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碎礁吊脚楼
海岸渔村坐落在远处西面的海岸边, 船群直到傍晚才将将抵达浅海边缘的海区。
呆在船上的陶粟隔着灰朦的船窗远远望去,只见一小片低矮林立的黑色石山映入眼帘,隐隐约约矗立在刀削般的海崖旁。
待到离得近了, 她才发现那哪是什么黑山, 分明是几大栋连起来的巨型碎礁吊脚楼。
船过浅海后,风向就转变成了顺风,借着风力, 被交换而来的女人们很快被带到海岸线上。
陶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到达余陆, 她被蔺宽牵着手从货船上接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长坝与一整片碎石滩涂,以及不远处形状嶙峋的数栋吊脚楼。
每一栋吊脚楼占地都不小, 底下是预防海水倒灌淹滞的木石结构桩柱, 上层则是密密麻麻被牡蛎造礁覆盖的屋舍与窗缘, 看上去足有□□层高。
所有楼的外围缠绕着一圈圈供人行走的竹梯, 同样被碎礁包裹,又硬又坚固,许是入冬前刚修护了一遍, 整体泛着潮冷的海腥湿意。
其间每一层或大或小的屋门分布错综杂乱,透露出里头昏黄色的火光, 远观恍若闪着无数灯火的莫大洞窟。
陌生奇特,贫瘠冰冷,充满新世界特有的末世寡淡风味。
陶粟跟在蔺宽身后走向渔村,好奇地打量着余陆上的景象,而另一头见到外出的族人归来, 村里早早就有人迎了上来。
“回来了?事成了?”
“还行, 带回来八个……”两行人边走边陆续对着话。
带头来迎接的是蔺宽的叔伯辈, 只见这人眼瞪脖粗, 体态头重脚轻,有点像钟楼怪人,教人不敢细瞧。
他扫视了一番被带回的女人们,露出高兴的表情:“好!都是年轻的!”
用外来的年轻育龄女性来缓解村中因多年近亲结合,而飞速下降的新生儿出生率与畸形死亡率实属再好不过。
尤其在见到陶粟之后,这人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着对蔺宽打趣道:“你小子,福气最好!”
“叔……”蔺宽面色微红,脸上同样喜不自胜,显然也是对她满意至极。
陶粟在八个女人里容貌超群,从细长的软发到娇软的身段,再到肉骨匀称的臂腿,从头到脚无一不显现出少见的娇贵。
在渔村人眼中,她同糙养的女海民们完全不同,更像是内陆基地或船舰大族中才能养育出来的纯裔贵女,叫人稀罕不已。
蔺宽的叔伯对陶粟很是惊赞,慢步同他小姑父搭着话:“阿宽的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男人声音低沉轻和:“不大清楚,是请我们去的那些海民从其他聚集地里抢来的,听说也是前一个聚集地从哪抢的……”
陶粟草草听了几句,了然是那个陌生聚集地里的人传得离谱,她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便只作不知。
长坝很快就走到了底,越来越多的渔民听见动静从各个楼的门舍内走出来,连带环梯上站着看热闹的也不少。
场面拥挤不堪,陶粟最多眼见着足有八九个男女老少从某间小屋门里接连低头走出。
几栋不算多高的吊脚楼竟能容纳那么多的人,简直令人难以想象里头的空间是如何分布的。
陶粟草草环顾了下,实在不太习惯被这么多生人注视,便收回目光,下意识往蔺宽的背后躲了躲,只露出小半张莹润无暇的侧脸。
有丝丝缕缕的卷长鬓发散落在她白嫩的颊颌两边,随风舞动飞扬,密黑的眼睫垂盖在细白眼下肌肤上,显得格外乖巧听话。
温婉勾人,娇气羞怯,完全一副惹人垂爱的模样。
直让海岸渔村里所有男人都踮起脚来,争相张望。
夜风寒凉刺骨,陶粟和其他女人没有在室外久留,她们微露了露脸,很快就被带到某栋脚楼低层一间大屋里统一居住。
只见低矮的屋内燃着一个烧有鱼油的大炉,炉上座着水壶,咕噜噜正冒着浓浓热气,叫人感觉喟叹不已。
渔村里的人同海民们生活得一样,日常依旧使用原始的盆炉作为取暖照明工具,连燃料也是同海民换取的鱼油。
但陶粟的目光却被火炉边聚着取暖的女人们所吸引。
她们此时正坐在铺盖上说话,都身披各色厚袄,膝上一人一条棉被盖着,蜜麦色的脸上泛有红晕,显然被照料得不错。
听到有人进来,她们纷纷抬起头望过来。
这些是前两天海岸渔村从别的海区聚集地换回来的女人,其中显然不乏有出自北部聚集地的,因为两方一见面,顿时有女人惊喜激动地叫唤开了。
陶粟对北部女人认识得不多,更遑论相熟,不过眼前就有面熟的一个,嘉娜。
北部大迁徙时,嘉娜一家落在集体后面,很明显,她是在遭遇到漩涡流后被人掳去了。
说来也是巧,大家竟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不用多说,隶属北部的女人们在经过一阵情绪激昂的交谈寒暄后,很快抱成一团。
身处陌生的地方,这样的相聚非常能让人感到安心,然而抱团取暖的人中却不包含陶粟。
