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还是知道了

    一道素火腿，一道虎蹄菌，一道薏苡粥，一道狮子头。其中，盛着薏苡粥的，正是皇后赏给显秀的粉彩灵山福海图碗。显秀在一旁瞧着姑姑把薏苡粥分出自己那份，“姑姑，可以了，再多我也用不下。”说罢，却见姑姑瞅着自己笑，她心里是知道姑姑在想什么的，也就无奈道，“再冷要添衣服了。”

    杜落将碗放到显秀面前，这才笑道，“贵人去慈宁宫侍疾，倒是清减不少。若是一时用得多了，倒也不显什么。冬日里，就是要将周身裹得厚实些才好，瞧着才暖和。您若是怕到时过于臃肿，每日用膳后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就是了。”说罢，还笑着问道，“这么看，贵人的点心和果子也不用了？”

    显秀才伸手用汤匙去舀粥，一听姑姑说起点心，神色顿时有些难以割舍的模样。她这边手上僵住，却是抬眼问起杜落，“我那份例里的，定数还没用完吗？”身为贵人，自己每日可有的一些东西也就是眼前可算得着的东西了。她倒是贪嘴，可也没僭越了。故而，还真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余下的。

    姑姑倒是掰着指头给显秀算了一笔账，“月初到月末，可入了糕点和果子的，确实是每日都剩不下什么。可您也算听劝的，之前奴才们劝您少用些的时候，您也没执意要用。今儿也是二十七了，这月还有二十八和二十九没到，不能叫您每日都尝到，可放纵个一日或半日的，还是有可为呢。有档子记着的。”

    闻听自己居然还能放纵个一日半日，显秀那眸子也就弯了弯。好吃的谁不想吃呢！在吃与不吃，或者说是在清减和发福上来选，到底是吃胜过了不吃。这才去瞧杜落，“前儿得了瑜姐姐叫人送来的蒸酥饼，还有容妃娘娘的玉露霜，那姑姑叫膳房做个水粉汤圆与百果糕吧。也不用多，做好克化的量。”

    杜落在景阳宫当差，可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瑜贵人喜汤圆，而容妃娘娘那儿，说是可用百果糕，倒不如说是她的一双儿女喜欢百果糕。眼前的贵人入宫是没多久，可凡是该记着的事情，总算都有心。姑姑也就笑着应下了，“奴才这就去，到时也会给容妃与瑜贵人那边送去的。您呀，该好好用膳了。”

    可注定显秀这顿膳是用不踏实的，外头当差的小公公进了殿，只对显秀与姑姑说慈宁宫来人了。杜落与显秀互瞧，对方眼中的意思却都明白。二人此时都疑心，可是因为皇上的回信，才叫苏束此时来探虚实？姑姑朝着贵人点头后，也就随着小太监前去，不管如何，总是要将苏束先请进静观斋再说。

    在显秀没在继续胡思乱想时，苏束倒是进殿了。嬷嬷没想到贵人在此时才用膳，目光朝着膳桌上一瞧，也就是在贵人份例之内的东西。她微微一笑，才道，“太后知道容妃娘娘与您等人侍疾辛苦，今儿也就有意恩赏。”说罢，才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摆上膳桌。说是恩赏，其实也就是嬷嬷自作主张的。

    见显秀忙起身谢恩，苏束才道，“主子且说了，谁都不用去慈宁宫谢恩。小主有心记着太后，这会儿行个礼也就是了。”嬷嬷也不算为难显秀，说罢还后撤一步，又侧了身，这也就是避让显秀的谢恩礼了。显秀行礼时，嬷嬷的眼力自是有的，一下就盯住了那个粉彩灵山福海图碗，这就是留意上了。

    苏束打量那碗时，杜落也是追着嬷嬷瞧的。自苏束一往膳桌瞧，姑姑就琢磨出了几分意思来。她瞧瞧朝着显秀使了颜色，而后倒是主动与苏束攀谈起来。“太后娘娘的赏，贵人自是要放在心上的。这会儿不用去谢恩，明儿晨昏定省，也要给太后磕头才是。只是您走这一趟，一会儿可要去耳房坐坐。”

    杜落一面说话，也没漏下膳桌上被苏束送来的八珍糕。嬷嬷却摆手道，“我这一趟先后走了钟粹宫与永和宫，若是景阳宫是最后一处，坐坐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储秀宫等着呢，今儿就不坐了。”目光再对上显秀，才稍稍一笑，“太后今儿本无意恩赏，也是皇后娘娘差人去慈宁宫送了东西才定下。”

    显秀被苏束一瞧，心头差点慢了半拍，幸好杜落在一旁瞧着，她才心里安稳。也就对嬷嬷笑道，“皇后娘娘自是好的，总是想着宫里的姐妹。可是，太后也是心慈。不然，只叫皇后提了，娘娘若是无意，也就没有嬷嬷您跑这一趟了。”心里只道，您若是不问皇后赏了什么，那我也就不同您回明白了。

