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第二天一早,闻川就带着个叫蒋瑶的女生来了,说是同学,学习优异为人也很耐心。
蒋瑶看起来娇小温柔,站在闻川身边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她将滑落的长发挽到耳后,微笑着冲许漾打招呼,“我叫蒋宁,你叫我宁姐也行。我跟阿川商量过了,你现在高二,重点抓语数外比较好,这几科基础必须牢固。地理、历史和政治可以先缓缓……”
许漾不太听得懂她的话,却被她举手投足的模样吸引。没有大周平民女子的那种小心唯喏,也不像贵女公主那样,天然的高傲尊贵。
这是种虽平凡,但温柔有力的东西。许漾不知怎么形容,或许跟以前的文人书生一样,温和的书卷气里有种不卑不亢的韧性。
注意到她的目光,蒋宁笑意深了点,“怎么了?是觉得这样安排不好么?”
许漾回过神,也回以她微笑,“我觉得你真好看。”
蒋宁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一边的闻川也微抿唇瓣,轻笑了起来。
三人相处的氛围很好,闻川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蒋宁给许漾上课期间,他会让两人去房间,而他自己给许漾上课时,都是在一楼的餐厅。
许漾经过几天摸索,逐渐触发了一些原主的记忆,对现在这个世界适应度很高了,但语数外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仍旧是天书般晦涩难懂。
几天接触下来,即便她有心掩饰,闻川和蒋宁也不可避免的发现了,她学习差得离谱。他们甚至怀疑,她从初中开始,就没认真听过课。除了语文稍好一些,数学她连题都读不顺,英语更是一个单词都不认识。
蒋宁诧异问:“你连一个单词也不认识么?”
许漾涨红了脸,小声支吾:“嗯,我、我会努力的。”
许漾非常渴望这次机会,但也生怕出纰漏,双手紧张的绞着衣摆,不敢看蒋宁。
蒋宁还想问什么,但闻川用眼神阻止了她。两人从老爷子那里了解过许家的事,不幸的家庭,最终伤害到的都是孩子。
很多叛逆期的孩子以不学无术来对抗冷漠的家庭。
蒋宁没再追问,温和道:“那你现在想学么?”
许漾瞬间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看着她,“可以么?”
蒋宁又笑了,“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我就会尽力帮你。记住哦,前提是你真的想。”
许漾赶紧点头,“我真的想。”
闻川和蒋宁都是极有耐心的人,虽然对许漾的学习成绩感到吃惊,但从没拿这件事多说什么,甚至为她收罗来了初中的课本。
而许漾本人,虽然学习差到让人怀疑她怎么能考上初中的地步,但其实她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强。尤其是学习态度,格外认真,学习时非常专注,还特别自律能吃苦。
有一次闻川提前到了顾宅,还不到八点,许漾居然已经吃完早饭并且温习完了功课,正预习接下来要学习的功课。
他有些惊讶地问:“假期也起这么早么?”
正费力辨认英文字母的许漾抬起头,“嗯,习惯如此。”
她答完,又去费力认英文。前几天宁姐给她找了一些视频,都是英文启蒙动画视频,她正津津有味的学。
他边吃早餐边随口问:“几点起的?”
许漾头都没抬,“寅……四点。”
闻川:……
他考大学时都没这么刻苦过,现在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悠闲吃早餐了。
按许漾的努力程度以及聪明程度,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学习成绩?
闻川想不明白,但也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无奈,而人总会本能的将残破的一面藏在无人可见的暗处。
他只低低说了一句加油。
周六闻川和蒋宁休息,都没有来顾家。
许漾却一切照旧,四点开始起来学习,只是把老师授课的时间改成了自主学习。除了学习那几门功课外,她也趁着这点时间继续熟悉这个世界。
晴了几天,不厚的积雪已经融尽,云层高而阔远,光线明亮,倒是驱散了冬日的衰败感,天地间有种难以形容的苍茫和洁净。
许漾望着高远的天,心潮渐渐汹涌,感受到了一种新生的力量和触动。
桌边,手机嗡嗡振动。
许漾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认真盯着屏幕闪烁的手机。
这几天,她凭着原主逐渐恢复的浅淡意识,慢慢摸索着学会了使用手机,只是并不熟练。
因为这么几天,手机从未响过,许漾甚至怀疑它坏了,但于此同时,也隐隐期待它能响一次。
现在骤然响了,她倒看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犹豫着拿过来,看清了上屏幕上闪烁的备注——李欣。
用面部识别解了锁,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说话声。
声音略带抱怨,语速很快,听起来是个少女。
“漾漾,你这几天在做什么?我发了好多微信给你,怎么一个都不回?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许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惊讶的连呼吸都要忘了,更别提回答对面的话了。
那边显然生气了,声调拔高:“许漾!”
