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荒唐却是能一步登天
却是杨德在将人送出宫找了这家酒馆后便匆匆回到宫内去了,他担心宫内德惠太妃那会出问题,所以决定去亲自盯着。
这家酒馆却是刘德温在外的私产之一,并不为人知。
店家与小二都是刘德温的人。
等到回宫打听到那东宫风波后,杨德着实出了一身冷汗。怕出事的是东宫也怕出事的是德惠宫。
看来干爹与贺江大人的一起消失对于德惠宫的打击着实的大。
索性东宫雷霆手段,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打听到刘德温的尸体还在德惠宫内并未下葬后,杨德便派人将尸体偷偷的运了出来,亲自将人给下葬了。
他在刘德温土包前的小坟包前上了三炷香,又倒了三碗那夜两人曾喝的好久算是为刘德温上路了。
“干爹啊,干儿子借借您的福气,希望干儿子死后也能有人给收尸,得这一安息之地。”说完杨德便拱手离开。
说起来今日他还要去狱中亲自送另一人上路。
当毒酒被端在案桌上,昏暗的昭狱昏沉的越发无法令人看清人的表情。
“公公,快请吧,这可是殿下赐您的酒。”
杨高拿起酒杯却没有喝。
又一夜过去,曾经的太监总管已经越发沧桑,苍鬼般的疯癫面容与狱中麻木的犯人们已经相差无几。
“我待你不薄。”杨高说。
老实清秀的太监,似乎依旧能看到往昔憨厚的模样。无论如何,在这无情晦暗的深宫中杨高是真心将杨德当成儿子对待的,将他当成接班人尽心教导。
杨德说:“我知道。”他的脸半明半暗,昏黄之间却更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您已经活的太久了,儿子无法保证您的未来中有干儿子的位置。”
听完杨高突然哈哈大笑,他猛的冲上来似乎要踹死这个不孝子,但却被眼疾手快的宫人给死死压了下去。
“果然深宫之中他从来就不该奢求真情。”
“不想到头来这深宫中看不透的却是我这自诩看透的人。”
杨高手中的酒杯已经掉落在地,碎了,不能用了。
杨德却上前亲自取了酒杯说:“杨高公公,你这样就叫奴婢不好做了。”
狱中越发昏黄。
说罢叫人倒了酒来,叫人捏开杨高的嘴,亲自将酒给灌了进去。
“咳咳。”
宫人松开杨高,杨高狼狈的趴在地上。
杨德清秀老实的面容忽明忽灭,面容越发冷酷,袖中的手指却是在无人的地方颤抖不止,秀气的手指似乎还停留着对方温热的温度。那是幼时对方曾经在午夜摸在他头顶的双手。
他没有做错。
他只是想活下去。
他只是做了在深宫中能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他似乎想要更冷酷一点,他的嘴角轻轻往两边扯起,“杨高公公,这还是您曾经教导我的。”明明是微笑的弧度,但此时怎么看却是哀伤无比的弧度。
他眼看着杨高慢慢死亡,嘴角变的僵硬,身体最后也变的僵硬。
血液慢慢从杨高的体内流出,一直流,一直一直流似乎要将所有的血都流尽。
杨德亲手将这份亲情斩断似乎是在想让自己的心更残酷一点,彻底斩断伦理与心内一直残存的柔软。
但转身杨德一双秀眸却是染红了双眼,一滴泪在无人知道的阴暗昭狱内落在了无人的地面上。
狱卒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将那滴泪所在踩在脚下。
出了昭狱后,杨德已经面无表情。
今后他便是这宫中唯一的太监总管。
花团锦簇,众人敬畏,即便是寒冬时节宫内依旧一片姹紫映红,一身深紫色的衣袍代表深宫中至高无上的地位,缓缓扫过深宫的每一个角落。
入目每一位宫人都躬身行礼,跪的不是他身后的杨德也不是他身后的刘德温,而是只是他自己。
“本殿答应了刘德温会留德惠宫的命,你此后便保证她还活着吧。”
杨德咂摸了咂摸这其中的滋味。
再想想刘德温说的‘活着’,最终得出了一个万全的法子。他为了保证活着与不被欺负这一点,派了两个粗壮的丫鬟婆子去了德惠宫内。
看着德惠太妃每日进食,睡觉。
若是德惠太妃耍了性子不吃,那便压着吃了就是。
为此杨德亲自命令婆子在他面前‘喂食’德惠太妃一番后,这才放心离去。
德惠宫内的丫环跪了一地,第二日却是只剩下了一个贴身丫环与扫洒的粗使丫环还留在了德惠宫。
杨德刚从德惠宫内出来,便见到了一身打眼黑色的赵赫,腕间的红色纹路与长刀把柄上的红色交相辉映,像是毒蛇在悄无声息的窥伺着每个人。
赵赫见到杨德难得笑眯眯看了一眼他。有些老实的面相,往日跟在杨高身侧乖乖牌的样子,赵赫还真没想到最后杨德成为了这宫中的赢家。
当真是跌破了一众人的眼睛。
赵赫的身上似乎还残留了血腥,也不知道是从外间又杀了谁才刚回来。
“都督。”杨德微笑。
品级上手握刀柄的赵赫是比杨德品级要高上一级的,但作为宫中之首,杨德在亲近方面却是又比赵赫近的,乃是最近的天子近臣。
