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海岸渔村
这回从海岸渔村过来的余陆人不少, 其中足有七八位都是渴望买到女人的年轻男子。
他们看起来与同龄的男海民们不太一样,体内血统以中亚为主,多是黑发黑眸, 但有的眼开嘴斜, 有的手足畸形,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病态症状。
反正在被抢来的女人们看来,总归都不是什么健康男人, 可怕骇人得紧。
这行人由渔村里的长辈带领, 那是个身量极其高壮的中年西欧混血,宽额高鼻英姿挺拔,两鬓的棕发中掺杂着些许白发。
看上去年轻时应该也极其俊朗, 倒不怎么像余陆民, 更像是血统繁杂的海民, 外相与其他人颇为不同。
不过这位长辈显然非常有话语权, 一行人都很听他的话,乖乖站在其身后。
眼下他正在门口含笑与老族长寒暄,两者相谈甚欢, 至于来的那些年轻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一个个面色微红, 有意无意直往屋里探看。
陶粟莫名对这位海岸来的领头者感到有些面熟,可还不待她再细看两眼,忽然感受到许多陌生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赶忙低下头,努力将自己缩回前头女人的背后,活像个胆小怕人的鹌鹑。
但即便是鹌鹑, 那也是温软可人、漂亮得不得了的鹌鹑。
所有瞧清她容貌的余陆男人都没有再舍得移开目光, 他们不约而同追逐着陶粟的身影, 专注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重的惊叹与喜爱。
过了没多久, 门口的谈话暂歇。
男人温和地看了眼屋内,做主对村里的后生颔首道:“去吧,挑你们喜欢的……”
这句话像是个开关,原本含蓄内敛的年轻男子们跃跃欲试起来。
而第一个行动的是站在男人身旁的年轻人,他生着副纯粹的华裔面孔,个子不高样貌端正,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硬伤,甚至能称得上仪表堂堂。
可当他走动时,却是一瘸一拐,有一只的脚朝向明显不对,是歪的。
这人竟是个跛子。
也正当他迈步进屋后,其他人才跟着进来选人,似乎隐隐以他为先的样子。
本就不大的海排房又进了几人,空间顿时拥挤起来,仿佛连空气也变得稀薄了许多。
女人们像是被这些躯体有瑕疵和残疾的访客吓到,对他们的临近避之不及,如同罐头里乱动的沙丁鱼,堆挤着纷纷往角落涌去,排斥的态度可见一斑。
但无论如何,大家也逃不过被卖的宿命。
陶粟原本站在中间的方位,两边一下子潮水般散开,她顿时突兀地显现出来,踌躇着不知该往哪头躲。
迷路小鹿一举一动都映照在别人眼中,只见少女身段娇软有致,模样迷茫娇憨,果然是新世界里难得一见的好颜色。
更重要的,她是健康的亚裔,且看上去还是纯血种。
这对于重视纯正血统的海岸渔村人来说,妙极了,陶粟完全符合他们的审美,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跟我走吧。”
地位貌似不低的年轻男子率先向陶粟伸出手,他的嗓音是有意放轻后的柔和,姿态摆得很低,浑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陶粟看着近在咫尺的陌生男性,没敢动。
她怯怯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白羽般的目光从青年厚重的皮革鞋与保暖的棉绒大衣上掠过,来到伸在她面前的那双大手上。
不同于顾川厚实粗糙的大掌,对面男人的手要更光洁些,掌心没有多余的疤痕与伤口,显然没干过太多粗活。
陶粟一点都不想与他握手,好像跟着走了以后,就会离顾川越来越远,她还盼着顾川会来找她。
然而走不走,她说了不算。
见陶粟一动不动傻站在那,乌黑羽睫覆盖着的眼角耷拉下来,整个人显得又乖又嫩。
那青年心动不已,心头像火一样在烧,有些等不及地直接拽住了陶粟的手,直往自己身边带。
男子的手滚烫,掌心还带着一些湿濡的汗意,陶粟下意识挣了挣,却没有摆脱。
她力气太小了,对于身强体健的新世界成年男性来说,这微弱的力道派不上一点用场,反倒好似在调情。
青年红着脸,紧了紧握住陶粟的手,软滑纤弱又不失肉感。
他牢牢地不肯放开,低下头凝视着仍与他手较劲的陶粟,嘴角勾起微笑,仿佛再看不进其他,眼中隐约透露出几丝心满意足。
海排屋里最惊艳美丽的少女被老村长的儿子挑走了,剩下的难免让人意兴阑珊。
不过其他人也不会就此不选,毕竟海岸渔村割让出了整个冬季的浅海驻扎区给这个聚集地,才换得八个年轻的育龄女性。
事关繁衍子嗣后代,搁谁身上也不会说不要。
