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陌生的聚集地
新的海区不见了海蛞蝓, 却出现更为严重的漩涡流。
无论是新世界,还是旧世界,灾害从来都是笼罩在人们头顶的一块巨石。
尤其当今上升速度极快的海洋, 更是天然极佳的孕灾环境, 由海啸引发的漩涡便是其中一种。
海面上电闪雷鸣,雨势加剧,四面不断传来惊呼, 以及大量海排房撞击在礁柱上的咔嚓声。
北部聚集地的海民们在海上生活许久, 年年都有意识加固他们的房屋,然而此刻屋舍在无数股漩涡的冲击下,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甚至隐隐出现碎裂散架的迹象。
顾家海排房离旁边的角礁最近, 撞击起来力度最大, 好在外侧有一层边距不小的海排道做缓冲, 暂时还没有伤及房子本体。
屋内,火盆倾倒在地,里面的火光早已熄灭, 连带满锅的鱼肉粥也翻得到处都是,在动荡摇晃的黑暗中弥漫出浓重的冷腥味。
排屋已不能再待, 借着天边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光亮,陶粟和顾家阿妈艰难逃到窄直不动的角礁柱上,死扛着想等这场漩涡流过去。
像她们这样做的还有好些海民,大部分是留下看家的女人,以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与少数孩童。
粗糙狭小的礁柱湿滑难站, 陶粟必须牢牢抱住凸起的石块才能站稳。
雨一直在下, 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 雨水顺着她光滑细腻的下颌直往脖颈里钻去,很快淋湿了单薄的衣物。
风雨交加中,瑟瑟发抖的陶粟乌发湿濡披散,小脸上满是仓皇未定,在惊雷怒电下显得格外可怜。
好在突如其来的漩涡流并没有要在这个海区久待的意思,摸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波涛汹涌的海浪逐渐远去,只剩下夜雨依旧落个不停。
停驻的海排房少了许多,很多排屋因断绳而被冲跑,侥幸留存下来的那些也大都破损开裂,底部半浸在海水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蛞蝓灾刚走,漩涡流又来,这回北部聚集地简直称得上的是大伤元气。
没去管外人如何哭天抢地,顾家海排房外的一圈排道同样被撞得面目全非,折裂开的竹木碎得七零八落,眼看再也没法用了。
瘦弱矮小的顾家阿妈心疼坏了,她正一手抱住礁柱,一手尝试拉扯绑在角礁上的尼龙绳,试图将三间房子拉近,查看里面的受损情况。
而顾川带着顾洋同其他人离开以后,一直到漩涡区来了又走也没有回来,不知他们到底有没有寻到医师的排屋。
陶粟能站立的地方要更小一些,穿踩年久的皮革鞋底薄且滑,她只能险险扒住礁石,一动不敢动,等着顾家阿妈把排屋拉过来,好进屋子里去避雨。
为了固定住自己,她手使的劲大,几乎整个人都抱在粗粝的蛎柱上,手腕上的镯链表戒等物隔着湿衣按压感明显,因此显得格外难受。
天已经黑了,眼见顾阿妈在另一边忙活着,陶粟索性趁她不注意,低头将手上的饰物都一一收进空间。
海上浓重的夜色下,她的动作轻巧而隐秘,谁也没发现。
天际蓝紫色的电光接连呼啸落下,潮湿的棉麻织物湿乎乎紧贴在少女娇嫩的身躯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隐隐约约也衬出底下莹白的皮肉肤色,看得暗处远观的人久久移不开窥窃的视线。
这是一支其他临近聚集地派出来的十几人小队,他们在自己的海辖区域边缘捡到了几间被洋流冲带过来的无人海排房,一看便知是又有哪个聚集区遭难了。
本着捡漏的心思,便索性派人出来四处查看,好巧不巧意外发现了无人驻守的部分北部海民。
北部有不少女人留守,眼下排屋破损,她们都还停留在礁石上,一个个分外显眼,其中就包括娇俏可人的陶粟。
这看在外来者眼里,不亚于送上门的肥羊,不抢白不抢。
侵入者自东面而来,犹如飞进鱼群的恶鹰,寻到落单的年轻女人就用藤绳捆住,直往他们的板舶上抛。
这些人速度极快,一旦被捉住就难以逃脱。
聚集地里许多海排屋都藏放着族民过冬的东西,可他们并不去翻找,只顾一心一意抢人。
毕竟身为新世界稀少的生育繁衍资源,育龄女性可比那些死物要珍贵得多。
陶粟自然也被盯上了,她生得最美,寡淡昏聩的夜色遮挡不住那稚嫩迷人,且异于土著女海民的娇软体态。
甚至有一只板船直直朝她而来,对方明显对她势在必得。
在涡流过后,北部聚集地里遗留下的老少妇孺再次慌乱起来,尖利的哨声四处响起,催促外出的海民们归来。
整个场面委实慌乱不堪,在外来者临近处,好些人不忍被掳,索性扎个猛子,径直跳海避险。
顾家阿妈见势不好,也招呼着陶粟一齐跳入海中躲避。
海水沁凉如乌月,她先跃了进去,徒留停留在海面上的陶粟踌躇焦愁,迟疑着久久不敢下海。
