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洞穴时光(3)
与顾川重逢的第二日, 睡了一夜好觉的陶粟破天荒早早醒来。
她惦记着昨晚刚来的月事,生怕不及时替换会侧漏弄脏床被,忙不迭偷偷从男人温烫的怀里钻了出来, 随意披上件袄衣就跑到帐篷口套革鞋。
正搂着陶粟闭目养神的顾川其实也早就醒了, 他被她的动静惊动,从软和的床铺上坐起,一双星眸里神采奕奕, 望向跪坐在地上找鞋的陶粟时, 唇角微弯面露浅笑。
陶粟直到穿好鞋站在外边以后,才发觉顾川已经起来正看着她。
她不太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对方, 又实在着急上厕所, 只好一边拉着帐篷门上的拉链, 一边连连叮嘱。
“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 千万别出来,等下我好了,再过来让你出来……”
由于海崖洞里太小, 一顶帐篷就占去了极大的位置,剩下那些地方还要用来走动摆物, 拉撒都只能通过在边角处的宽大洞缝进行处理。
眼下一览无余的窄小空间内又多了一个人,陶粟要去方便,只得尴尬地将顾川拦在帐篷里。
“好。”顾川好说话地点头答应,她这才放心地将帐篷拉链彻底拉上。
火盆中半夜被顾川加过一次的鱼油已经燃烧得快差不多了,整个洞室冷飕飕的, 新加进去的鱼油粒还要过一会儿才能释放出足够抵御低温的热量。
崖外, 寒潮流降临所带来的雪风穿过各条隙缝直扑在陶粟身上, 冻得她小脸发白。
在快速解决完个人问题, 换上新的护理垫后,陶粟像一枚小炮弹,又腾得弹回到温暖宜人的帐篷中。
顾川拥着她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陶粟身上冰寒的气息消失殆尽,重新变得暖热温香起来,他方才准备出帐外去做事。
为了方便在海中赶路,他并没有将鞋穿来,而陶粟的那双革鞋又着实太小,伸都伸不进去。
眼看顾川缠着绷带的双脚即将跨出帐篷外,陶粟忙唤住了他,她在空间里那一大箱子的袜子鞋中挑挑拣拣,选了个看上去最大最毛绒的取出来给他趿拉着穿。
然而囤积的无论是鞋袜,还是冬衣裤等,其实都是按照陶粟自己的尺寸。
因此当那双软袜鞋放到顾川宽大厚实的脚板旁时,就显得十分袖珍,顶多只能套住他的半截前脚掌。
“好像太小了……”陶粟不免有点懊悔,拿着那双袜鞋在顾川脚边比来比去,后悔没在空间里多存些其他尺号的。
她锲而不舍地思索着,又拿出一双新的,连在前头那双的后头,尝试着放在顾川脚下比了比。
“这样就看起来正好合适。”陶粟的眼睛亮了起来,笑容轻快而娇嫩,“我把它们前后缝起来,可以给你做一双大号的拖鞋。”
这个想法得到了顾川的支持,不过他并没有让陶粟自己动手。
他接过陶粟手中的针线,将两双拖鞋两两缝在一起,甚至在她设计的原由基础上,还用一旁两个喝空的矿泉水瓶皮给这双大拖鞋补了个底。
顾川的力气很大,新做好的大号拖鞋既牢固又防水,试穿在他脚上时分外合脚。
陶粟一看就心动了,她重新拿出一双袜子鞋来,央着顾川也帮她弄个底皮上去,她好在洞穴里当家居鞋踩着穿。
顾川没什么不能应的,他当即帮陶粟缝起新软鞋来,比起给自己做的那双的粗糙皮底,他给陶粟做时甚至还耐心地磨平了边缘每一根的锐刺。
新的外穿软袜鞋很快就做好了,看上去与之前相比没什么不同,只是添了层塑料底皮变得有些硬,但并不妨碍脱穿。
陶粟踩着新的软鞋出了帐篷,在海崖洞里踢踢踏踏地走着,感觉比穿革靴要透气舒服得多。
顾川看着兴奋地走来走去的陶粟欲言又止,刚毅的面容上泛起红意,他微微张了张口,想请陶粟稍微回避一下。
好在还不待他开口,陶粟又突然回到了帐篷里,顾川松了口气,快步去到她之前用过的边角处洞缝前,同样开始解决个人需求。
连绵的水声响起时,陶粟正兴冲冲地在空间里翻取成套冬衣裤,她怕衣着单薄的顾川会冷,便想如法炮制一套适合男人穿的新外衣外裤。
当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时,她还在纳闷是哪里来的声音。
直到转过脸去瞧见站在岩壁前的顾川后,陶粟才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她倏地红起脸立即转回脑袋。
声音已经停下了,可陶粟脸上的热意许久未消,泛着水光的眸子里目光娇怯怯的,好久不敢落在顾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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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两人的生活变得更方便,陶粟将空间里常用到的食品物什都取了小半出来,堆放到墙根边炉锅等器皿中,预防漏水沾湿。
