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被转卖余陆
有了温暖的毯被, 再烤着鱼油盆中的火,陶粟身上的湿麻衣很快就干了。
见门外还有不少人在看守,她侧身喝了口碗中的热汤, 借着薄被的遮挡偷偷吞下了一颗药, 预防自己受凉生病。
这个新聚集地里的人出人意料似乎并不怎么凶神恶煞,陶粟也不用担心送来的饮食中会被下药,况且她眼下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饥肠辘辘。
先是晚饭没有吃, 又在雨里淋了好一会儿, 此刻娇弱的少女急需食物来填饱饥饿的肚子。
海汤碗底盛着很多干虾和蛤蜊,看起来成色还不错,味道也浓稠喷香, 吸引了边上好些女人, 她们直往陶粟的碗里看。
若不是外边有人盯着, 凭新世界女性的蛮横性格, 她们说不定会直接下手抢。
陶粟同样没有要分享出去的意思,她太饿了。
随着温烫的热液一口口被吃下肚,她身上积压的寒意顿时一轻, 舒坦得几乎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
氤氲滚滚的白雾热气中,她皙嫩的面颊上浮起两抹满足的嫣红, 苍白的唇瓣沾染汤汁莹润粉嫩,变得有血色得多。
陶粟将空碗搁在不远处,而送她汤喝的男人及时从外面走进来。
“还要吗?”对方蹲下身捡起碗,显然是一直有在关注着。
陶粟摇摇头,随之裹紧了身上披着的被褥, 只露出一张光滑幼嫩的脸, 粗看还不及成年男性的手掌大。
她俨然是有些困了, 眸子里水光清莹, 缩在被下小小的一团,可依旧目含警惕地看着面前不走的男人。
对方又留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眼中的紧张之色变得浓重,方才拿着碗起身离开。
陶粟松了口气。
门口,另一个则站那巴巴瞧着,像他那样围观的还有身旁几个男人。
他们既像是凑热闹,又像是腆着脸观赏一朵即将被圈养起来的,香嫩欲滴的玫瑰。
被子有些单薄,但是挺大,忽略上面细微古怪的味道,陶粟将它半叠在地上,钻了进去躺着,将就着准备休憩过夜。
这让北部的女人们不满起来,她们拥有的毛毯少,两三个人合盖一条,若想休息只能围靠在湿冷的墙上,跟干熬没什么两样。
不大的屋内,抱怨私语的声音连绵不绝,扰得人脑袋疼。
可她们只敢私下小声地说话,一点不敢去触外头那些陌生男人的霉头。
也正因为陶粟不吃了,锅中的那些汤水被守夜的男人们先分食了些,剩下的才拿来给被抢来的女人们。
里头好货已经被捞干净,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鱼骨块,胜在汤液还是热的,屋里一时没有其他动静,只响起各处吸吮吞咽声。
流落到陌生的聚集区里,所有女人都完全不见了在自家聚集地时的娇惯,毕竟这里没人会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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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知为何,这个聚集地并没有迫不及待将她们分配下去,甚至没怎么为难,反而一反常态给吃给喝地养着。
陶粟同其他女人一起在小屋里待了整整三天,细碎吵闹的环境下,基本夜夜都失眠,一点都睡不好。
眼下快到换季尾,落雨的次数与时长较以往短了许多,而在海面上刮袭的寒风却越来越大,昼夜不停。
