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庆妃有所求

    烟波致爽里，臣工们回禀完手上的差事都各自退下。皇上继续对着面前的两三个折子进行批复，批着批着，就听他对陈航问道，“蒙古各盟部和几个番邦小国的人，约定到的日子，大约就是这几日了。你叫他们都上些心，等这些人到了，就可以进行秋狝大典了。”皇上眼瞧着折子，却忽然皱起眉。

    陈航躬身听吩咐，可也是眼瞧着主子的。见皇上皱了眉，点头称是后的话头就收住了。只是久久不见皇上批上几句话，更不见主子去换下一本折子，他便留心上。不知主子是因谁的折子谁的什么话而绊住，大总管也不敢轻易开口。怕自己这一说话，就又打断了主子的心事。正这时，小兴子进来了。

    小兴子见师父止住他且禁声的模样，他便收住了话。陈航刚想领着小兴子朝外走，身子还没退几步呢，皇上才在上面开口道，“什么事儿？”小兴子进西间时，皇上一直都在看折子，可也不是没留意到奴才。而他手上这份秘奏，是远在西南还未回京的穆克登朗所书，皇上每见他的折子都顿感头疼。

    陈航见皇上问了，就扭头看了徒弟一眼。小兴子就微微颔首，然后对皇上道，“回主子的话，庆妃娘娘正在烟波致爽外。她说知道主子您日理万机，一般小事也不敢来扰您。她只叫奴才来递句话。”小兴子眼皮子一抬后，又道，“您行大典时，若遇到达尔罕旗的人，恩和若是在场，帮着看看他可好。”

    皇上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折子和笔。“庆妃可还在外面？”小兴子带的话不多，这达尔罕旗是俗称，真若叫起来，应该是科尔沁左翼中旗。这旗在蒙古诸多盟部旗中，也是很有排面的。他见庆妃来找人递话说恩和，自然是想知道她的阿布与额吉，还有弟弟恩和近况可好，只是她不方便前来直问。

    小兴子点头，陈航却笑道，“还傻站着，去把庆妃娘娘请进来。”大总管这话明显称了皇上的心意，小兴子忙应着，就去外面请庆妃。陈航趁着这会儿道，“庆妃娘娘来自科尔沁草原，往日，在宫里面那些人中，性情也是不错的。您七月时说的不得私下传信和私递东西，没想到娘娘还是一心记着。”

    皇上瞪了一眼大总管，心里倒是认可这话的。庆妃还是不错的，这会儿都到了避暑山庄，虽然大典时她不能过去瞧上几眼，可想找人递个话送个东西在行围时，可是不难的。在外面，总不会一直受着规矩管束。蒙古各部面前，一点面子，他也还是会给的。可到底，庆妃没越过他去，皇上心里很受用。

    庆妃进了西间，也是规规矩矩着与德章帝见了礼。皇上道了声“免”，就与她直接问道，“大典时你是过不去的，可悄悄叫人去看一眼恩和，也不是不行。若是找奴才到御前来传话，说想见见，便是把他请到避暑山庄这边，都是可以的。你却还这么小心翼翼，叫朕帮你看看，可是有些小心太过了。”

    庆妃笑吟吟着听皇上讲，末了只是眼神往地面掠过，嘴角的笑却没有收。“您之前在朝上禁后宫与前朝各府上私相授受，也禁了互送家音。为了这桩事儿，宫里诸位姐妹也都有不少委屈。妾也是个俗人，自然也怪过您。可细想想，您也是被逼着没法子了。如今虽然在外面看，更是应该体察圣意的。”

    皇上没想到庆妃会如此说话，微楞之余，倒是笑了。“几年前朕见过恩和一回，如今应该也是长大了不少。朕记着他那时候想做个勇往直前的将军，也不知这几年过去，他这志向改了没有。若是没改，行围时看看他身上功夫如何。朕这次出来，倒是带了几套行军打仗的铠甲，赏赐他一套，倒也可以。”

    庆妃脸上神色越发柔和，也大方受了皇上的好意。她替自己弟弟行了谢恩礼，“皇上若瞧得上他，也是科尔沁的荣耀。只是他性子还不稳，将军岂是那么好做的。阿布与额吉给他起名恩和，也是希望太平的意思。蒙古依靠大满，才能得以平日安享。科尔沁自然更愿天下无战，而大满子民安居乐业。”

    庆妃既为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一族表了忠心，也为小弟辞了皇上那将军之意，丝毫没有僭越。皇上脸上也就更好看起来，他笑道，“说起你的阿布与额吉，这些年你阿布没有一个妾室，只有你额吉一个妻子。可说是恩爱和睦，也是羡煞不少人。但也是惹了旁人的红眼，有些人就与朕说想联姻送好。”

    庆妃见皇上如此说，倒是也没隐下自己面上的不屑来。“蒙古各盟部诸旗，本就是联姻送好的关系。只是他们把难题送到您面前了，实在是该教训。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妾的，可也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都应该去做妾室的。接不接的下，也真是辱没了人。这不是明知您也犯难，还故意给您添堵添麻烦。”