“啊,”许漾回过神,轻轻舒口气,“怎么了?”
“我说半天,你问我怎么了?”
李欣的语气很是不满。
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软了点,“我刚刚有点走神。”
那边又埋怨了两句,说道:“不过你一直都爱走神,不知道一天天再想什么。”
许漾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下次会注意。”
“这事就算了,微信的事呢?这么几天都不回。”
许漾想了想,解释道:“我这几天有点事,所以没顾得上。”
“能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家里出了点事,我搬出来住了。”
“搬去哪儿了?”
许漾回忆了一下赵姨说的地址,照着说了一遍,“西城嘉澜小区。”
那边安静了一瞬,接着许漾听见了用力倒吸气的声音。
“我去,那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你怎么搬那儿去了?”
许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太清楚原主跟对面这个女生交情多好,但目前这种逼问似的交往方式让她多少有些无措,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一般。
李欣还在说话,“漾漾,我在学校呢,要不我过去找你?反正离得近。”
许漾这次没迟疑,直接拒绝了,“这样不太合适,我也是借住在这里的。”
“有什么不合适,我看看而已。”
“还是不要了。”
她拒绝的很坚决,那边片刻沉默,接着她听见一声轻嗤,“那行吧,你来学校找我吧,就轻氧奶茶店啊,十分钟差不多吧。我等你。”
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许漾站在书桌边,盯着黑了屏的手机,有片刻怔忪。
赵姨正好上来送水果,见她站在窗前发呆,问了一句:“漾漾,有事?”
“啊,”许漾回过头,冲她笑笑,“没事的,我朋友叫我出去玩,我正犹豫。”
赵姨将果盘放下,劝道:“该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这些天光憋屋子里了,可别憋坏了。年轻人,出去多走走,挺好。学习也得有张有弛。”
许漾这段日子的刻苦她都看在眼里,也相信她不是个贪玩的孩子。
许漾点了点头,但神情还是有些犹豫,她出现在这里后,还从没出过门,多少有点害怕。
“老爷子出门了,你田伯也闲着没事,天冷,让他送你过去找你朋友。”
许漾心底暖了一下,笑起来,“谢谢赵姨。”
虽然在电视里看过很多次坐汽车的画面了,许漾自己也在脑海中模拟过坐汽车的场景,以免到时候失态,引起怀疑。
但但她真坐进车里时,仍是紧张的绷直了整个身体,手脚都无处安放。
田伯不善言谈,车里一时寂静无声,气氛甚至有些凝固。
车到半路,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凝固的气氛。
田伯连通蓝牙,接听手机,对面的声音立刻充斥整个车厢。
“顾老爷子喝多了,老田,你一会儿来翠江楼接他……”
“好,我马上过去。”
田伯挂了电话,终于跟许漾说话:“我送你到地方了,就去接老爷子,什么时候弄完也说不准。你要回去了,就给我打电话。”
“田伯,您放心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我也能自己回去的。”
许漾一路都在透过车窗观察外面,从嘉澜小区到十七中开车不到十分钟,并不远,而且转弯很少,即便不用田伯接,她也能自己步行回去。
很快汽车就平稳地停在了“轻氧”奶茶店外。
许漾下了车,田伯又嘱咐她,有事就给他打电话,这才开车往回走。
许漾站在街边,目送着汽车消失,才转身往奶茶店走。
她知道奶茶店是做什么的,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认出来李欣。
她在奶茶店门口停了下来,稍打量一番,默默吸口气,准备进去。
兜里又震动起来,还是李欣的来电。
“漾漾,你还没出来吧,我刚才看见田志杰了,他们叫我去玩儿。”李欣显得很激动,又是噼里啪啦一通说,根本不给插话的机会,“我跟他们玩儿去了,你别来了。”
“可是我……”
许漾话没说完,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她无精打采地垮下肩,有些闷的叹出一口长气。
被爽约,许漾多少有些不快,不过也就在街边站了片刻,就释怀了。
