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桎梏
怪物吃痛捂住光秃秃的手腕,注视那从铁板上跳落的人,“你是谁?”
那青年悠悠答道:“柴小川,告诉名字,这是对你临死之前最后的慈悲。”复又喃喃道,“慈悲?这个词竟然从我嘴里说出来,好奇怪,”他拍头,“一定是受了那家伙的影响!”
“本来我今天只想要这几个小子的命,但你非要送上门,那我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唉,周末回去一趟都能在路上遇见猎物,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柴小川瞟了瞟地上的断爪,“不是说钢铁之躯吗,还是能被我斩断啊,估计你现在痛得厉害吧?”
那怪物蓄势:“所谓钢铁之躯,并不是仅仅指一副肉/体,而是顽强存活的意志!”一个腾冲扑向柴小川。
“哈哈哈,”柴小川捧腹,“韭也会有人的精神,真是太可笑了!”他扬刀扫去,怪物抬腿一跨,跃上他头顶,两臂交缠成钻,直捣而下。
蓦地,刀光如镜映出它的脸。
“噌!”
柴小川恶笑一声,持刀护峙,恍然又斜举一击。
怪物“嗵嗵”滚出一丈远,胸口裂开一道漆黑的缝,它阴沉凝望眼前人。
反应十分灵敏,而且刚刚潜伏在附近也未能察觉到,是剪韭吗?不对……这小子只是柴刀上有那一点特殊的赋予。
剩下的尽是愚蠢、疯狂,以及无处安放的蛮力。
“啊!忘了这里还有人,给看见了吔,”柴小川这才瞥见那几名脸色惨白的少年,他怔怔提刀走向他们,“我要不要把你们全杀了呀,反正没差。”他举刀对准一个少年砍下,锋利刀刃带起一阵风袭,吓得那少年紧闭双眼。
逼来的寒芒骤然撤去,脑门只余一缕凉息。
“好险,”柴小川架刀,“幸亏忍住了,不然被那女人知道,一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正在此时,一辆警车驶过,“当啷”又撞飞一块钢板。
众少年:“……”
车窗摇下,探出一个男人的头,“嗨!咋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咦,打架斗殴?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血气方刚,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总之赶快一笑泯恩仇,再不回去,叔叔打你们小屁股哦!”
怪物转来一张恐怖脸。
“……当我没说。”一脚踩上油门,绝尘而去。
“喂……”柴小川伸手,作依依不舍状,“我知道你可能打不过它,但你好歹对得起那身制服,帮我把无辜群众带离现场吧?”
怪物晃晃欲立。
柴小川趁机一个滚刀切过怪物身侧,被它一闪而避,他扭身兴奋道:“我要把你剁成肉泥!”
左臂忽地拴来一束傀儡丝,他感到一股微麻,按刀的指节不由自主松懈,右手欲扯,另一束丝又攀附而来。
怪物见成功将他双手钳制,含笑道:“若无神提供帮助,赋予尔等神力,你们什么都不是,早被韭灭绝了,区区凡人,以卵击石。”
“是么?”柴小川目光如炬,他绷紧肌肉使劲一拽,眨眼间那怪物便被拉至眼前。
一刀捅穿心脏。
怪物瞪大了眼睛,内部崩溃瓦解,化为一堆排泄物。
柴小川将地上的死尸踹去一边,抠了抠牙缝里的菜叶,举刀威胁道:“今天的事要是吐露半字,仔细你们的脑袋瓜!”
少年们见这人一股匪气,势胜妖魔,哪敢不同意,点头点的脖子都快折了。
“滚蛋吧!”
忙撒开脚丫子。
“哎哟!”一个少年不慎摔了一跤,“好痛!”他叫唤道。
“嚯,平地摔,你怎么就这么能耐呢?”柴小川看乐了,“别装死,起来!”
“不行,脚崴了。”
“跟个小姑娘似的,”柴小川翻了个白眼,他慢腾腾走近,“现在世道不同了,彪悍的女人以一打十,你连个崴脚都应付不了,将来怎么跟配和人家比翼成双?”他蹲下去捶少年肩膀,“快,像个男子汉一样站——”陡然一个翻身,捅来一只利爪。
柴小川低头看了看被洞穿的腹,“怎么会……”
“咳咳……可惜呀,那一刀颇为狠辣,只差一点就真的干掉我了,”怪物附着少年的身躯挺站而起,“不过没人告诉你吗,韭的心,是长在右侧的。”
“他娘的,大意了!”柴小川气得喷出一口血沫,晕死过去。
怪物探爪欲掐断青年喉咙,不曾想一块板砖砸来,它旋身一躲,正中柴小川,胸口闷痛一堵,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睁开眼,险些过去了。
“呃,不好意思了。”罪魁祸首致歉道,然而一张白白俊俊的脸上不见丝毫愧疚,反而眉梢上挑,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正是刚才那名跑路的男子。
柴小川凉凉转过脑袋望去,眼神似乎极力想把那人绞作万段。
混蛋,没被韭杀死,差点被你给搞死了,帮不上忙就别来添乱,回来送人头的吗?!
