟满是威严之气,不仅半点没有素日里的开朗温和,反倒透着些杀伐果决的阴鸷。
不说温言琢被他这话怔的愣了半晌,就是萧子鸿也被他骇的呆住了。
他离得近,自然感受到了萧烺身上气场的变化,半点不像自家傻弟弟,反倒有些他父皇的影子。
萧子鸿当然不是迁怒温言琢,放任他不管,实在是温言琢执意要看萧烺醒来,让他坐下都不肯,谁劝都没有用。
现在见弟弟一醒来,就问温言琢,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雀奴勿要动气,讷讷也是担忧你。”
这话一出来,萧烺整个人都缓和了起来,耳朵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这会儿又有些往常的样子了。
萧子鸿放下心来,又劝着温言琢赶紧去看看脚上的伤,稍微洗漱一下。
温言琢还有些怔然,这会儿也顺着萧子鸿的话,出去了。
这边萧子鸿问清楚了萧烺醒过来就是没事了,也有些庆幸了,有些没好气的说:“我家雀奴也长大了,倒学会英雄救美了。”
萧烺被他说的心热,饶是体内已经换了个里子,也不由得面红。
这实在由不得他,一想到温言琢心悦自己,他就只觉得雀跃不已。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上一世太过蠢笨,才没发现温言琢的真心。
想到这里萧烺浑身气息一变,这还多亏了某人了。
虽然上一世没有这一出,但他也是如此,听了苏润的建议,不再那么殷切的追着讷讷。
苏润一步步的引导他与讷讷分隔,等到大哥因为明白自己对温言瑞的心,一门心思要跟着他驻守西南,自己被立为储君,一切就变得不可控制了。
温言琢因为萧子鸿的嘱托,再加上了解认可了萧烺国事上的决策,只一门心思想要辅佐萧烺,与萧烺越走越近。
这本来是好事,奈何苏润在一旁暗暗挑唆,令萧烺对温言琢有了隔阂。
只以为温言琢是利用自己对他的感情争权夺利,因而一面因为温言琢的靠近而开心,一面又因为事情果然如苏润所说而恼怒。
尤其之后,不知道为何,萧烺越发的宠信苏润,甚至昏了头,在娶了温言琢为太子妃后,又扶了苏润为侧妃。
将温言琢一颗心伤的透透的,然而萧烺那会儿虽然心疼,却也有些报复的快意。
只觉得果然如苏润所说,过往温言琢不过是拿乔,一旦自己不将他当回事,他自然反过头来要追着自己跑了。
殊不知温言琢之所以会如此,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萧烺,更是因为萧烺对苏润太过言听计从,行事也越发激进,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
然而这一切在苏润和萧烺的眼中,都成了他攀附权贵,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只一味与苏润争风吃醋,半点过往风骨都没有的证明。
萧烺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沉浸在苏润的谎言里,自得于讷讷对自己的“痴恋”,直到被苏润摆布着下了诛杀温家满门的旨意。
那日讷讷跪在承乾殿,自己却被苏润哄着与讷讷冷战,直到温家上下被斩首的消息传来,讷讷心死自刎于承乾殿前,他方才醒悟过来。
可惜为时已晚,满宫上下已经被苏润控制的死死的,便是朝臣也唯苏润马首是瞻,他堂堂天子,被苏润以病重为由,幽禁在承乾殿中,最后在萧子鸿和温言瑞,带着兵马闯进来之前,被苏润一杯毒酒毒死了。
他死不足惜,只恨自己辜负了讷讷,害得讷讷含恨而终。
如今想来,苏润此人,很有些邪性。
萧烺了解自己,他并非轻信他人之人,尤其是事关讷讷。
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对讷讷的感情,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尽管有些笨拙,但伤害讷讷的事,自己绝不可能做。
但自己偏偏就听信了苏润的话,还立了他为侧妃,但这一点,清醒的自己就不可能会做,但如今想来,当时自己就那么浑浑噩噩的听进去了,还满心以为这样可以刺激讷讷。
简直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想到这里,萧烺眸色暗沉。
萧烺既然没有大碍,那么自然是要回宫去的。
到底不是自己府上,不如在自家里自在,帝后夫妻俩也担心不已,不亲眼看见萧烺,那颗心就放不下来。
因而萧烺第二日一早便被宫里派来的人接走了,至于温言琢,虽然是扭伤,但也行动不便,王永年不让他随意乱动,只能留在王府。
但萧烺要走,他还是要来送的。
萧烺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却仿佛能感受到温言琢的目光穿过马车投注在他身上,一时觉得温言琢果然是心悦自己的,能得温言琢这般上心,就是死了也值了。
一路上一时因为想起温言琢甜蜜不已,一时又因为想起上辈子糟心的事而心塞不已。
等到了宫中,也没缓过来。
萧章素来疼宠这个幼子,听说他受伤了,哪里待得住,只安抚住了也要出来看看的蔚后,自己迎出来了。
他是什么人,一看自家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本来听说萧烺为了救温家二郎,命都不要的跟着跳崖就又是急又是气,如今再看这孩子一身伤,还一副为情所困的表情,一时更是五内俱焚了。
耐着性子安抚住了自家宝贝儿子,转个身去找蔚后,气哼哼的将前因后果说了。
“我寻思着,我如今好歹也是皇帝了,阿烺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儿子了,我将他教导的不敢夸口十分优秀,一句文武双全至少是担得的。”
章帝口上说着自谦的话,脸上分明十分自豪。
想到自家儿子可怜兮兮的追着人,语气里又带着些愤懑。
“前朝明珠公主那样的人,相中了谢家玉树,说尚就尚了,也没见谁说个不字,那谢家子再不愿不还是要和公主相敬如宾?怎么往常的天子儿是天子儿,如今的天子儿就不是天子儿么?”