四五盒营养套餐饭,两三包方便面,若干只橘子,两袋香肠,五瓶矿泉水,还有一堆灌满空矿泉水瓶的干鱼油等等。
这些东西够他们两个吃上好几顿的,如此一来顾川要用到什么直接拿就行,也不用再通过她转换。
毕竟现下礁洞内的事都由男人主动接过手去做,陶粟成了货真价实的娇小姐,只需安逸享受照顾就行。
鱼油盆上座了只热锅,里头煮着以一盒套餐饭为原料的咸泡饭,还切了两根香肠片做配料,看起来食色生香。
食物的香味跟随袅袅热气逸散在空气中,闻得等在一旁的陶粟口水都咽了好几回。
本来她空间内的矿泉水已经不多了,不该再这样奢侈使用,但是今早开启的储物格里竟是一大桶十九升规格的桶装纯净水。
新水的出现极大地缓解了陶粟的饮水焦虑,她喜滋滋地向顾川提出要喝热汤粥的建议,后者自然满足了她。
顾川做饭的手艺比起陶粟想象中的还要流畅许多,他经常要留在外围海区做活,待在家里吃顾阿妈做饭的机会实际上并不多,因此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开火。
他对火候的把控,至少比煮泡面都能煮糊烂的陶粟来说精准无数倍。
纵然时至今日,陶粟对生活质量上的要求已经近乎于无,有味道正常的热食吃喝就行,但不用她动手总归更开心一些。
咸泡饭很快煮好了,她接过顾川盛给她的满满一碗。
只见里头盖着厚厚一层各色好料,闻起来香得要命,对方对她尤其偏爱,几乎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添进了她的碗里。
即使陶粟很好养活,并不挑剔,但她的胃口还是老样子,根本吃不下这么多。
“我哪里吃得完,你也吃嘛……”
陶粟失笑不已,将自己碗里的厚料拨了一半给顾川,又从他的锅中捞了勺粥汤添进来,这才美滋滋地开始进食。
饶是如此,顾川也还是等她完全吃好,再吃不下后,才将锅里的泡饭与粥液尽数打包下肚,一口汤都没有浪费。
这一顿热乎乎的朝食吃得两人都格外舒适,陶粟坐在火盆边烤着火伸了个懒腰,拿起那套新衣裤打算给他改。
顾川没再拦着,他也很期待能穿上陶粟给改动的衣服。
新世界能让宝贵的年轻育龄女性所费心的事情不多,他会记一辈子。
时间在安静下来的洞穴里缓慢流淌,顾川将顶上细缝里的湿黑布都使劲拧干了一遍,重新堵上塞住。
不知是不是上头石缝内积雪变多的原因,这些用来阻隔雪水的黑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力绞一遍,间隔期越来越短,湿得也越来越厉害。
好在只是花费一些手脚,暂时并没有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见手头再没什么事能做,顾川的目光望向矮小简陋的四周环境,想着将洞里扩充打造一番,至少给陶粟拦出一个厕所来。
面对他的计划,陶粟相当赞成,她将空间里的黑布、工兵铲、绳索等一股脑拿了出来,任由顾川取用。
除了见过的黑布与尼龙绳,唯独折叠式工兵铲是顾川头一次见,他生起了兴趣,将铲子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对这精铁制造的器物颇有些爱不释手。
许是男人们都在机械工具方面有天分,顾川只是头次接触工兵铲,也不知他怎样操作,都不用看说明书,竟几下就把一柄铲子改成了尖镐。
尖锐的镐头用来挖岩石崖壁再合适不过,只见顾川一镐敲下去,轻轻松松在边角上的岩壁上砸出一个坑洞来。
有了合适的用具以后,陶粟心心念念的厕所不再成为问题,长工顾川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宽大的洞缝前方两侧很快垂下了一道黑布帘,那处用来方便的墙根拐角就这样成了洞内隐秘的厕房。
陶粟尝试去拽了拽,发现经过顾川固定的帘绳相当牢固,完全不必担心有掉下来的风险。
甚至多了这么一道帘子后,整个穴内都暖和了许多,连从底下缝隙里传出来的寒风都好似弱了不少。
眼看顾川既能暖被窝,又能煮饭洗碗,还能打理洞穴照顾她,陶粟心满意足的同时不禁分外感慨,她可真是运气极好,竟遇上了一位勤劳的田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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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是有顾川在,他们一时也无法轻易离开这处崖中深洞。
主要还是陶粟太过娇弱,而上去的路线又十分漫长曲折,孔洞情况非常艰难复杂,还有许多角度陡直的上坡口与深邃的空包深坑。
总的说来,下洞难,出洞更难。
若是只有顾川一人还可一试,但多带一个陶粟的话,哪怕有空间里的物品加以帮持,也很难成功。
