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救赎
“奶奶？”方鸣推开已经老旧的木门，眼睛往屋里瞅着，轻轻的喊
方鸣小时候父亲生病去世，妈妈受不了托着个小孩在这个破村庄生活一辈子，索性丢下方鸣，再也没有回来过，方鸣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前几年也走了，只剩下奶奶了，所以方鸣只要放长假就会回来陪奶奶，所以只能利用课余的时间兼职赚生活费，日子过的也是相当艰辛
“鸣鸣？是我乖孙回来啦！”奶奶从里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笑的看不见眼睛了
“昂！您乖孙回来了”方鸣跑过去抱起奶奶，颠了颠
“哎哎哎，放下奶奶，我这把老骨头给你颠散了”奶奶边笑边呵斥他：“快给我看看，我乖孙瘦了没有？在学校怎么样？跟同学老师相处的怎么样？……”奶奶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方鸣只是嘿嘿的看着奶奶笑，回答了一句：“都好”
方鸣跟奶奶嘘寒问暖了聊了好久，已经快要到下午了，奶奶赶紧站起来说道“我乖孙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奶奶往外面走去，刚到门槛又回头悄悄说：“鸣鸣啊，我们村西头赵家记得吧？你刚大学那会儿，那个娃娃的爹妈出车祸死了”奶奶说着，便红了眼眶
方鸣走到奶奶跟前，握着奶奶的手轻轻的说道“记得呢，那娃娃才几岁吧”奶奶抹了把眼睛继续说道：“那娃娃跟着他奶奶过呢！可惜啊！你今年刚走那会儿，他奶奶摔了一跤，人就没咯，可怜了那个孩子再也没人管了哦”奶奶说着便忍不住落了泪，方鸣也是鼻子一酸：“那孩子没有其他亲戚么？”奶奶又是抹了把眼泪说：“哪有什么亲戚啊？他们一家几年前从外地搬来的，那房子是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大人都走了，留下一个孩子，能知道亲戚在哪里啊？反正这半年没看有人来过”
奶奶说完准备走了，刚走几步又回头对方鸣说道：“鸣鸣，你等下去西头看看那娃娃，给领家来吃饭，他上学路过时候，我看见他就给他塞点吃的，这孩子怕生，畏畏缩缩的，都是这命给害的哦！可怜啊！老天没眼啊！”奶奶一边拖着长音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方鸣叉着腰站了一会儿，便跨出门槛关上吱吱呀呀响的木门往村西头走去
他还是几年前看过那个孩子，那时候估计才几岁点，对他没有印象，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村西头，方鸣来回看了看，应该是这家吧？因为村西头每家每户隔的有点远，最西头这家门槛上坐着一个穿着已经看不出是白色的白色短袖，下身穿着短裤，有点短了，已经短到大腿根了，脚上穿着一双塑料凉鞋
小男孩坐在门槛上低着头，手上拿着小树枝，在泥土地上划拉着，他划拉划拉着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再往上看是白白细细的小腿，米色的短裤，白色t恤，再往上小男孩看见了一张温柔的白净的好看的笑脸，在对着他笑，傍晚的夕阳落在了这个大哥哥的身上，这是小男孩在黑暗的生活里看见的最美最惊艳的一幅画，他呆呆的看着他
这一幕在赵小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想起，心脏仍然会剧烈跳动
“你好啊！我叫方鸣，你呢？”方鸣在小男孩面前支着腿坐下，眼睛直视着他，虽然很脏，但是可以看见脏脏的下面露出白白的皮肤，标准的瓜子脸，只是没有什么肉，眼睛挺大的，可能是因为瘦的，长长的睫毛，鼻梁高高的，嘴巴很好看，还有一颗唇珠，标准的漂亮小男孩
小男孩回过神来，再次低下头，手继续划拉着，因为紧张所以动作有点大，把土划拉到了方鸣的鞋子上了，小男孩慌忙的扔掉树枝，想伸手给他擦一下，刚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更脏，他把头压的更低了，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方鸣笑了起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没关系，那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方鸣歪着头看着他
“赵……赵小雨”小男孩的声音依旧很小，他看起来很脆弱，很小一个，过于自卑，可是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怎么可能会自信呢？
“赵小雨，嗯……你帮哥哥一个忙好吗？”方鸣继续歪着头看着他，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方鸣看不见他的脸
“什……什么忙？”赵小雨有点忐忑，他看着好像天上下来的哥哥居然需要他的帮忙，他稍微把头抬起来一点
“嗯……我刚回家，我想给我奶奶抓条鱼，但是我不知道这里那条河鱼多好抓，你知道嘛？”方鸣心想“卧槽这是什么破理由啊！我自己都不信”
“往前面麦田边上有条小河，有鱼”赵小雨这下才彻底的抬起头，指着麦田那条路，还是不敢看方鸣
“你带我去？”方鸣站了起来，笑着对他说道
“好”赵小雨起身带着方鸣往麦田路上走去
“你几岁了啊？”方鸣跟赵小雨边走边套着近乎
