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许漾在顾家又住了两天，这两天都没见到顾嚣。唯一一次碰面，是寅时她起来温书，去走廊前端的水房倒了杯水出来，就在走廊碰上了晚归的顾嚣。
两人互相不理解地看了对方一眼。
顾嚣大概是玩了一晚，看起来很疲惫，眼皮半垂着，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绕了过去。
许漾想跟他道个谢，那天可乐的事谢谢他解围。但当时人多，她没说什么，之后顾嚣跟着他那群朋友又出去了，她也没机会说了。
她握着水杯，喊住他，“顾嚣。”
大概太累，他动作有些迟钝，慢慢转过头，目光停在她身上，好半天稍微聚了点焦，才应一声，“啊？”
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松散样，倒是让许漾有些不适应，她见过的大多数都是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人。
而且离得近，夜深沉寂，他身上的气味像是被无限扩大，直往她鼻息间钻。
淡淡的酒气，还有一种她分辨不出来的干燥苦涩的味道。
味道很淡，不呛人，但让人心里有点躁。
许漾下意识往后退了点，“那天的事，谢谢。”
顾嚣像是思维有些慢，歪着点头看她好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
他提起了点兴致，薄薄的唇角勾起点弧度，“哎，你真不会打开可乐？”
许漾双手握紧温热的杯子，轻轻点点头。
顾嚣惊讶地扬扬眉，嗤笑道：“不是，我听老爷子说你就是帝都的，就住在帽川胡同那片，怎么连可乐也没喝过？”
许漾怔了下，垂下眼，盯着玻璃杯里袅袅升起的一点点白雾，嗓子微干道：“我以前没喝过。”
顾嚣也没再多说什么，那天看她喝可乐后的反应，虽然她强压着，但两人隔得近，他还是很明显看出了她的不适。
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确实像第一次喝。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垂下点，看见小姑娘因为紧张微微泛红的耳根，忍不住逗道：“哎，你这谢谢，就嘴上说说拉倒？”
许漾没明白他的意思，抬起头来看他，“什么？”
“至少要有点实质性行动啊，”顾嚣说着，想到了什么，挺坏的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要伺候我？这会儿不得表示一下了？”
许漾知道他以为的“伺候”跟自己原本的意思不太一样，但到底心虚，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瞎说的。”
“瞎说？”顾嚣挺不高兴的啧了一声，一条胳膊架在走廊扶手上，借力弯腰侧身，去捕捉她的目光，“你这样可不行啊，哪儿能瞎说，这不是玩弄我的纯情少男心？”
许漾：…………
顾嚣说完，自己没忍住，舔舔唇瓣笑了起来，“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你调戏了我，你得负责。”
许漾倏地挺直了背脊，慌乱地解释：“我、我、我没有啊！”
“嚯，这么大声？心虚啊。”
“我没有，我没心虚，也没调、调……”
她半天说不出口，顾嚣更乐了，“调什么？”
许漾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抿着唇将脸扭向一边。
“你看你，这不就欺负人了么？”顾嚣格外不要脸，溜溜达达又绕到那边，坚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开始胡说八道，“说要伺候，又不管我了，这都算了，你哥哥脾气好，不计较。这会儿好好说着话呢，说着说着又扭脸不理人了，真欺负我没脾气啊？”
许漾：……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
“哎，好歹我是哥哥，我就教你点做人的道理……”
他边说着，边抬起手指戳许漾的肩膀。
许漾抬手捂住肩膀，顺势瞪他一眼。
顾嚣愣了愣，笑起来，“欺骗我纯情少男心就算了，还瞪我，你这跟渣女有什么区别？”
许漾不再理他的胡说八道，自顾说道：“反正已经跟你道过谢了，我要回屋温书了。”
“温书？”顾嚣深吸了好大口气，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看着她，“许漾，我跟你说啊，你这要是考不上清华，我特么给你表演一个倒立吃翔哄你开心。”
许漾完全没明白他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捧着自己的水杯往回走。
顾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也踢踢踏踏走回屋了。
之后，许漾再也没遇到过顾嚣，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每天呼朋引伴玩耍。放在大周，是妥妥的纨绔。
不过宅子里只剩她，许漾倒是落得清闲。别墅里特别清净，除了田伯和赵姨，这几天也没来过其他人。许漾一直没出门，抓紧了时间和机会赶紧了解这个世界，她不能总是憋着屋子里不出门。
现在她基本搞清楚了顾家的情况，这栋房子是顾嚣爷爷顾德章的，顾嚣的父亲很忙，他基本都住在老爷子这里。
老爷子有着老一辈的淳朴和豪爽，交友广宽，三不五时就去老友家小住几日。
年初一他就去了东北，初五下午才回来。
赵姨提前跟许漾交代了一声，许漾有些紧张地盯着她，“赵姨，我该穿什么衣服合适？”
