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她怯怯地看着他，声音轻软，因为害怕，带着颤抖，“少、少爷，您需要我伺候您么？”
顾嚣停下脚步，回味着她的话，懒洋洋往走廊扶手上一靠，眯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她，“干什么？”
他说着，有些好笑地扬眉，“你要怎么伺候我？”
他靠得近，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许漾说不上的气味，定睛看着她时，眼里的意味带着异性特有的强烈的攻击性。
他的气息、神态和目光都让许漾倏然紧张起来，她紧靠着墙，偷偷抱紧怀里的娃娃，低着眼不看他。
她甚至都不太敢用力呼吸，像是稍用力呼吸，气息惊扰到他，面前的人就会像野兽般发动攻击。
走廊里一片黑暗，他原本就极强的存在感被扩张，像是挤压在她身上般，让她无所适从。许漾刚才好不容易因为家国大义激起的一点点勇气，在他带来的压迫感下荡然无存，一心只想逃跑。
等了片刻，大概是不耐烦了，顾嚣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说话。”
强势的命令口吻。
现在别说伺候他的勇气了，许漾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剩多少了，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后悔莫及。
她就不应该主动来找他。
“说什么？”她很小声很小声，眼垂着，盯着小花头上的发饰，努力忽视顾嚣迫人的存在感。
“说什么？”顾嚣顿了顿，“怎么伺候我？”
可能是有些疲倦，他嗓音显得略沙哑，此时又裹上点调笑，落在许漾耳中，让她耳朵微微发痒，更是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我、我是说，伺、候伺候你吃饭穿衣……”她磕磕巴巴撒了个谎，耳根子都红透，心虚的不敢抬头。
“成啊，”顾嚣轻笑了一声，“明天我起了，你就过来给我穿衣服。”
虽然许漾并不心甘情愿，但跟那个“伺候”比起来，她觉得完全可以接受，赶紧忙不迭点头，像是怕晚了他就会后悔似的。
伺候这事算是翻篇，许漾等不及走，靠着墙角，慢慢往房间小步挪，“我、我回屋了……啊，你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顾嚣抬手揪住了辫子。
她绑了个略高的马尾，然后编成了麻花辫，坠在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顾嚣又贱嗖嗖的拽了一下。
“松手，你这样好讨厌呀。”
“嗬，偷偷瞪我呢？那你可吓死我了。”顾嚣说着，自己嗤一声笑了，“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出来拦住我，现在说走就走？你玩儿呢？”
许漾没有说话，抬手去抓自己的辫子，想把头发从他手里拉回来。但辫子在身后，天黑又看不见，她手往后一抓，却抓住了顾嚣的一根手指。
许漾还从未跟异性有过肢体接触，反应过来，立刻触电般松开手，面红耳赤低下头。
但顾嚣轻浮的有些过分，在一边似笑非笑道：“哎占我便宜干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故意守在这里，就等着占我便宜呢？”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挺斯文一小姑娘，怎么这么坏呢。”
原本碰到了他的手指，她就有些臊得慌了，现在被他一逗，更是又急又臊，也顾不上什么讨好不讨好了，伸手就去推他。
顾嚣灵活的躲开，嘴上还没完：“哎哎哎，我说你够了啊。摸一次，我没发火就得了呗，还来第二次啊？我脾气好，你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欺负啊。”
“我没有！”
她气急，转过头，第一次狠狠瞪他。
顾嚣愣了愣，又舔唇笑了，“哦，那你半夜不睡，等着我做什么呢？”
许漾想到自己刚才那点心思，还是有些心虚，但仍鼓着勇气直视着他，尽量有底气道：“没有不睡，现在已经是温书时间了。我在温书，恰巧听见你回来了。”
顾嚣：？？？多少有点懵逼。
“这个点，你温书？”
两人对望一眼，互相难以理解。
许漾胆小，只能默默腹诽：寅时才归，真正的浪荡子。
顾嚣倒是无遮无拦，“你牛逼，这个点起来读书。这要不上清华，我他妈第一个不答应！”他边说着，边抬起食指，哒哒哒敲木鱼似的敲她小脑袋，“我现在可好奇了，你这脑袋里头装的什么？”
他力道不大，但许漾还是下意识躲避了一下，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声道：“你别戳我了，难受。”
顾嚣没说话，动作顿了顿，用力戳了一下，这才停手。
“知道难受？你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半夜不睡，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顾嚣说话间，从未关的房门间，看见了摆放在门口置物架上的小爱同学，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小爱同学，现在几点了？”
