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许漾见他笑成那样，没好气道：“叫我做什么？”
“送你回去。”顾嚣稍敛了笑，手抄进口袋里摸出烟盒。
“不用。”许漾说完，转身就走。
顾嚣动作一顿，将烟盒放回口袋里，看着她的背影威胁：“不听话，揍你啊。”
许漾脚步停了停，抿着唇，捏紧了手，又往前走了一步。
“啧，”顾嚣在后面不满地啧了一声，“你故意的是不是？欠收拾？你动一个试试，你看我揍不揍你。”
许漾这次停都没停，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嗨，我是不是对你过分温和了？你真不怕是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走一步试试！我今儿不揍哭你啊，我都不姓顾！”
两人莫名其妙就开始较劲，而且方式和段位都是小学生水平。
许漾没回头，气得鼓鼓腮帮子：我就走，我还走两步！
她迈腿，往前走了两！步！
脚刚踏实，头上忽地一凉，紧接着脖子上就是一紧。
她已经走出那么几步，顾嚣只上前一步，抬手就捏住了她戴着的帽子，随即拖着帽子把她往后拽。
衣领的边缘勒在了脖子处，许漾下意识抓住衣领，咳了两声，“松手，难受！”
“知道难受呢？”顾嚣已经把人拽到了面前。他松开了手，弯腰撑着膝盖，让自己的视线跟她处于同一水平线，然后眯眼威胁，“刚才跟我较劲的时候不是挺厉害么？现在这就难受了？那我这一巴掌呼下去，你得难受成什么样？”
他说着，作势抬了抬手。
许漾怂的缩紧了脖子，眼也紧闭了起来。
随即，却听见顾嚣低低的笑声：“怂的跟个鹌鹑似的，一天天还挺有脾气，知道怕，你就听话啊。”
紧接着，额头上轻微一疼，她下意识捂住额头，睁开了眼。
顾嚣往她额头弹了一下，正笑着，“你这就叫人菜脾气大，没救了。我跟你说，你就仗着我脾气好吧，你出去试试，别人不打的你吱哇乱叫才怪。”
许漾依旧捂着额头，抿抿唇，反击道：“别人不会像你这样，没事总嘲讽人。”
“我嘲讽你什么了？”
“你嘲讽我手短……还有腿短……”
顾嚣面色严肃了一下，张了张嘴，随即又乐了，“你少冤枉我，这哪是嘲讽，这不是事实么？”
“你烦人！”许漾气得脸都涨红了，扭身又要走。
顾嚣眼疾手快，抓住她帽子扣回她头上，顺势将人又兜了回来。
他抓着帽子两边，将帽领上的扣子扣上，顺便还把帽子两端的抽绳系紧了些，几乎将她脸全兜在帽子里了，只留一双眼和一个鼻子。
顾嚣像牵小羊羔似的，背对着她牵着帽子的两条抽绳，带着往前走，“你说我拎你就跟拎鸡仔似的，你跟我较什么劲呢？”
许漾没说话，只瞪他，要不是他说话气人，她才不会跟他较劲。
“心里又在骂我呢？你看你眼睛瞪的……”顾嚣回头看她，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神情有一瞬的微妙。
他抿了抿唇，忍了会儿，又抿了抿唇，再忍会儿，但嘴角一个劲往上扬，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最后放弃抵抗，松开抽绳，撑着膝盖笑得直不起腰来，“嚯，你快看，你好像豌豆射手啊！哈哈哈哈哈，握草，太像了……”
“顾嚣！”许漾是真的有些急了，眼眶都红了。
“卧槽卧槽，你可别哭啊，我不笑了还不行。”他努力敛住笑，抬起手来，替她解开帽子的抽绳。
“我不哭！”许漾红着眼瞪他，学着他的样子，“嚯，你刚才笑得好像村头的傻子呀！”
顾嚣愣了愣，又轻笑了起来，他舔舔唇瓣，威胁道：“许漾，我跟你说，你就气我吧，我早晚得揍你一顿。”
两人边吵边闹，许漾倒是跟着顾嚣走下了站台，往街边的人一家店面走去。
没有树叶绿荫遮挡，许漾一眼就看见了招牌，是一串英文字母，她不认识。不过倒是认识下面标着的中文，是间咖啡店。
咖啡店对着人行道的这边是一正面的落地窗，窗边有几张桌子，此时两张桌被拼成了一张，一堆人围在那里。
许漾还没进店，就感受到了孟央等人透过玻璃窗投来的灼灼目光。
刚才他们一直在围观？
许漾顿时觉得有些窒息，脸颊也跟着烫起来了。
她有些不太想进去了，但转念又想，自己跟顾嚣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不进去，是不是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她还在想，前面顾嚣已经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回头看她，“赶紧啊。”
“哦。”她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进去。