    苏束没同显秀这儿问出什么，察言观色也没觉出小贵人有什么异样，也就不多言而告辞了。只是，苏束到得明间时，却意外瞧见了在架子上的一个东西。象牙雕石榴花茶盘，自显秀叫放着时，南余就将东西摆在了架子上。嬷嬷笑得古怪，停步只回身瞧杜落。“贵人不说，我便不问了。可那个东西。”

    杜落见苏束转身与自己说话，本以为是要被吩咐几句，可见嬷嬷伸手指了指架子，也就一愣。心里自是埋怨南余，小主叫你放着，你就真是实诚人，放到哪里不好，非得堆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边怨着，又一边作无辜状，然后只恍然大悟道，“嬷嬷您说这个？这个是坤宁宫今儿送来的，的确是不俗。”

    苏束歪首斜睨着杜落，没有恼怒，倒是佩服起杜落这作态。嬷嬷捋了捋袖口，却是朝着门外看。“宫里奴才，没几个有胆子将石榴花送错地方。皇后一向喜欢它，倒是肯给了你伺候的贵人，还真是如下面奴才说的，皇后对她是很眷顾。您也别送我了，好好替你主子把那茶盘守好，我也不用多问了。”

    显秀正瞧着那碟子八珍糕想事儿，见杜落回来，可瞧姑姑脸色不大好，忙问道，“可是苏嬷嬷说您了？”瞅姑姑摇头，倒是不解了。“总不会是她直接问了您？可就算皇上真给了回信，或是皇后娘娘厚赏一二，太后总盯着这事儿，也没什么意思吧？总不能她看一眼膳桌上的碗，就肯定摸着虚实了。”

    杜落揉着额角，却道，“南余这个丫头，哎！”叹了口气后，又接着与显秀说道，“您叫她把那个茶盘放着，她就真听了话。给您摆在外头的架子上了。苏束嬷嬷的眼力多尖，一下就瞅见了。她哪儿还用问奴才什么，句句就差指着鼻子说了。您啊，明儿晨昏定省的时候，且留心吧，就看太后如何。”

    显秀彻底愣住，这再瞧姑姑时，忙道，“南余呢？”她也万万没想到南余会如此听话。可她当时叫奴才把东西放着，那意思是先收起来。纵然要摆，也不能明晃晃着放到明间里去。这宫里内外来往的奴才是不多，可是架不住他人杂。这么一放，一来一去的，不用多，只两天，茶盘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显秀见姑姑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苦笑道，“我不是要说她。是叫她把东西暂且收起来。既然都叫苏束瞧见了，我说她也是无用功。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也怪我当时没有仔细说明白。”人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她也算小心了，可这事儿也还是没防住。这顿膳，叫她可真是用着什么也没滋没味了。

    姑姑心里斟酌一番，却与贵人所想不同。只见杜落摇首道，“贵人，奴才以为，既然已经错了，那就不如错下去。她既然都知道了这东西不该出现却又出现了，您再收起来，倒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横竖，外头已经说您被皇后眷顾。没道理您得畏首畏尾似的怕他们，又不是咱们景阳宫理亏呢。”

    显秀没想着要刻意低调着做一些事情，只是眼下，倒是不好说了。她和杜落正犯难时，南余却又用茶盘托着热茶走来。还不知自己闯了祸的小宫女，把茶盘往膳桌上一放，只笑道，“这茶盘真是好，从前只见了小主的其他茶盘，便以为是好东西了，可同坤宁宫赏的一比，真是不经比，一比就知好坏。”

    南余见小主和姑姑神色不对，一时还不知为何。左顾右视时，只以为小主是在与姑姑争着要点心。也就试探道，“小主若是想用点心了，上一碟还是可以的。奴才记着，咱们的份例定数还是有的。多了不成，可一碟还是可以。您少用些就是了，姑姑约束着您，也是怕您好不容易清减一些又白搭了。”

    杜落这才伸手，点了南余的额头。“我瞧着，你也要把小主带歪了。哪里是糕点果子的事儿？”见南余纳闷的傻模样，姑姑没好气道，“往日你也是伶俐的人，怎么今儿就犯傻了。主子叫你放着，你为何不往箱子里摆？放在外头的架子上，你是生怕旁人瞧不见那茶盘能是谁的是不是？可说什么好。”

    南余经姑姑一说，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忙屈膝半蹲下，“奴才知错！”她记着抬眼去瞧姑姑就和显秀，也是委屈得很，“奴才当时是见东西真好，想着小主入宫，受宠时日也不短了，可始终没怀上，就想借着石榴的意头给小主积积福气，一时忘了姑姑与贵人说的要谨慎和小心。这真会添大麻烦？”

    显秀是信南余没有坏心思的，瞧她额头都被姑姑点了个红印子，可知杜落是生气了。只是姑姑教人时，她不能反着与杜落来。等杜落将南余带出去又说了许久的话，南余再进来伺候时，眼角也是红红的。显秀倒是更不忍了，把那碟未动的八珍糕给了她。“子嗣之事，急不来，你们好好的，我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