许漾捂着额头，还在想如果不是身负和亲重任，她是绝不会沾这种纨绔的。旁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平板无波的声音——
“我在，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
这声音非常古怪，像是人在说话，但是语调平板，没有任何情绪，有些瘆人。
许漾脑中像是有根弦，一下子绷紧了，人也僵了，一手捂着额头，都忘了放下来。
她缓慢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这一看，更害怕了，根本没人啊。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僵硬的扭回小脑袋，慢慢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顾嚣身上，惊恐道：“谁、谁在说话？”
顾嚣考究地看着她的举动，有些好笑，“不是，你从哪个山旮旯来的？这不小爱同学么？小爱同学。”
他话音落，那个平板的诡异女声有响了起来，“我在。”
许漾：！！！
许漾惊得眼都瞪圆了，死死盯着顾嚣，眼眶红彤彤的，被白嫩嫩的皮肤一衬托……顾嚣打量着她，琢磨了一下，嗯，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顾嚣看着她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舔舔唇瓣，嘴角勾了勾，笑了起来。
他这个笑看起来就不太正经，许漾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盯着他，抱紧了怀里的小花，“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顾嚣扬眉，顶了顶脸颊，将视线挪向一边，隐隐带着笑，“小爱同学，学一个鬼叫。”
许漾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无人的屋里传来一阵凄厉瘆人的低呜。宅子里黑漆漆，空荡荡，低呜声一圈圈荡开。
就像宫里的姑姑们常说的，鬼影重生的冷宫。
许漾头皮一炸，吓得尖叫起来，“救命！有鬼！”
她边喊，边下意识双手抱住了脑袋，怀里的小花噗通掉地上了，她也无暇顾及。
因为她的尖叫，楼下的声控灯刷一下亮了起来。
顾嚣眉心狂跳，小姑娘叫起来威力这么大？灯都表示受不了。
“漾漾，没事吧？”
楼下响起了赵姨的询问声。
“没事！”
顾嚣喊了一声，顺手抓住许漾的胳膊，把人带进了屋里，随即一脚将门踢上。
许漾被大力一拽，压在门上，吓得又要叫，但下一秒，声音就被堵住。
顾嚣已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叫什么？怎么那么爱叫？再大喊大叫的，信不信我揍你？”
他说完，故意压低眉，冲她瞪瞪眼。
他真的好凶，许漾又怕又委屈，明明是他在故意吓人，还不准她喊。
但他力气很大，被他捂住嘴，她根本动弹不开，只能抬着一双眼，无声控诉。
顾嚣骂骂咧咧吓唬完小姑娘，低头就对上那双圆溜溜带着水汽的眼。
浅白色的月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刚好打在她脸上，淡淡勾勒一层，让她原本就白嫩的皮肤看起来更通透，像是晕着光。
大概是委屈坏了，眼眶通红通红的，眼里都是水雾，好像随时要哭出来。
顾嚣心里有些躁，无所谓地撇撇嘴，松开了手。
许漾被捂住嘴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现在得到点自由，狠狠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抬眼警惕地看着他，呼吸还不太稳，白生生的脸颊上有两道指印，看起来挺碍眼。
顾嚣的目光停了停，心里嘀咕：小姑娘可真娇气，他也没怎么用力，脸颊就留了两道红印，这使劲儿掐一下得哭一天吧。
他有点烦躁，抓了抓头发，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让开点。”
“做什么？”许漾仍紧紧往后靠着，死死看着他。
“做什么？我得回我屋，你堵着门干什么？”顾嚣说着，俯身往前凑点，“难道你想让我跟你屋睡？”
“我我我我没有！”许漾的脸刷一下就烫了起来，赶紧往边上让了点，“你快走。”
顾嚣斜睥她一眼，又低低嗤笑声，倒没再逗她，直起身绕过她去开门。
刚打开门，顾嚣又听见身后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把着门回头，见许漾跟在身后。
他故意板着脸，吓唬道：“跟着我做什么？”
许漾往后缩了一点，小声解释：“我去捡小花，掉在外面了。”
“小花？”
许漾认真盯着他，解释：“那个娃娃，小猫。”
顾嚣回忆起来了，再次确认：“那是小花？”