很快,另外七个男人也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女人身上,他们选好了看中的,各自拽拉着往门口走。
新世界的年轻女性气力同样不小,她们可不像陶粟那般配合,一对对拉拉扯扯间浑像在打架,把本就不大的屋子衬得更逼仄了。
陶粟性子软怯,生怕自己会被他们殃及到,便只好顺从地跟着挑中她的男子走向屋外。
外边天光发白,完全不见太阳的影踪,只有寒冷的北风刮袭而来,预示着海面初冬的降临。
衣物单薄的陶粟一到室外就被冻得战栗不已,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稚雉,这下不光是面色,连原本红润的娇唇也发白起来。
她蜷着冰凉的手指,分外想取空间里的棉衣裤出来穿,又不敢。
如此一副雪打霜花的娇弱模样,在外人看来着实可怜极了。
就在陶粟觉得自己将要被冻死的时候,忽然一件带着余温的厚重大氅劈头落在了身上,周身萦绕的寒气骤时逸散回暖。
她下意识将衣服紧紧拢住,这才发现原来是站在门外那个余陆来的领头男人脱下给她的。
牵着陶粟的年轻男子见状,微皱起眉头来:“姑父……”
他衣扣解到一半,其实本也打算脱下外衣给陶粟御寒,只是终究比他的小姑父慢了一步。
被视作配偶的女人身上披着其他异性的外袄,内心本能涌起的强烈占有欲使得这个年轻小伙不大高兴,但面对敬重的大姑父,他压下情绪,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成熟内敛的男人并没有给侄子拒绝的机会,神情亲和又不容辩驳道:“好了阿宽,快带着你的女人回船上去,天冷了,你们可不能生病。”
话至此,被称作阿宽的蔺宽只好先带陶粟回他们开来的货船上,而其他年轻人同样将他们的袄衣披在身旁女人身上。
女人们逐渐安定下来,一群人朝聚集地外围走去,从海岸驶来的船就停靠在那。
然而领头的男人暂时并没有要跟着一起走的意思,他向族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行,随即同老族长谈笑几句,竟开始在这个新的聚集地逛看起来。
只见脱去大衣的他身量依旧高壮,在老族长儿子们的陪伴下快速走过一条条海排道,不厌其烦地张望着每一间屋子,偶尔同里头走出来的人打声招呼。
很友好,却也很奇怪,浑像是在找什么人或物一样。
海岸渔村的人大多已经见怪不怪,陶粟索性也收回关注的视线,顺着蔺宽等人的指引进入货船的船舱。
眼前的这艘货船大小类似运河里的景观船,可容纳的人数少,但有两层高,舱底缠满了增加浮力的橡胶制物,乌漆嘛黑不大好看。
底层用来装载货物,眼下存了几大筐聚集地老族长给的三类海鱼,泛着浓密的海腥味,上层则用来载人,女人们一进去就满了。
舱内气味一点都不好闻,边边角角有许多渍迹明显的脏污,陶粟抱着袍角小心翼翼缩坐在角落,对这艘平平无奇的船没半点兴趣。
然而其他女人却要兴奋得多,她们除开竹篙、板船,平日里难得见到像模像样的双层船艇,连带对畸态男人们的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有心情问些问题。
场面吵杂烦乱,陶粟不太想说话,只睁着一双水光盈盈的眸子,安静看她们大声询问。
她那一头松软冗长的卷发随意披散脑后,丝丝缕缕在肩头千勾百搭,衬着剥皮白蛋般光滑柔软的小脸,整个人恍若跌进枯草地里的脆生嫩藕,格格不入极了。
年轻男人们比肩接踵站在舱门外,你争我抢地回答女人们关于船只的问话,可实际上,眼神流转间都在偷偷打量着旯旮里不出声的小美人。
确实很漂亮,美貌得惊人,这个聚集地派去找他们的人没有说假话。
船舱里点起了火盆,温度升高得很快,夹杂着人体呼吸时产生的湿气,显得又潮又闷。
女人们相继归还了身上的衣袄,她们坐在暖和的舱里,不再需要厚实的衣物,而余陆来的男人们还要在外边吹风掌船。
除了这艘像点样的小货船,其他几条随行的船舶同海民们拥有的没什么两样,完全就是简陋的扁舟,在空旷无际的大海上没半点避风性。
陶粟披着的那件也跟着还了回去,她抱膝坐在原地,面前是散发热意的鱼油盆,海岸渔村来的人同样照顾她,有意无意将火盆放在她跟前,供她取暖。
女人们都习惯了,谁也没多说什么,只顾着打听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什么样。
陶粟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垂着雾濛濛的水眸,兀自发着呆。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北面海区里,顾川找被抢走的陶粟都快找疯了。
到处去寻,却到处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