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欲推波助澜
宫外天汇轩周围,照旧被毅亲王的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有些往常总要光顾这京城茶楼之首天汇轩的茶客们,却不是每个都那么讲理的。护卫营中的一个小统领,见有人把守不让人过,登时就黑了脸。只是他这身出门在外的行头,还是让他稍稍克制了一回。“三天两头围着不让让人过,几个意思?”
小统领每回来饮茶,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总要跟着一些护卫营里的袍泽兄弟。今儿随着他来的且有那个五六个人,这些人往日也是豪横惯了的,其中一个人家中也算是在八旗中有些背景的。那脸黑小子说话也冲,往前跨了一步,“睁开狗眼瞧瞧,护卫营的人来喝茶,你也敢拦着?想练练?”
因为有那脸黑的小子做了样子,随小统领来饮茶的其余人等也都朝前跨了一步。负责在外围守路的人,见状却丝毫不胆怯。他也往前跨了一步,与黑脸小子几乎就要人贴人了。“如果你不想给府上惹事,我劝你们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当差的时候不好好在营里待着,当心被人记下了就告到宫里去。”
小统领听到宫里二字,微微一愣。随后用眼睛上下打量这说话的男子,可瞧着,衣着没什么稀奇的,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哪儿的人。“你家主子是谁?”他拿不准这男子是谁府上的人,可听到了是“告到宫里”,也就明白这大约不是一般大臣府上的护卫。只有暂且耐住了几分性子,先试探着问问对方了。
黑脸小子却没什么耐性,许是府上也算有些根基,叫他狂横惯了。他不屑着瞥了拦路的人,又正眼同小统领道,“任他背后主子是谁。就兴他去告到宫里,就不兴咱们也告了?哪条法理上写他主子可以扰民。若叫御史们知道了,参他主子一本也是使得的。我姐夫最近在府上可闲的很呢,怕他什么。”
拦路的人才把目光放到了黑脸小子身上,“你姐夫是御史?”他心里迅速将京城和御史沾亲的人家都盘算了一圈,而若又是可以把状告到宫里的人,纵然不是宗室,也该是功臣一类。同小统领不确定他是谁的人一样,这护卫头领也不确定上黑脸小子的身份了。怕给王爷惹祸,他便不得不小心应对着。
小统领是知道这黑脸小子府上的情况的。他说的那个姐夫,虽然不是他自己正儿八经的姐姐的夫君,可那姐夫娶的也是八竿子可以打着的他远亲姐姐。成日里人情往来,总是姐姐姐夫的叫着,再远的关系也都能被拉近。这姐夫也不是普通人,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而府上更是与长公主有旧。
黑脸小子很是傲气地瞅瞅拦路的人,“怎么?怕了?若是怕了,赶快让你家主子把这扰民的阵仗收了。若是惹得爷不高兴了,回去就去告你和你主子一状。”许是瞧不上对方,他又是不屑着道,“告诉你主子,京城脚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乱来的。想摆排场,那也得先问过爷们答应不答应。”
拦路的人眼睛一眯,也算是电光火石之间,伸手就是一个锁喉。小统领连叫声住手的工夫都没有。他手上也留了几分情面,锁喉制住那黑脸小子后,就将对方踹倒。“对宗室中人不敬,你胆子不小。”那句“阿猫阿狗”,惹怒了他。拦路者看着眼前几人,“若想惹事,我也可以替主子教训教训你们。”
小统领对一旁的人使了眼色,随行的人自有去把黑脸小子扶起来的。他脸色十分难看,自己失了面子倒还是其次,兄弟伤了,他若不拿出个态度来,那往后也就没有什么人能信服他了。可对方又是自称他主子是宗室,动或不动,他都有些为难。最后想了许久才道,“宗室者更不该扰民,兴许是假的。”
这边热闹时,鱼爷早就坐了马车来到了天汇轩这边。他在马车里看了许久的戏,却是一点都没打算出去的意思。他自言自语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外面的车夫也是鱼爷的人,听到里面有话声,也就隔着帘子问了声,鱼爷却只回话说了声无事,然后就稳坐在车内眼瞧着那两方就要打起来。
外边是一阵拳脚功夫,鱼爷却在马车里看得津津有味。王府的人碰上护卫营,也算是不分伯仲。那黑脸小子开始是吃亏在没有防备,可也是个狠角色。瞧着众人挂了差不多的伤,鱼爷才下了马车过去。他先看看王府的那几位,再看看护卫营的几人,只是笑道,“如今宫外的热闹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黑脸小子虽然横了一些,却非完全的蠢人。他见到鱼爷,虽不认识,可在护卫营里也与一些太监打过交道。再瞧鱼爷那一身行头,便也知道这人惹不得。而那护卫营的小统领,打从鱼爷出现,他便客套得很。鱼爷过去也不是从中说和,就是笑着拍了拍王府的人的肩膀,又笑而不语瞅着护卫营的人。