所以两人具体地位并不好说,见面不过你躬谦我,我躬谦你,同为宦官却又相互监督,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但此时这两个原本不同阵营内本该敌对的人,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握手在了一起。
宫中成为了东宫的一言堂。
“杨总管。”赵赫也唇角一扯,微微一笑。
宫内和谐一片,宫外却已经是硝烟弥漫。
面对颓势的原士山,梁王直接步步紧逼,已经是强势的命人直接将彩礼给送到了左丞相府内。
长长的彩礼一直从东街派到了西街,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这原白香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原士山一夜之间如同老了许多岁。
季言再见到老师时也是颇有感言。
“老师该振作起来才是,绝对不能让小师妹嫁进梁王府,不然丞相府必然就会成为梁王入主中央朝堂的桥梁。”
“若是梁王兵败,丞相府也会成为无辜的千古罪人。”
“可为今之计为师还有什么办法。”如此颓唐的模样,还是季言第一次在原士山的身上看到。
燕容将他的高傲与老谋深算击的片甲不留,步步崩溃。原士山的自信同时也被她击溃了。
原白香站在父亲的书房前,温婉的面容,泪流满面。
她突然推开房门,不顾两侧侍卫的阻拦,在两人的眼神中。原白香突然跪在地上,恳求父亲,“找长公主殿下帮忙吧!”
“出去!”听完原士山却陡然勃然大怒,他命令人将原白香拉出去,并道:“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家该进来的地方,你的家教都去了哪里!”
“那父亲难道就甘心让女儿嫁给梁王世子,甘心当梁王的傀儡吗!”
“父亲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吗!”这是从小到大原白香第一次顶撞原士山,而且是在公众场合。
她美目执拗的看着父亲,原士山看着原白香被人送回闺房。
他颓然的坐在座椅上。
“当日在大殿之上,为师不惜自折高傲跪求殿下放过礼部众人,但却是一场空,不过只是收获了一场折辱罢了。”
原士山何尝不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选,便是身在闺阁的女子都知道了,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但殿下没有那么简单。
季言已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老师是在担忧殿下不会答应?”
季言拱手坐在另一侧,下人送上来热茶。茶香袅袅,他亲自为原白山倒了一杯茶,热气弥漫两人的面孔,季言却道:“那日殿下杀礼部众人应该是大有深意,所以即便老师跪地求情,殿下也没有答应。”
所谓当局者迷。
原士山顿时看向季言,他轻抿了一口茶:“何解?”他的声音有些多日疲惫的沙哑,长长的白胡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但是季言却没有回答这个而是转而问了另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老师觉的,殿下广发天下的招募令如何?”
“不过是一群粗鄙之人罢了,会些小技艺可上不了什么台面。”原士山想也不想的回答。
季言却笑着告诉了原士山一个重磅炸弹:“这次老师可错了。就在来老师府邸的路上,我便看到了朝中不下两位数的官员前往了礼部去登记造册。”
说着他比了两个十字,确切是不下二十余人,而此时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更何况还有从全国各地正在往中央赶来的人。
“还在路上的人怕是加起来要超过百人了。”
原士山震惊:“怎么会?”在他的认知中朝廷官员,读书人怎么会参与到这趟荒唐的招募令之中。
只是为了讨人喜欢便抛却了读书人自身应有的坚持与信念。
而且就在招募令下来的当天,许多人还曾来找原士山一起群情激奋的批判这个让粗鄙之人登上朝堂的荒唐指令。
而原士山也听说右丞相一脉也是具都对此大加批判。
今日却对那日说的话齐齐失忆了?
“但老师忘了,天下人如今要取悦的人应该是谁。”季言一语击中红心。
热气让他本就温柔的侧脸越发温柔有礼,却又带着世家与生俱来的自信沉稳。
在季言看来这场看似荒唐的只为取悦人的不入流的招募令,却是所有人都可一步登天的捷径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