顾嚣走到前头去了，他们这群人应该跟老板认识，他过去说要换身衣服，直接就去了后面休息间。
许漾只能在前面等他，她刚一踏进店面，孟央那堆人就开始起哄——
“好久不见啊漾漾。”
“你跟嚣哥大庭广众的干嘛呢？”
“漾漾好！”
“嫂子好！”孟央特别直接，故意喊了一声。
许漾怔了一下，一张脸通红，着急的摆手。刚要解释，却听见刺啦一声响，傅晚星眼眶红着，满脸不耐地往后使劲靠了一下椅子，将椅子往后蹬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她。
傅晚星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着眼也没看谁，语气生硬道：“我去卫生间。”
她情绪明显不对劲，场面一时有点尴尬，谁也没出声。
傅晚星离开自己的座位时，顺手带开椅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力道很大，椅子腿刮在地面，又是刺啦一声响。
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说话。
“都干什么呢？”顾嚣换了衣服出来了，原本的黑色长羽绒服换成了短款棒球服式样的羽绒服，依旧是黑的，胳膊下抱着头盔，抬眼淡淡扫了傅晚星一眼，但也没点明，“都作什么呢，少几把折腾。”
顾嚣说完，抱着头盔冲坐在窗前的一堆人扬了扬下颌，算是打过招呼，便绕过傅晚星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许漾：“豌豆射手，你是被种在那儿了？不走，等着打僵尸呢？”
许漾：……
她低着眼，偷偷撇嘴，自以为隐藏很好，却被顾嚣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说话，勾着唇角哼笑了一声，随即推门出去了。
许漾冲着他的背影，明目张胆的撇了撇嘴，然后还是乖乖跟了出去。
出了店门，顾嚣步子大，始终走在前头，许漾费力跟着。
“哎，”顾嚣忽然回头，“你等会儿。”
许漾不明所以，乖乖点头，“哦。”
顾嚣脚步一转，绕到了旁边的小商店里，许漾站在街边等待。
咖啡店里，央手肘撑着桌子托腮看着许漾的背影，“草，好乖啊。”
小姑娘长发束成马尾，此时已有些松垮，软踏踏搭着。她裹着厚厚大大的羽绒服，反而显得身板更娇小瘦弱。她安静地站在无人的街边，在深冬的苍茫背景下，愈显乖顺温软。
冯臻顺着孟央的视线看了过去，嗤笑了一声，“你他妈趁早的别打主意了，你看嚣哥那样，老母鸡护崽似的，你想屁吃。”
何一洋趴在桌上，双眼亮晶晶看看他们，“打个赌，看看嚣哥什么时候下手？”
“拉倒吧，”孟央撇撇嘴，“漾漾绝逼看不上嚣哥的。”
几人看着许漾的背影，小姑娘看起来纤细柔弱，似乎不堪一击，好像寒风烈点，都能给她刮跑了似的。但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干净又向上的坚韧感，跟顾嚣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何一洋讥讽道：“说得好像看得上你似的，你跟嚣哥，咱们不都是一路货色？少祸害人小姑娘了。”
一堆人又嘻嘻哈哈打闹了起来。
许漾在路边等了会儿，就见顾嚣从便利店出来了，也没见他买什么。
“过来。”他冲她扬扬下颌，示意她过去。
许漾过去一些，顺着他的视线，终于看清绿化带的矮冬青下，有一只黑色的流浪猫，正探头往外张望。
许漾惊喜地看着这只小猫，下意识往前走，却被顾嚣拦了一下。
“别去了，这种流浪猫怕人，你过去了，它就跑了。”
“那怎么办？”
顾嚣没说话，蹲了下来，将手里的头盔放到脚边，然后从衣兜里掏出点东西，估计是刚才在小店里买的食物。
他耐心的将烟盒撕开，然后将食物倒在了烟盒上。
许漾站在他边上，垂眼看着他枯草般的短发，心底有一瞬柔软。
顾嚣做完一切抬起头来，“走吧，我们不走，它不会过来的。”
许漾点点头，眼里多少带了点笑。
顾嚣觉得莫名其妙，仰头看她，调侃道：“这才叫小花，家里那个不叫小花。”
许漾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顾嚣抱起地上的头盔站起身，随即抬手扔给许漾。
眼见着有东西砸过来，许漾下意识往后退一点，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头盔啊。”他手里圈着钥匙，指了指马路对面一辆红黑相间的杜卡迪，“我送你回去。”