“11了”赵小雨两只手一直不安的捏着衣服，方鸣看出了他的紧张，快步走到他边上，伸出手握住了赵小雨脏兮兮的手，赵小雨的手很瘦，没有肉，不像小孩子肉嘟嘟的感觉，方鸣轻轻捏捏他的指头，想让他放松，赵小雨起先想要挣脱，但是方鸣的手很柔软很温暖
赵小雨突然舍不得挣开，奶奶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牵过他的手了，学校的孩子也嫌弃他脏，他怎么也学不会自己洗衣服，怎么洗还是那么脏，曾经以为只要干干净净的，小朋友就会跟他玩，他放学回家就拼命的想把没有洗干净的衣服洗干净，洗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后来也就算了，他已经11岁了，很多道理都懂了，其实同学也可能并不是嫌弃他脏，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破小孩而已
“你上几年级了呀？”方鸣看出了孩子有点失落的心情，试着拉他聊天
“5年级了”赵小雨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可以正常的回答方鸣的问题了
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小河边，河水不是很深，能到方鸣膝盖上，方鸣刚准备脱鞋子，就见赵小雨沿着河岸往下滑去，赵小雨虽然11岁了，但是因为营养不良身高也只有140，方鸣慌忙跑过去拉住赵小雨，把他往上提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
赵小雨不好意思的踢踢地上的小石子
“你别动哈，我自己下去”说着方鸣已经脱下了鞋子和袜子，把短裤又往上卷了一圈，慢慢的走了下去！赵小雨坐在田埂上，看着方鸣在河里忙碌，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方鸣连鱼苗都没有抓到，方鸣站在河里，回过头看着托着腮的赵小雨，嘿嘿的笑了声：“要不，我们回去？”
“好”赵小雨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提着方鸣的鞋袜等着方鸣上来，方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把脚上的淤泥和手洗干净，又把脚翘了起来让它自然风干，回头跟赵小雨说：“你等下跟我一起回我家吃饭吧，虽然没有抓到鱼，但是是我的问题”方鸣心想，为了照顾这个小屁孩的自尊心，可累坏我了
“我……脏”赵小雨看着方鸣的鞋子，小声的说着
“过来，我给你洗洗，不行，这水不干净，把我鞋子拿给我，我们回家洗”方鸣一边说着，一边拿过赵小雨手里的鞋子穿了起来，穿好鞋子，从岩石上站起来，拍拍屁股，牵着赵小雨回了奶奶家
那天带着赵小雨回到奶奶家之后，整个暑假，赵小雨基本都是和方鸣在一起的，他们一起掏鸟窝捉鱼钓龙虾，跑遍整个小村庄
赵小雨索性家也不回了，直接跟方鸣挤在一起，方鸣也从一个20岁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10岁的小傻子，奶奶天天看着这两个小傻子笑着摇头无奈，赵小雨也从开始的拘谨变成现在的整体缠着方鸣跳闹笑的小疯子，再也没有一个多月前那个可怜巴巴脏兮兮的小男孩的影子
暑假在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中也要结束了，这天赵小雨坐在方鸣家的门槛上，又拿着小树枝划拉地，仿佛刚见面那时候
方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边上“咋啦？”方鸣歪着头看着他，看他没有抬头的意思，就用手捏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抬头，赵小雨吃痛的抬起头看着方鸣，轻声说：“哥，你是不是要开学了啊？”方鸣看着他，笑着说：“昂，后天就走了，不过放假还是回来的”赵小雨底下了头没再吭声
过了能有好一会儿，方鸣看见地上泥土被一滴一滴水砸出印记，方鸣心里一酸，摸着赵小雨的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方鸣知道他走以后赵小雨又要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他看着赵小雨沉默着
“奶奶，我想跟您说个事”您看您能答应么？方鸣坐在奶奶的里屋，看着奶奶
“嗯……我大概猜到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带他走，你就得对他的人生负责任了，你不能带他走，然后又觉得累赘扔下他，这样的事情是要天打雷劈的呀！”奶奶静静的看着方鸣，声音不大，但是很严肃
“我知道，我有奶奶疼，但是他什么也没有了……”方鸣想到了小时候父母都没有的时候，只要有小朋友欺负方鸣骂他没爸没妈，奶奶就会拿着扫帚一直追到人家门口，那时候觉得奶奶很泼，现在想想真不懂事
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赵小雨已经习惯依赖方鸣了，如果这时候方鸣走了，对赵小雨来说伤害是相当严重的，给他一束阳光，又亲手将阳光收回，方鸣实在做不到
两天后，方鸣带着赵小雨踏上了开往富州的火车，未来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方鸣紧紧握着赵小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