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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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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朝暮赧然地偏过头,陆怀远已经收回手,但温热粗糙的触感久未消散。

    她一路紧绷着精神,哪里顾得上自己耳垂的擦伤,何况那箭矢只是擦耳而过,比起陆怀远的伤势,简直不值一提。

    若不是陆怀远给她擦药,药粉渗进伤处,翻起后知后觉的刺痛,她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陆怀远把白瓷瓶收好,撑地起身,到溪边冲洗着刀上的血迹。

    “这些人不是普通匪贼。”陆怀远归刀入鞘,“他们是两批人,只害命,不求财。”

    方才在林子里,是先有人放冷箭,持刀的人才趁机跳出来。

    看似天衣无缝,衔接紧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放箭和持刀人,完全是两个路数。

    树上的弓箭手早有埋伏,他们训练有素,射箭的时候不论敌友,不少持刀的匪贼毫无防备,也中了箭。

    反观匪贼,穿着落拓,刀锋凌乱,毫无章法,倒真的像是受人雇佣而来的山间草寇。

    最重要的,是弓箭手目标在陆怀远。

    而持刀人一心要取的是薛朝暮的性命。

    “持刀人不成气候,麻烦的是放箭的人,像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薛朝暮生起火堆,挨着陆怀远坐下:“是为了阻止你南下?”

    “也不一定,这些年明枪暗箭难防。只是持刀匪贼身份难猜,谁会想对你下手?”

    “我?”薛朝暮苦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命不好,招人恨吧。”

    她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曾和谁结下这么大的仇吧?

    何至于两次都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并且这次她连对方是谁,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我问你谁和陆家有仇,你一时想不出。”薛朝暮膝盖抵着下颌,缓缓道,“若是我问你,谁和薛陆两家利益相关,要急着打压两家,稳固自己的地位呢?”

    薛朝暮偏头望他,“上次宫宴,沈贵妃当众给薛婕妤难看,沈丞相和太傅关系如何?”

    陆怀远沉思半晌,缓缓道:“势如水火。”

    “怎么说?”

    “老师主张变革,而沈丞相意在守旧,故而朝中自然而然分成两派,沈丞相更是扶持亲信,把户部和工部握在手里,和老师针锋相对。”

    “那你觉得贺纯背后之人,会不会是沈丞相?”

    “不会。”陆怀远道,“沈丞相主张守旧,不全是出于私心,若真论起来,只能说他与老师政见相左,这些年虽然两下对峙,但也相安无事,他已经位极人臣,不会做自毁前程的蠢事。”

    明月高悬天穹,碎星子点缀在清澈的溪面上,清辉随溪水潺潺流动,泛出粼粼波光。

    薛朝暮眼睛被火熏得干涩,她抱膝阖目,静静在脑海里推测着是谁布此杀局,急着除掉他们二人。

    他们之间又有没有关联,是不是早就串通在一起?

    困意不自觉地涌上来,薛朝暮不知道怎么就歪倒在陆怀远身上,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她梦中恍若踩在云间,整个人轻飘飘地被拖起来,周遭的月光也暗淡些。

    薛朝暮朦胧间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陆怀远背上。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火堆被陆怀远熄灭掉,枯枝被烧成焦色,灰蒙蒙的烟顺着风往上卷。

    陆怀远动作很轻,背她走到一处山洞内,让她头靠在角落的石壁上,风吹不到,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见她睡得沉,陆怀远无心扰她清梦,自己起身要往山外走,衣角却突然被人扯住。

    陆怀远蹲下身,半跪在她身边:“还是吵醒你了,山里生火,容易引来狼。”

    薛朝暮睡眼惺忪,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事了,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再走。”

    薛朝暮撑着精神,微微抬头仰望着他:“你去哪?”

    “就在门口。”

    “外面有狼。”

    陆怀远哑笑道:“我不怕狼。”

    “不成。”薛朝暮把他拽到身边坐下,不容置喙地说,“我怕狼,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这——这不合适”

    陆怀远犹豫着,想把衣角从她手里扯出来。

    但是薛朝暮握得实在太紧,她偏过头,把脸隐在黑暗里,不管陆怀远说什么,一概装死听不见。

    夜间春寒,他手臂上的伤本来就是简单上了药,昨晚又一夜没睡,再这样在外面吹一晚上山风,明日不烧起来才算怪。

    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陆怀远叹息着,他借着月光,侧眸窥探着薛朝暮,她歪头靠在石壁上,耳垂上的伤上了药,已经凝成血痂。

    月亮悄无声息地西移,她像是睡熟了,又睡得不是很踏实,皱着眉头,月光顺着她精致的鼻梁侧过去,清澈皎洁。

    陆怀远看着看着,忽然伸出手,很想碰一碰她洁如玉的脸。

    月光穿过他的指缝,他手顿在半空中,影子却落在薛朝暮眉眼之间。

    看上去,就像是他轻轻触碰着她的眼睫。

    陆怀远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再把手探过去,就这样静静望着她,望着她熟睡的面容,和落在她眉间的影。

    陆怀远忽地无声笑着,他不知看了多久,想了多久,才想起去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角。

    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轻垂着,指间力气一松,他衣袖就从她手心滑出来。

    陆怀远莫名觉得怅然,还没把她的手放回去,那双手就忽地自己找回来,反握住陆怀远的手。

    薛朝暮没醒。

    她仍旧陷在梦里,梦中是四月的芳菲,有一个少年郎策马而来,强健的臂弯稳稳接住从树上翻飞坠落的蝶。

    苍白的微光穿过山洞的缝隙落在两人脚边,往前一步是明亮坦荡的前路,但陆怀远甘心躲在角落的黑暗里。

    他贪恋和嫂嫂的独处,他贪恋嫂嫂的脆弱与坚韧,他想共担她的喜怒与哀乐。

    但是他是陆家三公子。

    她是陆家长媳。

    陆怀远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梦中会叫他的名字。

    但他不敢问出口,他怕和她相处的日夜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只能远看,走近一些,都不用戳破平静的湖面,水面上的月自己就会碎了。

    她不属于他。

    陆怀远深知这一点。

    可是他还有些贪心,他野心勃勃,想把薛彻从她心里赶出去。

    哪怕不能在一起。

    就算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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