她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但她明白顾老爷子就相当于大周高门大户里的大家长，是需要郑重对待的，礼节方面千万不能出错。
有时可能因为一件衣服一句话，就会受到重重的责罚。
赵姨见她紧张的模样，笑着抚了抚她手背，让她放宽心，“老爷子没什么讲究，随意就行了。”
她见许漾的模样，只以为是阿嚣刁难过她，才让她过分紧张，故又补充几句，“阿嚣其实也没什么讲究，就是爱闹，嘴上咋呼。你不用理他，他也不会真怎么样的。”
许漾乖巧应着，虽然赵姨这么说了，但她还是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她还是换了一身看起来比较正式的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掐着时间等待。
田叔开车去机场接的老爷子，快到小区，给赵姨打了电话，让她备茶水和点心。
许漾一直留意，见赵姨去准备东西了，就明白人快到了，她便下楼等着。
不到一刻钟，外面响起了鸣笛声。
许漾已经从电视里知道了这是汽车喇叭声，不像第一次那样大惊小怪了。知道田伯他们回来了，她立刻站起身去门口迎接。
大厅门没关，她很快就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杵在龙头拐杖上了台阶。
老人年近古稀，却精神矍铄，半点不见疲态，走路时步伐稳健有力，一头银发一丝不苟梳成背头，多了些长者的庄严。
他穿了件红色暗纹的中国风小袄，外面套着黑色羊绒大衣，显得挺拔干练。
他身后还跟了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的样子，穿着长款黑色休闲款羽绒服，不似顾老爷子的干练，但也不像顾嚣的随性，而是干净温和的。
许漾不知道他是谁，她只能冲老爷子笑，乖巧打招呼：“爷爷，回来了？”
顾老爷子见到她，立刻笑眯了眼，边将脱下的大衣和龙头拐杖交给田伯，边道：“好多年没见了，上次见你，你牙都还没长齐呢，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许漾微笑着，乖乖随着他一同往里走。她这两天也摸清楚了自己跟顾家的关系，她爷爷跟顾老爷子以前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只是她爷爷早已离世，所以两家没了什么来往。
而她是她父亲也就是爸爸许占平厚着脸皮给送到顾家借住的。
具体借住几天，也没个消息，大概会是个漫长期限。
许家的事也很复杂，但奇怪的是，许漾现在似乎在接触到相关的事物时，会隐约唤醒原主的记忆。
她在想，大概慢慢的，她都会记起来。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现在的“许漾”还是大周的“许漾”了。
不过还没来的事，她也不想自寻烦恼，过多操心。
顾爷爷还在回忆着以前的事，一说起曾经的峥嵘岁月，一时就有些停不下来，说到最后，感慨万千，眼眶都有些红。
“老许这辈子不容易啊，他的孙女就是我的孙女，你在爷爷这里，想做什么都行，安心住着，你那个家，不回也罢。我这里不比那儿好吗？除了顾嚣那个混小子……”老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双眼四下寻找一圈，问道，“那混小子呢？”
赵姨端了茶点出来，边往老爷子面前放，边道：“阿嚣这不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学校要求高三全体住校，今天初五就得回去上晚自习。您回来之前，老田已经把他东西送学校去了，阿嚣直接在学校等着。”
老爷子显然是忘了这茬，唔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眉间的不耐，倒是跟顾嚣有几分相似了。
“那刚好，以后也不用担心那个混小子在家故意找漾漾麻烦了，”他边说着，边拿起点心递给许漾，“你就安心住着。”
许漾乖巧点头，接过糕点，小小咬了一口。
老爷子这边刚说完，又想起什么，哎了一声，旋即看向跟他一起来的年轻人，“哎呦，闻川啊，我给忘了阿嚣今年住校的事了，让你跑这么一趟……”
“没事的老爷子，”叫闻川的男人笑了笑，“我也没跑，这不是您把我接过来的？”
老爷子也哈哈笑了起来，转而看了看一边安静吃东西的许漾，征询道：“要不你给漾漾补课？”
他记得，许漾的学习不是很好。
许漾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下吃东西，抬起眼看了过来，刚对上闻川的笑眼。
她怔愣一下，闻川已经温和的问道：“你需要么？”
“需要什么？”
闻川笑了，“嗯……老师。”
许漾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单靠她自己要完全无障碍在这里生活，还是很困难的。
她看着闻川点点头，由衷道：“需要的。”
老爷子在边上一锤定音，“行，以后闻川就来给漾漾补习，你俩自己商量一下具体时间。”
闻川笑了笑，温和道：“我回学校再联系一个女生吧，我们分几门功课来，女生比较方便。”
老爷子赞许地看一眼闻川，体贴又懂事的孩子，跟顾嚣那个混小子简直天差地别。
老爷子想到顾嚣，趁着闻川和许漾商量时间的空隙，自己就等不及回卧室给顾嚣打电话去了。
闻川是名校在校生，目前大二，原本是来给顾嚣补习的，结果阴差阳错成了许漾的老师。
许漾尊师重道的观念很重，闻川走的时候，她跟着送到了门口。
闻川停下脚步，笑了一声，“赶紧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许漾低低应了声，“嗯。”
“那明天见？”
她笑了起来，“好，老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