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来水和螺丝起子
等到女孩一口气把碗里的土豆泥吃完,奥列格才重新开口:“我换个简单的问题吧,你是谁?”
他本以为女孩吃了自己的,会嘴软说出些什么,没想到小家伙把脑袋重新一梗:“不知道,我被车撞了,失忆了不记得。”
“你……”奥列格被她气笑了,他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一把捏住女孩的腮帮子强迫她看镜头,发出了反派的笑声:“哼哼哼,不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
女孩瞪着他,目光像箭一般恨不得将他射穿。
奥列格把女孩的照片传给达米亚诺,对方很快给了回应。为了展示自己的无所不能,奥列格专门大声地将那些信息读了出来。
“乔榆,女,鼠兔族,十九岁……不好意思,依你的身高,我以为你还是个小屁孩。”奥列格坏心眼儿地揶揄道,但很快,下面的文字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光:“母亲是弗洛伦斯著名的歌剧演员乔安娜,噢,我听说过她的名字……然后是——在一年前遭遇谋杀?”
奥列格一下子顿住了,他盯着达米亚诺传过来的当天的新闻。
著名歌剧演员被谋杀的消息上了当地的新闻报,报上说乔安娜在家被歹徒袭击,等人发现时已经断了气。
她十八岁的养女乔榆不知所终,初步调查可能是被歹徒所带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眼下乔榆正生龙活虎地被拷在他屋里的水管上,一双眼睛简直要把他瞪穿了。
乔榆身上应该是有些故事的,她不可能在她母亲死后无缘无故地流浪大街,但她不说,就没有人能知道。
奥列格自知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能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安慰人的词。他只能放下手机,给女孩倒了杯水,来表示他的歉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转头,猫萨沙便大摇大摆地坐到杯子前,和他的主人一样不会看人眼色地用舌头尽情卷起了水花。
时间是很紧迫的,奥列格不会把功夫全耗费到一个小偷的身上,他小憩了一会儿后便披上兜帽外套出门去了。
打听情报是个既费钱又费精力的活,达米亚诺打听的消息只在明面上,好在奥列格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线人。
戴着兜帽的奥列格走进了弗洛伦斯最热闹的酒吧,他仗着自己的个子大,轻轻松松的挤过舞池,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前。
“劳驾,来杯自来水。”奥列格敲了敲桌子。
一个眼神忧伤的狐狸种姑娘走了过来,像是和情人打招呼那般用手轻轻拂过奥列格的黑色面罩,幽怨道:“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所以我接了生意,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奥列格点了点面前的桌子:“一杯自来水,谢谢。”
“如果你不买我的酒,我很难和你聊天的,你知道我记忆力不好。”狐狸姑娘狡黠地笑了笑,她说话带有很浓重的法兰克口音。
“好吧……那就一杯螺丝起子。”奥列格无奈地摇摇头,选了一杯他最常喝也是最熟悉的酒,他盯着狐狸姑娘调酒的身姿,她毛蓬蓬的红尾巴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个少年时,在家乡爱上的那个姑娘。
半晌后橙黄色的酒液被端上桌,奥列格掀开面罩的一角抿了一口。他平日里从不喝酒,醉酒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极其危险和不理智的。
唯有在这间酒吧他才会放下警惕偶尔小酌几杯,和酒保闲聊或者是买些情报。
但更多的时候,他喜欢静静的坐在吧台前,盯着狐狸姑娘伊莉莎,她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爱恋,那未曾说出口就已经破灭的爱情。
螺丝起子入口微微发苦,紧接着就是酸涩和辛辣,奥列格的耳朵有些红了,他又敲了敲桌面好引起伊莉莎的注意:“我需要问你些事情,真的,我很急迫。”
“好吧,”伊莉莎绕过吧台来到奥列格身边坐下,周围的环境足够吵闹,所以不管他们说些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你想知道些什么。”
“第一件事,阿尔伯特最后抓到的那个人在一个月前出狱了,我需要知道他的动向以及住址;第二件事,关于乔安娜被谋杀的事你知道多少?”
