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杀出重围
陆怀远单手握刀,寒光撞冷箭,短兵相接发出震人心魄的碰撞声,摩擦的火花在二人眼前乍现。
他把薛朝暮护在怀里,堪堪躲过数十只冷箭,但转眼间,马车已经跑出数十丈远。
这些匪贼训练有素,目标明确,根本无心和家丁纠缠,人群如黑蚁涌动,整齐划一地往她和陆怀远的方向杀过来。
若是华阳三人在此处,或许可以放手一搏。
但此时只有他一人在此,他不能硬碰硬,做困兽之争。
“抓紧我。”
陆怀远紧紧拥住薛朝暮,他右手紧握刀柄,把缰绳塞到薛朝暮手中:“你策马向前,不要回头,我”
四下的杀喊声在一时如浪潮般扑上来。
陆怀远话都来不及说完,他侧身半翻下马,脚尖一勾,落在地上的短箭拦腰折断,扬在空中,又落在他手里。
陆怀远右手持刀,左手持断箭,顷刻间,最先围上来的一圈人血溅马蹄下,他干净的宽袍上沾满刺目的鲜红,马蹄所过之处,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树林中忽然起了风,林叶被疾风撕扯。
陆怀远眉宇间染上一层厉色,眸色腥红,不断有人倒在他脚边,刀光所落之处,硬生生被陆怀远杀出一条血路。
有一人疾驰而来,紧追不舍,他逼近二人左侧,趁陆怀远右挡箭矢的空隙,伸手扯住薛朝暮的手臂。
薛朝暮防不胜防,整个人被庞大的力道牵扯,顿时往左边倾倒。
刀刃滴着鲜血,黏腻的血液顺着她的脖颈往里衣裳里淌。
仓促间,薛朝暮拼命攥住缰绳,想借力让自己撤回马上。
突然她腰上一紧,陆怀远挥刀左砍,短兵相接,血溅满薛朝暮的手背,拽住她的那只手力道一松,她就被陆怀远紧紧圈回怀里。
“别怕。”陆怀远声音沉闷。
林中厮杀声震耳欲聋,另有一声隐忍的闷哼从她身后传来,还不等她问出声,就又有冷箭趁虚而入。
埋伏在树上的弓箭手找准时机,趁着陆怀远刀光左劈,弹指间短箭从林叶中破出,直逼薛朝暮心口。
刺耳的呼啸声隐藏在厮杀声中,薛朝暮甚至都没看清楚箭矢从何而来,就被陆怀远往后按在怀中。
短箭擦着她的耳廓钉在树干上,她耳边一阵刺痛,很快就有血色蔓延开。
薛朝暮咬牙忍下耳边的痛,她扬鞭前行,又是冷箭从四面八方袭来,马背下魁梧的汉子挥刀而来,他们被包围在刀光剑影之中,躲无可躲。
陆怀远抬臂把断箭掷向林叶,有弓箭手被断箭刺穿身体,从树上跌落。
狠厉之色在他眼底蔓延,他环紧薛朝暮的腰,脚踏马背,再一次凌空而起。
几乎是同一瞬,数道短箭刺在马腹,剑划破马腿,血腥味在林间肆虐,马发狂地嘶鸣着,血肉外翻,侧身摔倒在地。
攻势稍缓,林中哨声高鸣,陆怀远的坐骑疾奔而来。
他避开冷箭,整条右手臂止不住地颤抖,嘶哑的声音落在薛朝暮耳边。
“走,往前走,找云销。”
身后的匪贼立时追赶上来,冷光凌空翻转,利刃深深嵌进匪贼肩头,骨头被砍断的闷响炸在薛朝暮耳畔。
她心惊胆战地拽紧缰绳,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锋。
陆怀远的马是陆修亲自驯养,一日疾驰千里,一旦无人挡路阻拦,少顷就疾驰出树林。
身后厮杀声陡然混乱,铠甲碰撞,刀剑鸣响,另从小路杀来一队人,挡住匪贼追来的脚步。
“是二哥留下的副将。”
陆怀远呼吸紊乱,他勉强压制着自己手臂的颤抖,从薛朝暮手中接过缰绳,振鞭远行。
林中不知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城门守将巡逻至此,听闻厮杀声赶来驰援,但他们只有一队人马,难免寡不敌众。
对方的目标是他们二人,只要他们俩能离开这里,匪贼就不会冒险和守城的将士纠缠。
林中横尸满地,血腥味弥漫冲天,薛朝暮离林子越来越远,可她身边血腥却越来越重。
“陆怀远!”
薛朝暮心中恐惧感强烈起来,刚才数只冷箭一起射过来,她毫发无伤,但陆怀远——
她想回头看去,陆怀远却挡住她,把右手背在身后,不让她瞧见。
压抑的粗喘声和血腥味散在薛朝暮周遭。
“别看,往前走。”
天色渐渐向晚,薛朝暮跑出很远,确定身后没有追来的匪贼,才在溪边停下。
她勒马回头,陆怀远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染透,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从肩头到手腕,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右臂刀伤剑伤数不胜数,五六只短箭密密麻麻刺在臂上。
陆怀远唇线紧抿,脸色苍白,左手还握着滴着血的刀,他没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反而忍痛安慰她。
“不妨事的。”
薛朝暮揉着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把陆怀远扶下来。
陆怀远整条手臂都没了力气,持刀打斗中伤口更是被生生撕裂开,薛朝暮用刀把他的右边袖子割开,狰狞的血口子就这样落在她眼底。
“别看了”
陆怀远抬手想捂住她的眼睛,但他手掌上也沾满了鲜血,生怕弄脏了她的脸,只把手挡在她眼前。
薛朝暮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竹纹的小帕子,仔细地把他脸上和手上的鲜血擦干净。
整整六只断箭深深刺进他手臂,有一只险些把他小臂捅个对穿,血淋淋的短箭七零八落地被扔在地上。
陆怀远额间已经布满细汗,他唇上没有颜色,整张脸惨白,忍着痛,一声没吭。
薛朝暮下唇被自己咬出血,眼眶发红。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子,这还是上次她受伤,陆怀远给她拿的伤药。
陆怀远手指蹭去她脸上的泪,哑声失笑:“哭什么”
薛朝暮轻轻拍开他的手,负气道:“你傻啊,全用右臂去挡。”
话一出口,她就回想起,陆怀远的左手一直在护着她,他只有握刀的右手能去格挡。
“怎么还随身带着伤药?”
陆怀远不回答,又把手伸出去,给她揩眼泪。
薛朝暮闷声道:“自从咱们两个碰到一起,不是我被打,就是你被砍,哪有一天太平日子?”
陆怀远撑着身子,打起精神,任凭她给自己伤口上敷药,又撕断自己身上的锦缎,把他整条右手臂缠得结结实实。
“你自己分明可以杀出重围。”她抱膝坐在陆怀远身前,半晌才闷声说出后半句:“如果没有我的话。”
陆怀远单手拨开白瓷瓶的盖子,往手指上磕些药粉,轻轻擦在薛朝暮耳垂。
“只要你平安就好。”
耳垂上触感温热,陆怀远温柔地把药粉沾在她伤处,绯红沿着耳廓,蔓延上薛朝暮的脸颊。
陆怀远手掌有一层薄茧,指尖微微擦过薛朝暮的鬓角,拭去溅在她鬓边的血星子。
“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