许漾抿着唇，乖巧点头。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扬起眉，“那他妈是小花？人那是hellokitty好吗，hellokitty啊。跟我读，hello……kitty。”
他说的话很奇怪，许漾根本听不懂，只怔怔看着他。
顾嚣摇头，“英语考三分吧？”这大概是个傻子？他已经有点无奈了，语气都软了很多，“算了，你废了。”
他说完，自顾开门走了出去。
许漾站在原地没动，等着顾嚣关门离开。她想等他走远了，再出去捡小花。
顾嚣关了房门，往自己的屋子走，刚两步，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hellokitty，胖乎乎傻愣愣的。
他下意识停了脚步，看了片刻，蹲了下来，用手指戳hellokitty的大脸，还挺软。
“小花？”
他没忍住，自己乐了起来，笑着笑着，忽地想起那张白生生的脸，也是傻乎乎软绵绵的，上面还留着两道指印……
还有那双通红的眼。
顾嚣心底忽然滋生出了一点点少见的罪恶感，他有些烦躁的踹了hellokitty一脚，娃娃翻了几下，滚远了。
许漾还站在门后，俯身屏息听着顾嚣有没有离开。
敲门声骤然响起，她惊得直起身，“谁啊？”
“我，你哥顾嚣！”
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又生气了。
许漾将门开了一条缝，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的顾嚣。
“怎么了？”
“你的……”顾嚣表情很难看，忽地抬手，将一个东西举到她面前，硬邦邦道，“小花！”
那语气恶狠狠的，活像小花咬了他似的。
许漾看见小花，眼都亮了，也没在意他的语气，高兴地接过来，冲他甜甜的笑，“谢谢。”
顾嚣看着她高兴的模样，怔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放向一边，小声嘀咕：“一破娃娃，至于么。”
许漾抱着小花，轻轻揉着，忽然发现小花粉粉的裙子上有一块脏斑。
她用手搓了搓，抬起头看面前的顾嚣，“怎么脏了？”
顾嚣垂眼，看见了那块脏斑，想到了自己刚才那一脚。
他咳了一下，虚张声势道：“我他妈哪儿知道啊？掉地上蹭的吧。”
许漾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垂下眼，认真去擦拭那块脏斑。
顾嚣一低眼，就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连睫毛都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顾嚣回来时，就困得不行了，这一通折腾，又耽误了快一个小时。他进了屋，连衣服都不想脱，只想倒头就睡。
可他刚踢掉鞋，还没走到床边，身后就响起了很小声的敲门声。
他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外面是谁，连敲门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明明怂的要死，吼一声就能吓哭，怎么就非往他枪口上撞呢。是不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怕”是怎么写的？
今天不揍她，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顾嚣恼火的往门口走，走到门板出，又稍稍改了点主意。
一会儿揍她的时候，还是得小点力气，看着软乎乎的，估计太用力了，会哭。
他想着，唰一下大力的拉开了门。
他开门的动作有些猛，许漾在外面感受到门板带起的风，怂怂的缩了缩脖子。
顾嚣准备了满腔的火气，但见到门口怂了吧唧的小姑娘时，又有点发不出来了。握紧的拳头松开了，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大老爷们揍小姑娘，不太像话哈。
而且今天下午她裹着大羽绒服，倒是没注意，现在脱了外套，看起来小小一只，他站在她面前，可以将她严严实实遮住。
顾嚣觉得，这小身板，自己用力一掰都要折，实在是下不去手。
“又怎么了？”他故意压着声音，吓唬她。
“我怕那个东西。”
“哪个？”
许漾抿抿唇，“就是那个会发出可怕声音的东西。”
“小爱同学？”顾嚣觉得自己可真是脾气太好了，这人一直无理取闹，他都能忍住不打她，“一破音响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会让它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她边说着，边抬起眼看他，像是无声的控诉，“快天亮了，你能等等么？天亮了再睡？”
顾嚣气笑了，“我还得陪着你呗？想什么呢？做梦！”
许漾有点怂，但更怕那个会发出鬼叫的东西，她回想着自己刚看的那本《归途》里，女主人公想让男主人公帮忙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然后小心看着顾嚣，壮着胆哀求：“拜托。”
顾嚣：“……你别给我来这套，我不吃这套……”
“哥哥。”
顾嚣：……我、日、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