许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惊讶地睁大眼，街对面停着的东西怪模怪样的。她从没见过，但看见触地的两个轮子，猜测道：“这也是车？”
顾嚣：？？？
“这不是车，这是什么？”
许漾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小声解释：“跟田伯开的那种不一样。”
“那是汽车，这他妈是摩托。”顾嚣有点无语，他说完，有些古怪地上下打量了许漾一番，“你到底从哪个山旮旯来的？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摩托车？”
许漾惊了一下，瞬间绷直了身子，小心看着他，“我……”
“你什么？”顾嚣目光咄咄，像是要探个究竟。
许漾深吸了口气，干脆道：“其实我是个公主……”
她还没说完，先被顾嚣打断了。
“你他妈在逗我呢？我看起来很像弱智？成吧，”顾嚣气笑了，抓了抓头发，“公主殿下？要臣送你回去么？”
许漾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顾嚣掀下她的帽子，从她怀里拿过头盔，咵哒一下给她扣上。
动作不是很温柔，许漾皱皱眉，“你做什么？”
顾嚣边给她扣帽子，边不正经地笑，继续调侃：“守护公主的安全，是臣毕生的职责。多大的公主，都得把头盔给我戴好了！”
许漾：……
虽然知道，说出来很可能是这种结果，许漾还是有点点失落的，低垂着眼，也没说话。
忽然，视野里出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手指间捏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圆圆的脑袋，细长的棍子，隐隐能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她盯着看了会儿，顾嚣大概举着不耐烦了，手指转了转，棒棒糖动了动，“拿着。”
许漾将东西接了过来，好奇地摸索着，站在原地一直没走。
顾嚣大概又等到不耐烦了，眉头蹙起，“啧，不会打开？给我。这个公主可太娇气了啊。”
他把棒棒糖拿过去打开，一下子怼她鼻尖前头。
这个动作极具攻击性，许漾瞬间绷紧了身体，紧张的看着他。
“张嘴，吃糖。”顾嚣都有些无奈了，但又忍不住笑，“娇气成这样了？还得喂啊。我他妈上辈子欠了你的？喂奶还得喂糖，过两天该给你洗脚了吧！”
许漾抬眼看看他，又看看怼到眼前的东西，香甜的味道已经萦绕鼻息间。
她舔舔唇瓣，张开了嘴。
顾嚣看着她舔唇的动作，心里有点躁，动作略粗暴的把糖塞她嘴里。
许漾含住棒棒糖，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盈口腔，她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笑了起来，含糊不清道：“这个是真的好甜。”
她嘴里带着清新的葡萄香气，一说话，空气里全是这种清甜的味道。
顾嚣看着她新鲜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公主真够呛，棒棒糖都没吃过？哪个原始部落的公主吧，都过得啥苦日子啊。”
冬日的阳光尤其清澈，将他的笑容照得明晃晃的，动人心弦。
许漾看着他，认真道：“我没瞎说……”
“昂，”他说着，忽然像行礼般弯了弯腰，两人的距离拉近，他的阴影落在她脸上，遮住了光，漆黑的眼显得更为深邃，甚至像是有了点隐隐的认真，“知道了，公主殿下。”
许漾知道，他根本就不信，只是在逗她。
但对上他那双墨黑深邃的眼，她却有些想相信他。
母妃说得对，漂亮又薄情的人，会是祸水，因为他能蛊惑别人，自己却毫发无损。
她紧抿着唇瓣，咬住棒棒糖棍子，将脸侧向了一边。
顾嚣已经直起身，自顾转回身往马路对面走了。
许漾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口腔里弥漫的清甜。浓郁的葡萄香气，混在的冬日暖阳里，熏得人有些醉。
快要走到马路中间的顾嚣，像是想起什么般，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许漾怔了怔。
顾嚣嘴角勾了勾，“啊，忘了个事儿。公主殿下，少吃点糖，免得蛀牙。”
他说完，又自己哈哈乐了起来。
许漾咬着糖棍，看着马路中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觉得他特别坏。
但细细一想，好像并不讨厌。
她低头，不自主的，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