陶粟听到这里难免情绪低落下来,她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日光,也无法抬头看看天空,总不能一直生活在这处深暗狭窄的洞下。
顾川舍不得见陶粟这般意识消沉,他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在没有工兵铲前,其实顾川也没有把握可以将陶粟带离这个地方。
但在见到工兵铲后,他计划或许能找到合适的石壁位置,再挖出一个侧崖开口,带着陶粟从崖侧下去。
饶是陶粟不太懂海崖里的岩石结构与地理方位,但也知道顾川的这个打算相当大胆冒险。
她仰起头,睁着乌黑澄澈的眼睛看向他,语气不免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用怕。”顾川只是眉目舒展地低头亲了亲她,“我有把握。”
为了能早日开辟出离洞的道路,顾川开始做起准备。
他花费两天的时间研究石洞岩壁上的缝隙走向,再结合记忆中大致的崖堤方向,最终选中了厕所旁一处空墙面作为开凿点。
其实原本也不该在海崖洞里开工,只是顾川沿着道口攀到上方去考察了一番,发现无论哪一层的石岩墙壁都更为厚实,与之相比选择洞内的墙至少还能少凿几丈。
砸墙是个力气活,哪怕是力大如牛的顾川,也得凿一阵歇一阵,积积体力,一天下来进度并不能前进多少。
而面对这种重体力的活计,陶粟自觉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她便主动捡起了后勤工作。
火盆上时刻不停烧着热水,每当顾川满头大汗地停下来歇息后,她就泡好咸茶水,配以奶香小馒或香肠充当点心,帮助他快速补充能量消耗。
茶叶与调味料是空间里近两日新开出来的,足足两大格储物柜的量,光凭每次一小撮的用料,真是不知道能用到猴年马月。
陶粟突发奇想给顾川拿来充当补充电解质的饮品,没想到效果极佳,既能有效补足男人体内水分,又能迅速解除疲劳。
顾川稍微休息了一下,觉得身上有点力气后,还想接着继续干活。
这下轮到陶粟舍不得了,他又不是真正的牛马,她也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微蹙着眉将顾川摁在帐篷口的软垫上,伸手给他按着肩,嘴里嘟嘟囔囔道:“你急什么,再休息一会。”
“你看你这肩上的肌肉,活干得太多都老化了!放轻松,我都按不动……”
陶粟娇气地抱怨着,顾川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当那双绵软的手指戳按着他的肩膀时,他仍然难以自控地僵直起背脊来。
面对她的碰触,他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了自身下意识应反的。
许是那身健硕结实的腱子肌不太好摸,陶粟按累一般停下手,她将脸贴在顾川的面侧,轻轻柔柔道:“要不进去睡一觉吧?”
陶粟老是担心他会过于劳累,以前在海上通宵筑造牡蛎屋顶时就这样,她对他旺盛的精力总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可能真要吃过一场深刻的教训,她才会知道,没事不要随便心疼男人。
“不用。”顾川伸手摸了摸陶粟的小脸,对她此刻的情/态万分喜爱。
他的手十分粗糙,轻轻抚过细嫩的面皮,就磨得陶粟舒服得不行,她眯着眼睛像猫一样蹭了蹭,又重新扑进顾川的怀里,想让他挠着她的背一起睡觉。
正享受着,却只听到男人轻咳一声:“乖,现在还不行,下次再给你。”
陶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忽闪的杏眼里又羞又恼,直到看清顾川眼底的笑意,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戏弄了。
她恼羞成怒,握起粉拳砸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后者结结实实地受下,任她出气。
陶粟还是不太满意,她从顾川的怀中退出,踢开了脚上的软鞋,钻进羽绒被里作势要午睡:“干活去吧,给我把门拉上!”
她就连发怒的样子都极为生动好看,如同一朵带刺的娇艳玫瑰,散发出惑人的香味。
顾川轻笑着捧起陶粟露在外面的小脚吻了吻,好生塞进了被子里,这才起身将帐篷口的拉链拉上,继续去干凿墙的活计。
他哪里舍得让她在这个暗不见天光的地方久留,更何况还有在上面守着的海岸渔村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可能会下来,他打定主意想尽快将带陶粟离开这个海崖洞。
心有归属,就不会成为恶民。
两人时光虽然很好,但更重要的是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