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七十一章 血气方刚
沉默突然不再沉默。
少年刀客走后，茶肆内外的江湖客们一阵骚动，交头接耳，却不知林道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林道仙身上没有葫芦，更没有药。
难道他不怕受伤或生病？
不怕，当然不怕！
一味药只能治一类伤，若想救治各种疑难杂症，怕是将整个药庐带上都不够。何况他是药王谷谷主，医术高超，自有一种自信：能治好的伤无需用药，治不好的伤用药却是白搭。
言归正传，少年走后的茶肆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有的江湖客望着少年离去的南方，心生去意；有的江湖客望着洛阳所在的北方，只盼尽早脱身；有的江湖客则武器在手，冷冷瞪着林道仙……江湖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江湖，所谓默契只受利益的驱使，一旦互相之间各怀心思，默契便会自动瓦解。
“你们也想走？”林道仙扫视所有江湖客，只一个眼神，只一句话，便让躁动的茶肆恢复安静。
林道仙是一个谜。
谜底揭开之前，一般江湖客轻易不敢试探林道仙的底线。
“路在脚下，老子想走就走！”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腾地站起，声如雷鸣，恶狠狠地瞪着林道仙，说话间已顺势抄起茶碗，一把摔在地上。
“路在脚下，你当然可以走。”
“哼！谅你也不敢拦老子！”话音一落，壮汉说走便走，昂首挺胸，显得自信而得意。
他的自信源于实力。
他的得意则基于自信之上，笃定林道仙不敢拦自己。可是，他的自信并不能说服林道仙，很快便遭林道仙唤住。
“等等。”
“怎么？你想砍掉老子的手？”壮汉瞅一眼地上鲜血淋漓的断手，既含不屑，更无惧色。
“你可真会说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砍你的手，难道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嗜杀？”
“那你为何唤老子！”壮汉粗声粗气，显得极不高兴。与林道仙的平静不同，壮汉的情绪皆完完全全写在脸上，高兴便是高兴，愤怒便是愤怒，无需隐藏，也属实不擅掩饰。
“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喔？”
“你忘记结账。”
“混账，老子不记得欠你什么！”
“你当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是让你跟我结账，一只碗，一碗茶，一张饼，这是你欠店家的。”
“老子没钱！”
“结账而已，不一定非得用钱。我虽不懂你们的江湖规矩，却曾听过一句老话，出来混，迟早要还。”
“老子不仅没钱，更没有值钱的东西。”
“不，你有。”
“喔？”
“有人以玉为宝，有人以名为宝，有人以钱为宝，殊不知于个人而言最贵重的宝是命。所谓物以稀为贵，命只有一条，自然宝贵。”林道仙一贯平静，却于轻描淡写间给出一个提示。
“你想杀老子？”
“不想。”
“谅你也不敢！”
“你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方才那个大脑袋和尚较你多弄坏一条长凳和一只茶壶，还将老汉打伤，不过留下一只手，按照你的情况，留下一根手指即可，公平。”
“放屁！老子偏要走！”
话音未落，壮汉已大步迈出茶肆，踏上直道。与和尚、少年的方向不同，他面朝北方，那是洛阳所在。只是，他的脚刚向着洛阳迈出一步，突然双膝跪地，若非双拳撑着，怕是整个身子要摔个底朝天。
“哎呦！”
壮汉痛叫一声，却借双拳撑地之力腾地站起，转身，恶狠狠瞪着林道仙。是的，害他摔倒的正是自始至终从未离座的林道仙。
当然，他虽目露凶光，那股自信、昂扬的气势却遁去无踪！
在他瞪林道仙时，突然发现地上的两根竹筷，林道仙能以竹筷于数丈外伤他，显然不容轻视！
“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要么结账，要么留下一根手指。”林道仙依旧平静，从容，丝毫不将壮汉的愤怒瞧在眼里。
“老子没钱！”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老子欠账是老子与店家的事，同样与你无关！”
“不错，的确与我无关。”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多管闲事？”
“可以这么说。”
“小子，你也说过命只有一条，别以为偷袭老子得手，便以为老子怕你。”壮汉双拳紧握，狠狠瞪着林道仙。他的拳头显然有着巨力，方才撑地的直道上，已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坑，只是所有人的目光皆在林道仙身上，以致无人注意。
“算我一个！”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鹰鼻长须的中年男子，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却如狐狸般狡黠，无剑无刀，无任何武器在手，天气如此闷热却穿着厚厚墨色长衫，本是独自坐在角落，却突然站起，振臂一呼。
“算我一个，这小子就是个反江湖的另类，人人得而诛之！”
“算我一个，咱们一起上，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淹死他！”
“算我一个，老子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狂的小子，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让他识得咱们江湖豪侠的厉害！”
“算我一个，为武林除害！”
…… ……
一时之间，由那中年男子振臂一呼，酒肆内外的所有江湖客一齐起身，各持武器，俨然视林道仙为共同的敌人。于是，丢掉的默契重新达成共识：在去洛阳的路上，务必除掉林道仙这一拦路者。
这是身为江湖客的荣耀！
只是，并非所有江湖客皆以此为荣，至少于壮汉而言，荣耀都是一些沽名钓誉的东西！
“少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这是老子与他的个人恩怨，老子定要好好教训他！”壮汉却是盛怒，一拳砸中路旁的树，霎时树叶纷飞，宛如一阵叶雨。
可怕的是，他的拳头竟将那棵较碗口还要粗的树贯穿！
好惊人的力量，竟如天生神力。那些原本激昂的江湖客，竟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壮汉，目光最终落在壮汉那只刚自树洞抽出的拳头上！
“原来是他！”
“山西神拳张叔宝唯一高徒方刚！”
“错不了，一定是他，试问世间之上，除了他们师徒二人，还有谁能练出如此霸道的拳法！”
…… ……
林道仙当然认出壮汉便是那日龙门镇上的醉汉，如今却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血气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