冷空气始终在室外盘桓,逮着机会就卷着风往屋里来,消耗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气。
温度也下降得飞快,出门去放个风都冻得好一阵哆嗦,让人体感不适极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等第四日清晨时,海雾翻腾缭绕,只生着火炉的憋闷屋内,半躺着的女人们咳嗽声此起彼伏起来。
陶粟的喉咙口也有些痒,她稍稍清了清嗓子,披着薄被蜷坐起来,在火盆边上翻烤她的旧革鞋。
上回淋过雨后,革鞋里都湿透了,厚重的翻毛皮很难干,她一连烤了三天才摸着不那么潮。
脚上套穿的湿袜子鞋同海珠脚链一早就被收进空间,现下光脚盘在腿下,要多冷有多冷。
唯一碰上的好消息,就只有空间内又开启了四个储物格。
这回四格都是水果和食物,第一格是满满一大箱即食火腿肠,第二格是整筐皮薄汁多的香甜蜜橘,第三格是三笼保持出锅状态的奶香小馒,最后一格则是一食箱三十份区分好的营养套餐盒饭。
新的聚集地一天只给两顿,饭食以汤水为主,味道一点都不好,可能是怕她们吃饱了会想办法逃跑,量也少得可怜。
陶粟很久没有吃到过好东西,新储格开启的时候高兴了好久,口水都不知咽过多少回,但她并不敢在集体住宿的屋内拿出来吃。
因为屋子太过狭小不说,这几日又陆陆续续关进来一些从别的地方抢回的女散民,人一多就容易露馅,她不能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拿空间冒险。
陶粟一边翻烤着革鞋,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心神始终在空间内流连。
火盆里残余鱼油燃烧的微弱明光倒映在她脸上,将那雪嫩的肌肤衬托得更莹白了几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屋里渐渐有其他女人爬起,杂乱的咳嗽声也大了起来。
陶粟默默叹了口气,将烘得差不多的革鞋收进被子里,挪着被褥离火盆稍远了些,寻个角落安静待着。
女人们早起后会围向火盆取暖,一个个不亚于病原体。
陶粟向来惜命得很,生怕自己会感染病菌,因此哪怕冷些,也并不敢靠近。
没多久,紧锁的屋门被打开,有腰肥膀大的厨妇端着热气腾腾的食锅弯腰进门。
她动作粗鲁地“砰”一声将锅坐在火盆上,锅里是明晃晃土黄色的鱼块海薯粥,伴着几把长食勺,这就是一屋子人早上的伙食了。
汤液刚离火,滚烫得厉害,股股白气模糊了眼前的场景,但饿了一晚上的女人们却不管这个,争着去抢那几把勺子。
借着屋门的开阖,外头天光大亮,来自北面的冬风也吹袭了进来,冻得人寒颤不已。
陶粟没有动,她依旧窝在尚有余温的被子里,低垂着眉眸,打眼看似乎没什么精神。
她是被抢来的女人里最好看的一个,也最为娇气怯弱,从不跟别人抢东西,当然在抢她回来的那些人眼中,可能也是因为抢不过。
毕竟在第一天陌生聚集地如同喂猪一样囫囵给正食时,她一口都没吃到,硬生生饿了一天。
外面看守的人看见这样觉得不妥,赶忙报了上去,于是很快,陶粟的饮食就跟其他女人区分开来。
一个年轻貌美的育龄女性价值不菲,哪怕是在身陷囹圄的当下,她也值得拥有一点特权。
果然,厨妇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手里端着一只合盖的海碗,并一把短勺,就放在陶粟的跟前。
“不许吵!赶紧吃!”