伊莉莎点燃了一支烟,在过肺后把烟雾吐到了奥列格的脸上::“据我所知他在被抓到之前是替‘玛菲亚"运送毒品的小伙计,出狱之后继续干他的老本行。你和他打过照面吧?那个满脸痤疮的家伙,他们叫他西奥。今天太晚了,明天三点到五点之间,你可以去下城区的烂尾楼走一走,说不定能碰见他和瘾君子的交易。不过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的交易,近几年他们为了售卖那些劲大的新货简直是疯了。”
在弗洛伦斯提到”玛菲亚”就像是在厨房里提到老鼠,它在弗洛伦斯猖狂多年,像是老树一般将粗壮的根伸向这座城的每个阴暗角落,深深盘踞着,几乎没有人敢去动它。
奥列格点点头:“关于乔安娜的死,你了解多少?”
“歌剧女王乔安娜?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了?”伊莉莎好奇地甩甩耳朵:“她的死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就是时运不济遇上了歹徒入室抢劫而已,歹徒杀了她,拿走了她的财产。”
“她的女儿呢?”奥列格明知故问,他想起被他锁在房间里的姑娘,希望那家伙不会撬锁逃走。
“当然是被劫走了,天知道被那些人卖去了哪里,多好的一个小姑娘。”伊莉莎划拉着手机屏幕,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奥列格。
照片中央当然是乔安娜,那个五官明艳大气的女人,高高地仰着她的头颅,无愧于“女王”的称号。而她旁边是她的养女……
奥列格皱了皱眉,他很难把照片上这个笑容明媚妆容精致的姑娘和家里的邋遢小偷联想到一起。
照片里的乔榆看上去比现在的年龄还要小一些,戴着高定的宝石发箍,笑的见牙不见眼。
“但还有一种猜测是,杀死乔安娜的是‘玛菲亚’的人。”伊莉莎做了个你知道的表情。
“你是说他?不,不可能。”奥列格把手机递回给伊莉莎:“如果说阿尔伯特的死是‘玛菲亚’做的,我丝毫不会怀疑,毕竟杀人焚尸是他的作风,但这个女人。”他伸出手指虚指了一下手机:“她死在家里,死的并不算难看,四周都没有放火的痕迹,这种小道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说的人多了,自然就到了我的耳朵。”
伊莉莎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整个人坐到毫无防备的奥列格怀里,捏了捏他臂膀上的肌肉:
“你比上次来瘦了很多,说真的,你不考虑找个伴吗?嗯?想一想,在你抓捕了一天犯人后推开门,有人已经给你做好了香喷喷的晚餐,帮你烧好了洗澡水,甚至缝补了你的衣服。”她说着,将手伸向了奥列格的面罩:“认识你五年了,我还从未见过你的真面孔……”
“见过我真面孔的人都死了。”奥列格一把抓住了伊莉莎的手腕,把她赶下了自己的膝头:“至于洗衣做饭这种事,我的猫很精通这些,我也是说真的。”
伊莉莎叹了口气,眼神又重新忧郁了起来:“怪不得你十多年找不到老婆,奥列格,万事都是有原因的。”
奥列格冷哼了一声,没呛声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伊莉莎不再拿他寻开心,绕回吧台后面开始新一轮的吞云吐雾。
待到一杯酒喝完,奥列格在杯子下放了一沓厚厚的纸币后起身离开了。
他虽然喜欢这间酒吧,可这地方并不适合他。他习惯藏在兜帽和面罩下与人交流,它们确实保护了他想要隐藏的部分,但往往这异于常人的打扮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奥列格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明晃晃地挂在夜空上很久了,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乔榆蜷缩在那根水管边睡的正香,萨沙慵懒地盘在她的身边,见主人回了家,它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奥列格在乔榆的身边蹲下,发现手铐上有些许的牙印和干涸的血渍,他小心翼翼地捏起女孩的脸颊,对方的嘴角也残留着零星血迹。很显然,这傻孩子曾试图用她的牙齿咬开手铐。
“她白天是想要逃走,对吧?”奥列格小声问他的猫,萨沙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肯定了他这个问题。
“兔子的两个大板牙啃萝卜倒是很在行,但啃钢铁,还是再进化些日子吧。”
奥列格把身上的作战服脱下来盖到了乔榆的身上,他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一个小姑娘惨兮兮地躺在地上他心里也会不舒服。但一码归一码,在没有问出关于萨沙的情报前,他是不会放乔榆走的。
阳台上的金盏花过了一天仍然坚挺,奥列格给它们补充了水分,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但愿今夜不要再做噩梦吧,奥列格撇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家伙,把手臂交叉放到了胸前,甚至久违地做起了祷告。
在祈祷的喃喃中,忙碌了一天的赏金猎人跌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