护卫营的人离开,鱼爷便随意在老位置坐下了。瞧着方才的情形,大约黑脸小子是要回去告状的。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他要是没记错,长公主当年的伴读,如今可正是那黑脸小子姐夫府里的当家主母。方才鱼爷是半点没对着任何一方说对方是谁的,他不下车,也是希望热闹再大些,给珩英添堵。
他正在一旁寻思时,毅亲王也来了天汇轩。王爷见自己府上的奴才脸上挂彩,惊讶之余,便问了原由。那护卫头领三言二语与珩英说明,又指了指远在那边饮茶的鱼爷。珩英来到鱼爷一旁坐下,“鱼爷,您在一旁瞧了半天热闹,也不出来劝阻他们。这是何意?”说着,他就抬眼盯着鱼爷的眼睛看。
鱼爷依旧稳坐,直到把手上杯子里的茶都饮下肚去,才哼笑了一声。“护卫营的人喜欢折腾,就叫他们折腾好了。不动手见见真章,王爷又怎么能确定到底谁的功夫更俊一些。”鱼爷指了指王府的人道,“若是不知真底细,我给王爷办事也办不踏实,心里不安的很呐。”鱼爷这才把杯子放在桌上。
王爷嘿嘿笑了两声,对鱼爷这脾气早就深知了。鱼爷见他笑了,又说道,“对方也是能告到宫里去的,我却要劝王爷一句,这京中哪家告状的也都是半斤八两,只是别那么丧气着撞上宗室里的人。哪怕王爷是个宗室,可别人也不是个白丁。”鱼爷心里笑笑,只心里打定主意在往后就等着瞧热闹了。
珩英却没把鱼爷这话当话,只是问道,“巴罕可有话要您带给我?”因为出来前内阁那边的人也给自己通风报了信,毅亲王说这话时,也是时刻在仔细着鱼爷的神情。他心里想着,要是苏公公托人带给他的话是事实,巴罕是自己人,忠心是有的,那他看不到也正常。可鱼爷呢,他却是拿捏不住的。
鱼爷先自斟了一杯茶,小口饮着。心里舒坦了,才又道,“敬事房与内务府,凡是他的人,给他回禀的都是没有什么问题。那宫女和她家小主,一切如常。”这话一落地,鱼爷又笑了一声,“只世间大多障眼法和迷魂阵,这瞧不瞧的准,还得您拿句话。巴罕被人说的,他在后来又不是十分肯定了。”
聆听鱼爷此话,毅亲王心里又不疑他了。珩英斟酌起来,而后问道,“依着公公高见,是全信,还是应该再试探试探?”他将舍颜氏与矜儿这暗棋放在后宫里,也是为着以后的不时之需,若是来日大业可成,便是下手自己的侄儿也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在珩英心里,自然是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的。
鱼爷合了茶盖子,瞅着珩英道,“王爷若是要疑心,必然该试探。但是敬事房与内务府的人频繁露脸,只怕也惹人留心上了。王爷要是想再探探的,回头我来操办。”鱼爷从来不做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前话顿了顿,又道,“王爷还是要心里有些准备才是,旁人对不对的,但摆在眼前的却可以迷惑你。”
毅亲王蓉若有所思,觉得鱼爷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便微微颔首。他这才道,“我出宫来见公公之前,敬事房的苏公公那边也托人来带话。底下奴才倒是一句没落的给本王讲了,您不妨也听听。都说主子们想不到的事情,奴才们想不到那就不提了,是命数。可奴才要是想到却不说,可就是起了异心。”
鱼爷面不改色心不跳着听珩英说完,却是哈哈一笑。“苏公公与巴罕大人的那点子事情,我也是耳闻过的。”随着笑,鱼爷的眉头没皱,可目光却渐渐发冷。“旁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着,就是管得着也不想管。他们怎么闹是他们的事情,只别坏了我的事。如今给您办事,大伙儿图的自然是以后。”
珩英没有把苏公公与巴罕的事情讲给鱼爷听,见鱼爷却是心里有数了,他也不奇怪。只是笑笑,不与作评罢了。他知道自己能搭上鱼爷的线,也是因为他这话没作假。若不是图以后,鱼爷也不会被他所打动。可换句话来说,他也确实需要有鱼爷这样的奴才在,至于大业之后,心愿得成则要分时候。
鱼爷一壶好茶饮过,分手前则对毅亲王道,“大满停了两百来年的粘杆处后,先帝复了粘杆处又停了粘杆处,我们这些奴才往后做的勾当就更是不见天日。如今呢,也是没什么差别。若王爷念着承诺,可以让谍子们有个好结果,也不枉我趟浑水。我是个贪心的人,可宫里的四品太监再好我也瞧不上,就只想继续做个大碟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