这个厨妇又黑又壮,浑像个男人似的,眼睛一瞪凶得很,在新聚集地里俨然地位崇高。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的女人们,被她盯视过的人无不低下头,大家都吃过她的苦头。
陶粟也怕她,之前顾川送的海珠项链被其抢去,此刻作为战利品,缠绕在厨妇粗壮的手腕上,唯有掩在鞋子里的脚链逃过一劫。
室内安静下来,厨妇满意地环顾了下四周,又带着人出去了。
排屋的门被重新锁上后,屋子里委实一暖。
陶粟搓了搓冰冻的指尖,伸手揭开碗上的盖子,里头是一碗缀着细碎贝肉的热杂粮粥,闻起来海鲜的香味扑鼻。
她挑剔偏食,碰上不好吃的鱼肉块便只肯动一点点,如同是在吊着气,难养得要命。
所以这个聚集地的人怕抢来的宝贝会饿死,就专门做了易克化的粥食,独独给她食用。
陶粟捧起烫热的海碗,一边捂手,一边搅拌放凉。
袅袅的热气在她纤长的睫羽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全然一副湿漉漉的好欺负模样。
倒不是没人打过陶粟的主意,像后进来的几个女人不知底细,就抢过她的粥碗,结果被外头的人好生教训一顿,再也不敢了。
海贝杂粮粥里添了海薯,粥液粘稠十足,不是很对陶粟胃口,她有一口没一口慢慢喝着。
至于抢她回来的那对兄弟俩这些天鲜少露面,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只夜里头才有空过来看她一眼,带些零碎的食点,说几句难掩心思的话。
陶粟从他们脱口而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近日会有“客人”进入聚集地,但没想到就是今日。
午时过后,海区上逐渐有船群从临近的余陆驶来,船上的人来自海岸渔村,他们受邀买女人来了。
在新世界,人口是不可搁在明面上的买卖资源,一经发现就会被严肃清除,但还是有很多人铤而走险,尤其在无人看管的偏远地区。
她们要被卖了,屋里的女人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吃过朝食后,大家刚歇下没休息多久,排房门却陡然被人大力推开,厨妇带着一帮婆婶走了进来,给屋子进行洒扫,顺带通风。
她们收走了泛着气味的毛毯与薄被,让所有被抢来的女人们靠墙站成一排,如同要做展览给谁看似的。
陶粟同样在催促下穿上革鞋,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她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旧麻衣裤,领口和袖边露出与晦暗衣色截然相反的白净脖颈、手腕,看着跟边上的女人们全然不同。
纵使混站在一道,也显露出几分幼□□致的惊艳感。
敞开着门的海排屋内气温低寒,女人们被冻得瑟瑟发抖,陶粟的脸也白了。
她穿得最薄,单衣俨然扛不住扑面而来的北风。
好在新的火盆很快被人生起,还一生就是两个,鱼油燃烧的热量驱散了边缘的凉气,可开着的门却始终没有关上,仿佛是为了迎接谁的到来。
陶粟直觉不太好,她所站的位置前正摆了一只火盆,站在旁边暖和得很,但她却下意识往身后的人群里躲了躲。
好的站位让出来以后,下一刻就被别的女人占据了,个子不高的陶粟隐在最后边,被前面的人结结实实挡住,她这才稍微觉得安全了些。
然而鸡笼里的白鸽无论扑腾到哪,都格外显眼。
在余陆人过来选人前,新聚集地的老族长率先带人过来检查。
他年愈半百,体态黝黑精神矍铄,看起来说一不二,身旁还陪站着几个男人,其中就有刚出海领客人回来的兄弟俩。
几人刚进屋,一眼瞧见了女人群中的陶粟,那稀见皎白的肌肤与稚嫩娇美的容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老族长见状露出满意之色,只见眼前十几个被抢来的女人乖伶站着,乌压压一片,又有最漂亮的做压轴。
他们聚集地能不能在被海啸波及前迁往海岸渔村所占据的浅海,就看这一举了。
“阿爸?”兄弟俩看着陶粟,随后互相对视一眼,仍旧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些天抢回来的女人不少,应该够他们余陆人要的,这个能不能留给我们?”
他们其实已经张口问过一次,就在陶粟到来的第二天。
然而老族长在见过陶粟后,却并没有立即同意,反而暗存欣喜地派人去联络了想要找亚裔女海民成婚的海岸村落,他直觉他们应该会喜欢她的。
兄弟俩的问话没避着外人,陶粟和其他女人也都听到了,一听说她们要被转手去余陆,排房里顿时骚动起来。
老族长暼了眼两个儿子,没有当即表态,但他不回话的反应就代表了拒绝。
“去请人过来吧!”老族长冲后头的族民使唤道,“好好带路,今年族里能不能过个好冬就看那些人了……”
听完全程的陶粟惴惴不安,她垂眸咬住下唇,徒留下发白的清浅齿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