萧章拉着自家皇后的手,似是想到了好主意一般。
“温家二郎确是个有才的,我看着倒有几分卿卿你的性子,与雀奴也甚是相配。”
想了想又皱着眉说:“左右雀奴上面还有凤儿,便是那帮老顽固又要罗唣,我也还能压一压……”
一时越想越觉得有理,也不去外间,直接窝在床边喊了人去取笔墨。
蔚后第一反应想要劝阻,只是想想自己的身体,她本来就算不得强健,早年奔波,后来又难产,如今这个身子骨越发不行了,她实在不放心幼子。
萧烺一颗心全在温言琢身上,自家儿子自家了解,看着仁孝顺慈,内里却是倔的很。
外人便是说三皇子痴情,也不过只当他是年少,一时冲昏了头,蔚后却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儿子,要他改了心思,恐怕不容易。
萧章也不过是明白她的想法,所以故意作出这个样子,只想着安她的心,不好说出口的话是,至少让她死前看见儿子成家。
蔚后看了看坐在床边的章帝,身形高大的男人,半披着外袍,尽管头发有些花白了,却依旧带着些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到底是一国之君了,外人面前总是庄严威武,在自己面前却还是这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只是这些年来,因着自己的身体,便是面容相比同龄人不算老态,神情间却尽显疲惫。
蔚后心想,她这一生,着实是值了,出身豪门,自幼受宠,少年慕艾便与心爱的人成了眷属,相携半生,除了放不下幼子,别的几乎没有缺憾了。
也罢,她就自私这么一回,权当对不起温家那孩子了。
她相信她和章哥的孩子,不是那等负心薄倖之人,但愿温家的孩子能想通。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把萧烺叫过来,“你阿父拟了道旨,雀奴你与阿娘好好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烺一听这话,整张脸都烧红了。
支支吾吾的开口道:“这种事……父母之命……”
蔚后自然知道他肯定是愿意的,她顾虑的也不是萧烺。
“旨意好下,只是到底隔着个皇命不可违,你想没想过,温家那孩子若是与你生出隔阂了,你要怎么办?”
萧烺赶紧辩解道:“阿娘不知。”
说到这里,饶是他前世今生已经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阿娘放心,讷讷心里有我的,如今躲着我,不过是还不熟悉罢了……”
“都说烈女怕缠郎,我自哄着宠着,天长日久,讷讷自然就知道我的心了。”
蔚后一副不信的样子,她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在感情这件事上有些不开窍。
“你哄着宠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观温二也并没有多看你一眼。”
这下萧烺急了,“阿娘,你日日在宫中,又哪里知道这些!”
想了想前世的事,“阿娘不必忧心,只下旨便是,等……后,自见分晓。”
言之凿凿,尽颇有信心。
蔚后本就抱着成全儿子的心,如今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只以为温言琢私下里与他通过气了,心里倒是安心了几分。
“如此,你府里那些人怎么办?”
蔚后哪里不知道他的荒唐行径,不过是因着他固执己见,劝了几回,见他不听,不好强求,又想着也不是真的就收房了,也不是养不起,也就放任了。
说到这里,萧烺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此事儿子自有打算,必不会让讷讷受委屈。”
蔚后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比往常沉稳了许多,想着果然是成家立业,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