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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 白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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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这是一位容颜绝美的君子,眉似飞流,目若极星,肤则胜雪更玲珑,一袭白衣于午后暖阳里如琼花盛放,不必笑,无需动,只安静站着,便自成一道虽不夺目却引人入胜的风景。

    谁说男子不如女子貌美?

    只老槐树下这位单手救下族长的白衣公子,虽只有与辛瑶华相当年纪,却已然将世间多半女子比下去!

    “少……”族长本是抱定必死信念,忽见及时救下自己的白衣公子,竟如支撑不住般下跪,言语间甚为恭敬,但只说出一字便遭公子打断。

    “老伯,村里发生如此变故,你实在不该隐瞒不报。”吐气如兰,从容优雅之余带有淡淡清香,声音则如天籁,为辛瑶华从未听过。言语之间,公子已扶起族长,使其倚树而站。

    “少……喔不,公子贵重,老朽不敢以琐事叨扰公子。”族长瞧见公子眼色,连忙改口。

    “琐事?你竟然觉得这是琐事。老伯,我一向尊你敬你,却没想到你会这样看轻我,若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异样,你可是打算置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白衣公子竟是责备族长,犹如上级对待下属。

    当然,虽是责备之语,却瞧不出半点责备表情。

    确切说来,白衣公子自现身起,便是面若平湖,不惊一波。没有人能自他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窥探到他的内心,正如,没有人能让他露出任何一个细节的破绽。

    “喂喂喂,你是哪位?”辛瑶华本是感激公子救下族长,却见族长待公子着实恭敬,遂怀疑起公子的身份。

    这是一个神秘的公子。

    公子能及时救下族长,必是早已藏于老槐树上。可是凭她的观察力,竟不知公子何时来,仅凭此点,公子的身手已不容小觑。

    “我不叫喂。”公子转身,看辛瑶华时眼里有光,转瞬即逝。

    “我知道你不叫喂,我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是想问,你与族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隐约听到族长管你叫少……”辛瑶华思来想去,却猜不出“少”字后的内容。

    “这似乎与你无关。”

    “本来是与我无关,而我也没有闲情逸致关心与我无关的人或事。可是,我怀疑你来自药王谷。”

    “你与药王谷有冤?”

    “无冤。”

    “你与药王谷有仇?”

    “无仇。”

    “既是无冤无仇,为何要找药王谷?父母在,不远行,你实在不该抛下你那卧病在床的老父独自远行。”

    “托你的福,孙思邈的一魂一魄已治好家父顽疾。”辛瑶华瞪着公子,竟是意外于公子知道她用来骗族长的梦。

    梦是不真,她编织的梦却使族长不敢质疑。

    当然,有人同样编织出一个使她不能质疑的梦。故而公子此言,已使她认定公子即是族长口中的药王。

    药王即是药王谷谷主。

    可是,这是一个矛盾点。传闻药王谷谷主林宗越已年过半百,岂会是这样一个容颜绝美的公子?这同时是她的疑惑,她虽一直观察,却始终不能自公子身上得出任何解惑的信息。

    “你还有别的事?”公子却不意外,看辛瑶华时目若皓月,而皓月之光过盛,寻常人很难自皓月之光里看到别的。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族长没来时我曾对着天空喊过,而你,当时已经藏在树上,一定能够听到。”

    “喔?”

    “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要见林宗越那老东西,跟他算一笔二十年前的旧账。”

    “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想必二十年前尚未出生,却不知尚未出生的你如何与人结怨。”公子从容得有些过分,虽是心中好奇,却自滴水不漏,仿佛辛瑶华说与不说皆与他无关。

    “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那是你的事。”

    “你只需带我去见林宗越那老东西,便可救下整个桃花源村的人。当然,你若见死不救,我会让你给他们陪葬。”

    “你想杀我?”

    “我不喜欢杀人。”

    “可你还是想杀我,给我一个甘愿被杀的理由。”

    “杀人需要理由吗?”

    “杀人不需要理由吗?”

    “杀人不需要理由。”

    “杀人不需要理由,被杀却需要理由。”

    “这是你的事。”

    “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我也知道你没有闲情逸致关心与你无关的人或事。可想杀我的人是你,你有义务给我一个理由。”

    言及杀,公子从容如旧。

    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并且做得很好。与辛瑶华自幼生长于杀戮的环境不同,这青山绿水的桃花源本是一片净土,杀是一个不属于这片净土的字,故而公子的从容不单是对杀而言。

    “我杀过许多人,若人人皆向我索要一个理由,我岂不是要烦死?”辛瑶华冷哼一声,不再看始终瞧不出破绽的公子,而是望那西斜金乌,补充道:“你的时间已经不多,速速决断。”

    “我早已决断。”

    “喔?”

    “你的旧账是什么,跟我算吧。”

    “我想见的是林宗越那老东西,而不是你这样一个小白脸!”

    “他不在,你只能跟我算。”

    “他若不在,你就等着给村民们收尸吧!”

    “你不会杀他们。”公子看向辛瑶华身后的满地村民,竟丝毫不曾流露担忧神色,从容之余更多出一份笃定。

    “你不是我。”

    “我当然不是你。”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会杀他们?你说不杀,我偏要杀。我杀人无数,不在乎再多一些!”

    “不,你只会下毒,不会杀人。我大可不必现身,纵我不来,纵老伯不求死,你也会自掏解药,替他们解毒,只因你下毒之初,便从未想过要他们的命。”公子竟是莞尔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笑。

    他几乎从来不笑,当然,他也几乎从来不哭。笑与哭皆为情绪外放的一种,而非情绪外放的全部。

    他会高兴,只是不笑。

    他会悲伤,只是不哭。

    此番一笑,非为自诩洞悉辛瑶华的心思,而是欣慰于辛瑶华心思里的善意。是的,与辛瑶华好奇于他一般,他已对辛瑶华生出从未有过的好奇。

    “最毒妇人心,不要试图揣度我的心思!”辛瑶华有些生气。

    “不是揣度,而是亲眼所见。我曾亲眼看到你将包括桃子在内的所有孩子抱回榻上,你若真想杀她们,大可不必如此。我猜,老伯现身的那一刻,你急忙收起的正是想要替她们解毒的解药。”

    “你到底是谁!”

    “你真想知道?”

    “否则我不会问。”

    “你若真想知道,便随我来。”

    话音未落,白衣公子忽然凌空而起,朝桃花源村反方向的太白山上飞去,轻功之高,竟如生双翼,不着痕迹。辛瑶华唯有跟上,竟也不落下风,始终保持不那么远、不那么近的数丈之距。

    午后暖阳,驱不散寒。

    二人走后,整座桃花源村只剩族长一人,背靠老树,忧心地看着没有一丝生命征兆的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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