“啊哈哈,别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嘛,你瞧,我这不是来捞你了?”
男子无奈摊手,他已脱去了外面的制服,里面是一件绘有海绵宝宝的卡通短t,他径直走向柴小川,“不过你心也真大,就这么爽快放那几个小子跑了,还好被我及时截住抹去记忆,你们这些孩子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少操点心?”
怪物被他目不斜视地忽略过,恼羞成怒:“敢无视我?!”它张牙舞爪欲扑,刹那,路面凝起一层霜花,寒冰仿佛从地表深处席卷而来,直从脚跟冻上发梢。
它动弹不得,惊恐万分,一双眼直勾勾盯视男子,“莫非你是……”唇瓣却再也挣不开了。
他一把搭过柴小川,笑呵呵打了个响指,“bingo!猜对了!”
一瞬间粉碎成尘。
“小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不用你操心。”柴小川抓下沈韵秋抚来的手,定定看向警车内解安全带的男子。
梅胜簪,职业警察,柴小川车祸事故中那两名犯罪分子的追击者之一,记忆中那家伙撞车之后就两眼一黑昏迷不醒,这点唯一的了解还是梅胜簪在车上亲自给他讲述的。
“沈女士,我是代表市公安局来给小川送表彰的。”梅胜簪一边笑言,一边拿出一面锦旗递上,红底金字,其上龙飞凤舞:见义勇为,正气青年。
八个大字跟他毫无干系,柴小川嫌弃地撇撇嘴。
沈韵秋开心接过,又将它转交给一旁的儿子,“小川,还不谢谢梅警官?”
梅胜簪笑了笑,“谢我什么,这是他应得的。”
沈韵秋真诚道:“小川住院这段日子又适逢他外公生病,家里经济负担很重,多亏梅警官排除媒体记者干扰,让他安静接受治疗,又向社会募集善款接济,帮我们顺利渡过难关啊。”
“那也只是履行我做警察的职责罢了,何况小川是因为参与到我们的追凶过程中才受重伤入院的,不如此,反而过意不去。”
“不过,梅警官怎么会和小川一起回来?”
“哦,我开车来的路上又正好遇见他,顺载而已,”他满是笑意的目光移向青年,“听说小川是孝子,每个星期都会回来看妈妈吧?”
柴小川内心直犯嘀咕:还不是被某人威胁过来的。
沈韵秋温柔看了一眼柴小川,笑叹道:“这孩子一向懂事,只是最近脾气有点暴躁,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倒是没说错,”梅胜簪憋笑,“我刚在路上看到他,那架势,还真有点□□老大的风格,奶凶奶凶的。”
柴小川涨红了脸,对沈韵秋沉道:“你先回去,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沈韵秋小心翼翼发问:“不邀梅警官来客厅坐坐吗?”
“回去!”命令式语气。
待目送沈韵秋上楼后,柴小川回首,见男子敛了敛笑容:“小土匪,我劝你还是对她好点,虽然是别人的妈妈,但从今往后,她的母爱可就全倾注于你一人身上了,要珍惜,懂不懂?”
“我本来在原先的时空野生野长过得逍遥自在,突然一命呜呼来到了陌生的二十一世纪,寄居在另一具身体里,无端多了个娘出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啧啧,太惨了,我才不要,无怪乎你会愤怒难平,但这就是命运,强挣强求皆不可得。”
“命运?我明明是被强行带到这里的,如今还要受人威胁行动……还笑!你看我身上这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眼!”
“呀,”梅胜簪笑得好不容易才直起腰,过来一掌拍在他肚皮上,“是这里么?”
“啊——”柴小川仰头大叫一声,复迅速揭开衣服,诧然发现伤口消失了,只余一小块淡粉印记。
“喏,治好啦。”
“……”柴小川一时被封住了口。
“好吧好吧,向我这么一通抱怨诉苦,究竟想说什么啊?”
“我要你们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让我重新回到属于我的那个时代!”
“可你以前的肉/体都已经毁了。”
“难道不能用神力复原吗?”
“神力的使用是有限制的,也不能肆意就让枯木生花呀,连神祇自己都有不可避免陨落的一日。天地是无形的框架,万物生而有命,过分干预只会适得其反,带来更多死亡的灾难。”
“……那,至少替我管管易疏林这个女人吧,”柴小川退一步,咬牙道,“她只要一有时间就来找我,美名其曰训练,实则顿顿都是拳打脚踢,在医院的一个月作案尤为突出,妥妥暴力行径啊!”
“这个嘛……”梅胜簪耸肩,“她并非我的神侍,没理由听命于我,我们是合作的同事关系啦,平常聚在一起就事论事开个会,私下里不熟的,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起见,我会尽量想个好主意改善一下现状。”
柴小川难以置信:“你真的是神吗,这么没用?”
梅胜簪大笑一声,忽而凑近道:“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最终解救人类的,只能是你们自己。”
手指如施梅花妆一般,在柴小川额上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