她喜欢往前看,不擅长也不热衷抱怨,不然在大周后宫早就郁结而亡了。
十七中还没正式开学,路上连人都很少见,大多店铺也都关着门,她刚好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人少,即便她有什么不太和适宜的举动,也不会引起注意。
这么一想,倒是好事了,如果跟着李欣一起,她肯定时刻保持警惕,难免出错。
正是深冬,万物凋零,整条街面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马路宽阔笔直,似乎延伸至天际。
这是一座北方平原城市,冬季风烈似刀,梧桐枯枝将高远湛蓝的天割成无数碎片,透着北方特有的苍茫旷远。
许漾边随意走动,边四处看,见什么都是好奇的。她兴味盎然的看看这里,又偷偷碰碰那里,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寒冷,鼻尖冻得通红也没察觉,眉眼间全是惊奇和笑意。
她到了公交站,好奇的上去打量,认真默读站牌上的站点,以后她也要坐公交上下学。
她自己想着,又开始傻乐。
许漾正认真记着每一个站点,却听见不远处又低低的说话声。
声音不大,但在空寂的街面上异常明显。
声音是从广告牌后面传来的。她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也没想偷看,她只是初初听见,感到好奇时,循声往那边看了一眼。
角度很微妙,广告牌后,隔着一条窄窄人行道就是一条小胡同。
她只稍一偏头避开点广告牌,目光就毫无阻碍的落到了巷子口。
一男一女两人,就站在巷口拐角处。
男生看起来很高大,似乎很怕冷,裹着宽松的黑色长羽绒服,帽子还扣上了。帽檐和黑色绒毛几乎遮住了他全部的脸,只能看见一点点挺立的鼻尖。
他单腿支墙,靠在墙上,看不见神情,但懒散的站姿透着熟悉的漫不经心。
对面的女生也穿着件大羽绒服,但没戴帽子,许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傅晚星。
许漾微睁大了眼,隐隐猜到了男生是谁。
她刚想退到广告牌后,却见傅晚星一下子扑到了男生怀里,随即亲了上去!
许漾知道偷看不对,但她此时是被惊的动不了了,在她看来,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在外面做的。她睁圆了眼看那两人,呼吸好像都要停了,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倒是巷口的男生有了反应,他直起身,抬手将傅晚星扶开,然后顺势掀掉自己头上的羽绒帽子。
一头标志性的乱糟糟的棕发,果然是顾嚣。
许漾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感觉动作有些粗暴,不是很耐烦。
巷口处,两人没说话,站着对峙了会儿。
傅晚星死死盯着他,想到他刚才侧头躲开的模样,委屈的眼眶一片通红,“你这么讨厌我?要躲开我?”
顾嚣笑了笑,“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啊。你这逻辑有点问题。不讨厌你,就得让你亲?那这满大街的人,不得把老子给亲肿了?”
他依旧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显然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傅晚星壮起胆子亲他,已经是最露骨的告白。他接受也好,拒绝也好,她都能接受,却无法接受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好像她蓄起所有勇气进行的告白,就是个不值得在意的玩笑。
“你混蛋!”
她骂了一句,忽地转身跑开。
离得较远,许漾也没听清在说什么,就看见傅晚星跑掉了。
顾嚣却没动,依旧站在巷口。过了片刻,又往后靠回墙上,随即从衣服兜里掏出烟盒磕一支咬在嘴里,低头点燃。
冬季清冷,那一簇火苗忽闪,光芒投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尤其引人注目。
他仰头靠在墙上,深吸口烟,却忽地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两指夹着烟从嘴里拿下来,直直侧头看了过来。
目光不偏不倚,刚落在许漾露出的小半个脑袋上。
许漾:……
非礼勿视,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