她怕水得要命,况且根本就不会游泳,哪怕有顾阿妈帮忙洑水,也还是不敢。
毫无可去之处的陶粟理所当然被捉到了船板上,没费侵袭者半点力气。
她又乖又怂,捉她的两个陌生男人忍不住端详打量着她,浑像是捕到了什么大宝贝,眉梢眼角间显而易见透露出一股子喜意。
不远处,用来示警的口哨声伴随雨声仍旧不绝于耳。
外来者们生怕真引来北部聚集地外出的土著民,忙不迭一一驱船离开。
这一趟他们满载而归,少说也抢了北部七八个女人,简直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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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板船漂行的速度极快,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隐约亮起白光,新的海区也不再下雨,陶粟和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年轻女人终于被带到了位于浅海区域的新聚集地内。
眼前的陌生聚集地比起北部来说,要小上许多,零散分布的海排房更加低矮稀落,像条长睡不醒的癞皮泥鳅。
此时正值凌晨,新聚集地里还安静着,陶粟同其他女人被暂时关进了一间空屋子里,等待明日集合分配。
作为具有少数上乘美貌及白皙肤色的宝贵女性,她并没有受到刁难,反而还得到了一点优待。
由于条件有限,抢走她们的男人们只拿来了几条破旧的薄毯和一个火炉,给湿漉漉的她们烤火保暖。
而北部的女人们之间都熟识,三三两两合着盖,很快就把数量不多的毯子分完了。
陶粟孤孤单单一个人,谁也不认识,更不好意思黏过去蹭毛毯。
没有空位的她只好独自抱膝,团坐在火盆旁的小角落里,默默等待着身上潮麻的衣物烘烤干。
原本馨香光滑的长卷发此刻湿乱搭垂在她的肩头背后,整个人好似一只从水里捞起来的水母白葵,脆弱又无害,妄图汲取着面前一星半点的火光热量。
她看上去颇为病弱可怜,惹人垂怜不已。
门外看热闹的男人们还没有散去,正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着:“她们是哪个聚集地里的?”
“那个背坐着的真漂亮,瞧着不像是咱们海上的人!”
“再拿条来吧,看她都没有……”
聚集地新来的女性素来会被单身男性争抢挑选,陶粟生得极美,关注她的人自然也多。
抢她回来的两个人观望到这里,内心不舍起来,他们皱了皱眉,驱散开拥堵的人群。
身为聚集地族长的儿子们,他们有这个权利。
其中一个转头重新去拿了条薄被过来,顺带还带了点吃食,这是独独给陶粟享用的,别的女人都没有。
半旧不新的薄被比毛毯要大许多,也更干净厚实,裹在身上暖和极了。
陶粟僵硬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热汤捂在手里,抬起眸子颤着音,下意识想向对面的两人道声谢。
然而忽地想起自己是被掳来的,“谢”字才说了一声,就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冻得很,原本软糯柔和的嗓音变得喑哑磕绊,澄澈瞳眸里更是如同含着一汪碧潭,满是不自觉溢上来的水光。
片刻垂眸间,娇弱无依,看得人心都化了。
兄弟俩年纪不小,正是要找女人的时候,他们待在屋里望着陶粟,越看心里越像是着了火,看得目不转睛。
恨不得赶紧到明天,好让族长阿爸把陶粟分配给自己做新媳。
陶粟胆子小,有些受不了这种侵略性极强的盯视,她害怕地几乎要把手中温热的汤碗给捏碎。
对方瞧出了她的紧张,两兄弟一人一句努力温声说着话。
哥哥:“你别怕,你不是他们聚集地里的人吧?”
陶粟闻言迟疑着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是北部聚集地里的人。
她只不过是因误会,跟着顾川回去而已。
他接着问:“是被他们抢回去的?”
这就不是了,陶粟摇摇头。
“那你怎么到的他们聚集地?你不会是岸上的人吧,还是轮船上的人?”另一个对陶粟特别感兴趣,凑近着接连追问道。
陶粟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恐惧对方的接近,抗拒地藏在被里缩成一团。
她眼尾洇出绯红,眼眶里闪动着细泪,沾湿了睫毛,疯狂期盼顾川能尽快找到她,好带她离开这个陌生骇人的地方。
“别吓她。”
兄弟两个后撤了些许,直到退出门外,还不放心地劝着:“你先喝汤吧,快冷了……”
“不够的话就说,再给你盛碗来……”
他们对她太感兴趣了,甚至忽略了其他的女人们,就连外边兴致勃勃听着的男人们,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