    皇上见此也哈哈笑了起来，“从前你就是这股傲劲儿，没少噎得旁人。你也不用忧心，便是有人打了什么主意，朕也不打算成全的。你阿布与额吉的好事，朕可不会画蛇添足。”皇上想了想又道，“说到这些，朕倒是想问问，恩和的亲事，你阿布从前可曾定下过？若是没有，你不妨写封信来问问。”

    庆妃心下转得快，笑着对皇上屈膝道，“妾不替阿布与额吉谢您，只是又要为恩和谢您。”这谢过了，她又道，“从前在科尔沁时，是没听过恩和有什么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的。额吉只曾私下说，希望小弟像阿布一样，能娶一个他心里的人，也希望那个人能像她爱阿布一样，两个人会白头相守才好。”

    皇上听着庆妃的话，倒是心中有些遗憾了。他叹息了一声，才抬眼看庆妃，“你不用忐忑，也叫你阿布与额吉不要多想，朕不会乱点鸳鸯谱的。朕有心给他指婚，也是为了抬举科尔沁的颜面。不过为着你，朕也不能不查查人就随便指个人给恩和，慢慢留意着就是。若是他自己心里有人了，朕也准。”

    庆妃见皇上如此通情达理，便笑着谢恩了。她想了想，只道，“妾离开科尔沁许久了，能知道的事情有限。您若是想多知道一些，倒是可以叫陈总管去帮您请一个人。”这话，即刻叫陈航留上了心，大总管也抬头望向庆妃。若是寻常人物，找个人就罢了，可庆妃呢，偏偏在主子面前用上了个请字。

    皇上“哦”着一声，心里虽然不知道庆妃打了什么哑谜，可对她说的那个人却也有了浓厚的兴趣。“朕也想听听，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推崇。”蒙古各盟部诸旗，能人也都不少。从他曾得到的谍报里，却是没有谁让他留意太多过的。皇上只盯着庆妃瞧，连带庆妃曾经在谍报上的消息，他也想了想的。

    庆妃只道，“曾与妾齐名在蒙古里的姑娘，其乐木格，她是乌珠穆沁右翼旗的札萨克和硕亲王的孙女儿。妾入宫前，她与科尔沁右翼中旗札萨克和硕土谢图亲王的次孙成了亲。而土谢图亲王的那位孙儿，在科尔沁草原上也是十分有名的。若论英勇与聪明，阿布总会提到他，虽然恩和不是十分认同。”

    皇上听了庆妃的话，便对陈航道，“听到她说的了？等蒙古各盟部诸旗到了，将土谢图亲王的次孙，请来一见。”见大总管颔首应了，他又看向庆妃笑道，“这两日朕还有空，还可以与你们说说话。等行大典时，就不能见你们了。那时候多是行围，到时你若是无趣，可在山庄各处中走走也是好的。”

    庆妃对皇上的话也都应下，只是看着德章帝时有话又不大当说。陈航在一旁见了，沉默许久之余，才开了口。“主子也劳累了许久，娘娘既然眼下在了，倒是不如多说些话，只当松乏身子了。奴才和小兴子去瞧瞧有什么可用的茶果子，听说这几日负责膳食的师傅总是憋着劲儿使浑身解数想讨好呢。”

    眼瞅着大总管和小兴子退出去了，皇上又对庆妃道，“欲言又止可不像是你。有什么话，还要憋着。朕虽然没办法把你带去行围的地方，可也会抽空叫你阿布和你小弟来山庄与你见见的。只不过，见是可以见，你可要守口如瓶，万万不要大意了与人说话时露出什么口风了，那朕可就要有些难办了。”

    庆妃抬眼瞧皇上，见皇上眼底神色是带着调侃意味的，便也笑了。她摇首道，“和这个不相干。方才妾进了这西间，见您眉头皱着，虽然妾来了以后您倒是松展了，可瞧着，面上还是有些绷着。只是不知道您是怎么了，也不好问，想来是政事闹心。皇上，世上事情总是做不完的，您还是宽心才好。”

    皇上“哎”了一声，叹气后才道，“的确是闹心，朕要一个人往东，他偏偏拿着道理来往西。说轻了不听，说重了却也是辜负他心里的大义。”他同庆妃又道了几句穆克登朗，庆妃不动声色听着，却不搭茬一个字的不是。皇上见状，心里更是满意起来。二人且又说了不少话，便是折子也不再看了。

    陈航与小兴子在殿门外守着，只叫了旁人去拿茶果子。大总管特意吩咐膳房的人，今儿皇上这边的膳食也要给庆妃娘娘留一份。陈航又教了小兴子不少事情，裕亲王万广却手持着京里的急奏和传信跑来了烟波致爽。“大总管，快去通报一声，庆亲王在京里闹起事情了。”他对着陈航是气喘吁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