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年
祁邈真是服了,他和江回舟掐了这么多年,每次见面不是暗讽就是互呛,这他娘的能叫喜欢???
楚泽没想到祁邈对江回舟的误会已经如此之深,他尴尬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原本一直以为摄政王对宣平侯有意,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
祁邈:还好沈林晚对江回舟没别的意思,不然非得气吐血。
他摆摆手,示意无事:“实不相瞒我只听说过摄政王和宣平侯斗得你死我活,楚大夫的这番高谈阔论,怕是没人敢信。”
楚泽在心里把江回舟凌迟了好几遍,这都干了啥事,才能让祁邈戒备成这样?他道:“只是听闻,原也就不确定,沈公子听听便好了。”
祁邈表示赞同。
楚泽看到祁邈这深信不疑的模样就觉得心口一阵发堵,特想直接说:“江回舟那孙子知道你是祁邈了,而且还暗恋你十几年!”
楚泽心道:也不知道江回舟那孙子是不是王八变的,这么能憋,咋还没憋死!
祁邈和楚泽又寒暄几句就打道回府了,今日天气正好,不如买坛酒回去就诗书,墨香与酒香交相辉映,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祁邈刚走到酒肆门口,停顿片刻正欲进去,就见那老板吓得跑过来关门,跑得太急还差点将自己绊趴下。
祁邈:“……”
祁邈:“……至于吗?”
苏览提醒:“听说昨日红楼因卖酒给你被摄政王封了,如今京城的酒楼酒肆风声鹤唳,生怕被摄政王查抄了。”
祁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楚泽的话,问:“江回舟从前对你家公子也这么上心?”
苏览:“……倒也没有,之前只是京城中传得火热,其实也就这几日上心了些。”
他说完声音又有些发冷:“而且,一直都是他在坏公子的名声,公子对他避之不及。”
祁邈总觉得闻到了一股怪味,他看着苏览冷白的小脸:“你如何断定沈林晚不喜欢江回舟,万一是郎有情……他也有意呢?”
苏览似乎有些生气:“不会就是不会,别用那些腌臜心思来揣测公子。”
祁邈轻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我们这就回去想办法把你家公子找回来。”
两人并肩回了小院,齐齐进了书房,继续找线索。
江回舟这边则找到了一条走私的海运线,朝廷管辖的铁矿都在他手里攥着,自是不可能出问题,黑作坊里的砍刀所用铁材只能是未经上报的铁矿。
亲卫从水路、陆路摸查,发现一艘不太正常的海运船,江回舟命他们继续追查,先锁定铁矿所在,不要打草惊蛇。
翌日清晨,祁邈在书房里趴着睡着了,突然听到门房被打开,而后有人走近。
那气息和脚步声不像是苏览的,他陡然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人手腕,却见是江回舟。
江回舟手里拿着大氅:“我只是给你披见衣服而已,既然醒了,就去房间去吧。”
左右这书房里也没什么,祁邈松开他的手,趴下继续睡了——实在是困,根本不想挪窝。
他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就感受到江回舟的气息陡然靠近,而后一手揽腰,一手抄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祁邈一脸空白地看着他。
江回舟语气和缓:“你继续睡,我抱你过去就是。”
将祁邈安置好,江回舟又去院子里,把买的早饭温着,又拿出买好的年画,招呼苏览来干活。
他们一大一小,一个刷浆糊,一个贴年画,偶尔交流一两句,也是冷冷清清的:“歪了。”
“往左一点。”
“往右。”
……
江回舟:“好了吗?”
苏览:“好了。”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一种默契的沉默里,江回舟来到厨房,翻出买好的菜和肉,道:“搭把手,把菜洗了。”
苏览没说话,打了盆清水就去洗菜。
江回舟则开始处理那块肉。
祁邈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咚咚咚”的剁馅的声音,他餍足地翻了个身,突然勾起了久远的回忆——新年,北境天寒地冻的,一张嘴就会冒出一大团白气。阿娘在厨房里剁着肉馅,他蹲在门口,等着阿爹从军队里回来……
是梦吗?
那就做的久一点好了。
然而没多久,剁馅的声音就消逝了,周遭又恢复了安静。
祁邈再也睡不下去了,起身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打了个呵欠,心道今天的天真是好,也不知道苏览去了哪,算了,先去找点吃的……不对,门上何时贴了年画?
祁邈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年画,红色热闹的年画把冷清的小院装饰出了新年的味道。祁邈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一缕欣喜,心道苏览看着人才十三四岁,还挺会过。
心情好了,祁邈去厨房时脚下也欢快了不少。走到门口一看,却见苏览正在小板凳上坐着,双手捧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正挽起袖子和面的江回舟!!!
祁邈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心道:“我怕不是在做梦?”