她先前在陌生聚集地时就被有意无意排挤,而今又有嘉娜隐隐做了这些北部女性里的带头人,更是没谁再理会她。
对此,陶粟并不放在心上。
她该吃吃,该喝喝,外人看上去就颇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嘉娜瞧她这般自在,想到颠沛流离的自己,更是气得咬紧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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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海岸渔村里的人并不急着将外来的女人们拉去配给单身男性繁育生子,反而集中在一处好生养着,日常由对应所属的男人负责各人衣食取暖物料。
陶粟慢慢同其他女人一起在大屋中居住下来,由于养她的男人是村长的儿子,因此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不管是崭新的衣物被褥,还是丰盛美味的顿顿餐饭,她获得的总要比其他女人们好得多。
在这样明晃晃的条件对比下,自然就会让人心生不满,不管是嘉娜为首的北部女性们,还是其他结伴的女散民等。
可哪怕心里头再不得劲,也没人会没脑子地去找她麻烦,毕竟陶粟可是村长儿子看上的漂亮女人,谁都招惹不起。
而嘉娜经历过被抢掠、买卖的可怕事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娇惯的少女,双方相处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就这样,陶粟在大屋内一连安稳地度过了四天,没人找她说话,她便专心盘点着空间储物格里的物资。
除开之前的格子,最近开启的几格分别是三床羽绒被,两件水獭毛厚斗篷,一只烧火的新锅炉,以及几大罐重新灌装过的大牌保湿乳霜。
都是外盖外穿外用的物什,在她离开这个落后的渔村前,派不上什么用场。
陶粟不无遗憾地想,但仍旧好好地一一规整起来,将这些东西置放到空间的上层,方便随手取用。
她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会安分待在这里给人生子,有机会必定还是要逃跑。
在此之前,陶粟决定要好好吃饭睡觉,努力提升体格增强体力。
许是新世界的冬季真的到了,气温飙降得飞快,大屋内必须时刻燃着鱼油,才能维持相对温暖的室温。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一碗滚热的汤水下肚是再好不过的食物。
陶粟欣喜于每顿都有热汤喝,尽管汤里头经常冒出中草药的味道,但她想着总不会毒死自己,于是顿顿都吃喝得干干净净。
或是因为多吃多睡,又或是药汤调养的缘故,陶粟的面色肉眼可见红润了许多,身段也丰盈肉嫩不少。
一身皙白的软肉厚衣也遮掩不住,常把来看她的蔺宽瞧得神色直勾,只觉口干舌燥,恨不得汤药能早些起效用。
确实,海岸渔村给外来女人们喝的汤并不纯粹,里头是放了活血草药的。
这般舒经活络的药材来自余陆内地,买回来价值不菲,也就村里来了新的女人才会舍得给。
一般女性喝了只会调理气血,促使经血早日下来,而若是有身子的女性喝了,则会促进胎儿早堕。
流过一回血,身体干净了,便可以派发给所属的男性繁衍子嗣。
不管怎样,都是为了能怀上本村男人的亲子,以至于不弄浑血脉,这就是把女人们集中养在一屋的原由。
陶粟傻里傻气,完全不知这种私密底细,偏知道的人也坏心眼地不肯告诉她。
嘉娜一早就知道汤水不能喝,她教其他北部女人如何偷偷吐在衣袖上,再用火烤干躲过检查。
这样的小伎俩对付渔村男人非常有效,因此这么多天里的数顿汤水,她们一口也没有喝下。
唯有陶粟一无所知,顿顿不落地喝完了。
嘉娜坐在女人们中间,打眼看着陶粟将喝空的汤碗递给守着她的瘸脚男人,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分外得意。
她可能觉得陶粟喝了这么多,应该就快来经血了。
等象征育龄女性空窗期的花经一过,瞧那守着陶粟的男人眼中的馋样就知道,陶粟离被压上床不远了。
等被渔村的男人弄过,指不定很快就会怀上孩子,到时候陶粟就只能留在这个满是残疾畸形人的村中生活……
说不定陶粟生的也会是小畸形儿……
嘉娜沉浸在幻想中,她已经失去了可靠的家人和富庶的海排房,眼下流落至此,只能靠一时的扭曲勉强慰藉自己。
陶粟自然不会知道嘉娜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吃饱喝足正准备躺下睡觉。
另一边,蔺宽端着她的空碗,忽然开口温声邀请道:“阿粟,你想去咱们以后住的屋子看一看吗?”
陶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