江回舟已经注意到了他,有些不自在地道:“怎么这么傻,胳膊疼不疼?先净手,把饭吃了。”
祁邈默默摇了摇头,而后去净手,又从江回舟手里接过一碗温热的粥,坐在一边喝了。
一碗粥下肚,祁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顺手去洗碗,江回舟道:“嗳,放那,一会我洗,水太冷了。”
“没事,这就洗好了。”祁邈将碗放好,见江回舟已经把面揉成了长条形,拿刀来切。
他站在旁边,道:“你还会这个?”
江回舟:“原本是不会的,后来有一个人,一年只能见一次,我想他或许哪天能留下和我过个新年呢,于是就专门去学了这些。哦,除了这个,我还会做不少菜,以后慢慢做给你吃。”
祁邈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于是换做了调侃:“一年见一次,你们是牛郎织女吗?”
江回舟还接上了:“不是牛郎织女,但比牛郎织女还惨。”织女尚且喜欢着牛郎,他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祁邈没再和他贫,而是挽起袖子把他切好的撒上面粉,一一摁扁,方便擀薄。
江回舟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你也会。”
“包不好,擀皮还成。”他说着示意江回舟:“你去包。”
江回舟自是没有二话,把案板让了出来,看祁邈擀好皮,然后拿起来包。
或许是舞刀弄枪惯了,祁邈用擀面杖也上手的很快,不一会就擀出了一堆薄厚均匀的皮。
他把江回舟切好的面皮擀完,就看着对方包。江回舟的手很漂亮,肥瘦均匀,手指修长,手背上沾了点面粉。指尖很是灵活,三两下就包出一个很好看的饺子,一看就没少练。
祁邈记得,从前阿爹若是在的话,就会帮着阿娘擀皮。可他手粗,除了擀皮什么也不会,面和不好,包的饺子一下锅就烂,每每擀完皮后只好在一旁看着,陪阿娘说话……
“别看着,还有面呢。”
祁邈被江回舟的声音拽回来,他看了眼盆里剩了一半的面团,鬼使神差道:“我不会弄。”
江回舟:“那你先来包,我弄。”
祁邈:“我也不会包,一下锅就烂。”
江回舟嗔笑,弯起食指在他鼻子上勾一下,留下了一道面粉:“行,大少爷,我来,您看着成吗?”
祁邈:“还成,快点。”
江回舟笑了,祁邈心里也豁然开朗着,他们很多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秉持着只擀皮的祁邈看着江回舟包完最后一个饺子。刚好也到晌午了,苏览自觉过来烧火,江回舟等着将饺子下锅,还不忘问祁邈:“饿不饿?我买了瓜子花生糕点什么的,饿了就先垫垫。”
祁邈去堂屋看一眼,果真见桌子上摆着不少零嘴,他端了盘糕点过来,自己叼了一个,又喂正在烧火的苏览吃了。而后来到江回舟面前,他们一个张嘴等投喂,一个把盘子举到了对方面前。
祁邈:“……”
江回舟:“……”
江回舟摊着手解释:“有面粉。”
祁邈只好捏起一块,粗鲁地塞进他嘴里。
吃过饭后,三人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吃点心。却没人说话,祁邈一转头,只见江回舟正眯着眼看他,另一边的苏览则昏昏欲睡。
两人无言对视了几眼,祁邈嫌闷,示意江回舟:“出门走走?”
江回舟自然乐意。
小巷子里家家户户都把新桃换旧符,大门敞开着,大人聚在一处闲扯,小孩子成群地玩闹着。
这样的环境总能让人心里跟着轻快不少,祁邈突然问:“那晚你是怎么找到我留的记号的?”
江回舟:“那记号糙是糙了些,但也不至于找不到。”
他顿了片刻又道:“你做记号和我认识的一个人走的是一个路子。”
祁邈挑眉:“?”
江回舟:“懒。”
祁邈:“……”听听,这人话?
江回舟:“他和你一样,有点疯,总爱只身前往敌营。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进北牧的帅账,挑了他们的元帅。”
祁邈听着自己的辉煌战绩,想不到江回舟还记得这些。
江回舟:“不过他被敌军包围,援军又迟迟不到,差点丧命。”
祁邈:“后来呢?死了吗?”
江回舟:“没死,他一把火点了北牧的军备库,那里有他们新搞来的火药,整个敌营炸了个天昏地暗,连敌人带自己一同炸了。若不是后来援军来得快,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当时确实差点就捐躯报国了,大概是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不过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干。
那是接管铁骑的第一年,他十六岁,当时敌众我寡,真的打起来大晋铁骑讨不到半分好处。
江回舟看着他的眼睛:“以后别这么疯了,有人会担心。”
有一瞬间,祁邈觉得他似乎透过了这副身躯,是在和里面的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