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谁家迷魂阵

    总管内务府大臣巴罕想找鱼爷说话，可叫了两拨人都没有寻到鱼爷。没得法子，他便只能在修书处那边等着鱼爷。这正暗自在修书处里着急时，鱼爷总算是回来了。巴罕见他入堂内，也就省去了寒暄客套，只是微微拱了拱手道，“公公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找不见你，我托你带话都要带不出去了。”

    鱼爷才入座，就有身边的小太监又重新上了热茶给巴罕。“这是我从天汇轩里买的茶，比宫里的也不差。您要是喜欢呢，一会儿我叫人给您送去内务府。”鱼爷不提自己为何迟迟不见人影，他说这话时，身边的小太监怕巴罕不满，还小心翼翼着抬眼望了望座上的二人，见巴罕皱眉，又怕得低下头。

    因为是毅亲王那日亲口提的有事寻鱼爷，不然巴罕也不愿意来修书处触这个眉头。他压下心里不满，又有些觉得同他比起来，敬事房的苏公公都要可爱了几分。“谢谢公公的好意，只是茶就不必了，我来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他又抬眼看了看那小太监，心里就只觉得这二人都是挺没眼力见儿的。

    小太监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可他垂首时，鱼爷就说话了。“大人有话直说，他也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小太监只是不敢抬头，却也因为鱼爷的这句话没动。鱼爷也不过多解释，见巴罕还不开口，他又道，“一会儿我便要出宫去天汇轩。大人若是信不过我等而坚持不说，那我也就没话可带出去了。”

    巴罕素闻鱼爷其人极其混不吝，从先帝爷在时就是个极其难缠的角色。可就是他那身上那股子劲儿，却极其受先帝爷喜欢，故而在宫里奴才中，就成了谁也轻易不敢招惹的人物。他自然不知王爷如何说动了这位佛，可也不敢在珩英面前置喙什么，这会儿就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痛快先把正事办了才是。

    巴罕忍了心里的气，他将敬事房奴才们说与他的那些话，悉数告知了鱼爷。这话讲的慢，他也是唯恐有自己漏掉的事儿，且耗费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话说尽后，他又道，“事儿就是这么个情形。公公可告诉王爷，舍颜氏无碍，宫女矜儿也如常。从前她们能做的事情，往后也是照旧的，无需担忧。”

    鱼爷只听到巴罕说敬事房有人回禀，却不知巴罕口中的人是谁，可他也不深究。只是略微颔首，想起自己与彭一在一更天时的对话，便觉得事情算妥了。他又佯装出几分谨慎的模样，瞅着巴罕多问一句，“听起来的确没什么异样，可我也还是要多问问。你确定这舍颜氏和矜儿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吗？”

    巴罕方才之所以细致的把事情讲与鱼爷，也是希望他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在这事儿上挑刺。所以这会儿鱼爷问他了，他倒是没有疑心什么。甚至还在心里觉得这才是个办事靠谱的太监。巴罕先沉默不语，双手交叠在一起，手指敲着手背，自己又琢磨了几回，才道，“公公是觉得没见到人总是不妥的？”

    鱼爷没点头，只是呵呵一笑，却问了问跟前的这个小太监。“你觉得呢？”鱼爷心里只是盘算了另一桩事儿，若非他知道内情，那矜儿也是主子的人，他只怕听了巴罕的话也会认为舍颜氏与矜儿都是无碍的。虽然乍一听像是那么回事，可细思起来，难免会让人觉得巧合了，他也是要把巴罕搅糊涂。

    小太监一直垂首不言语，见公公问自己，才大胆着抬眼瞧鱼爷和巴罕。他先是一副思索的模样，才平淡道，“世上事儿只怕有心人，世上人又只怕多巧合，世上棋局又只怕障眼法。”说完，他又垂首不说话了。可这两句话已经到了巴罕的耳朵里，鱼爷在一旁又是笑笑不语，就只与巴罕四目相对上。

    巴罕心里怕误了王爷的事情，只得请教起鱼爷来。“公公，您就不要在同我打哑谜了。可是要我回去再叫人打探下虚实？还是说您先去请教王爷呢？”这会儿也不再是“你”来“你”去了，连“您”字也称呼上。他也是心里焦急，若舍颜氏这个被王爷在后宫的棋子被皇后误打误撞换下，那可就麻烦了。

    鱼爷偏偏故作高深，且摆摆手止住了巴罕的焦急。“我且再寻思寻思，等出宫后同王爷谈谈。想来皇后也没有那么厉害就叫咱们损失了舍颜氏，有句话是关心则乱。你放心回去，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免得惹人猜疑。”鱼爷见巴罕点头了，便与他作别。鱼爷只麻利儿着出宫，就直奔了天汇轩而去。

    巴罕与鱼爷说话时，苏公公的小太监也去了内阁那头。小太监三言二语把话与同乡讲了，且反复道，“我师父是怕事情有万一，才多在心里想了几回。你就同王爷直说，主子们想不到的事情，奴才们想不到那就不提了，是命数。可奴才要是想到却不说，可就是起了异心。我师父的心是向着王爷的。”

    内阁这边侍奉的太监，忙应下了这事儿。可他进内阁时，王爷却没在。原来，毅亲王此时正在军机处里喝茶听热闹。一个往日与大学士希林不和的人，正与众人说着他府上的事情。珩英早该去内阁，便是被这热闹阻住了脚步。他倒是没有想看笑话的心思，只是因为希林算是自己人，才要留下瞧瞧。

    兵部尚书不是粗人，却也对这种背后说人闲话的事情不喜。他皱眉劝道，“市井中的风言风语何曾少过？不过是今儿是他，明儿是你，后儿又是我了。军机处是何等重要之地，这等无关之事怎么能登大雅之堂。”他本该在兵部坐镇，来此是为了西南的事情。这一多嘴，倒是打断了还有心闲话的人。

    原来，姜珅在中秋入宫时与皇上叙话提到的关于京城内一个糕点铺子的热闹，到如今却是又闹开了。一些小老百姓，自然斗不过背靠希林府的糕点铺子。可俗话说，在京师脚下你随便碰撞个人，都是天子脚下的三品衔的小官。若是真不留神了，冲撞些扮猪吃老虎或是有名望有身份的宗室也说不准。

    希林也是点儿太背了些。前儿，即将要在年底嫁往蒙古的和硕柔恪长公主，在进宫看望过太后后，回府途中特意去了京城的大栅栏。那糕点铺子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见是公主府来人来买，自然要换个正经的东西送出去。可不巧，当时售卖糕点的小工忙中出错，就递出去了一包不大妥当的糕点。

    长公主买到糕点却没有当时就用了，而是拿回府里。最后，却不知怎么的，那糕点被她的一个丫鬟和她极为喜欢的一只小京巴犬给吃下。最后，那丫鬟就只是多跑了些恭房，可长公主的京巴犬却是泄了几回肚子，撑不住而西去了。长公主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叫人上门就去砸，还扬言要这铺子好看。

    毅亲王在旁听了一会儿闲话，碍于希林府上确实做事不大地道，长公主怎么也是宗室之人，故而他才一直不好开口掺和。见兵部尚书此时愿意做这个帮腔的人，就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若是那铺子真有什么事儿，想来往后也能在刑部或顺天府那头知道。眼下，诸位还是再参详参详西南的事吧。”

    军机处里的人大多也只是瞧个笑话而已，见珩英都开腔说话了，这才止住希林府上的这桩事。他们又与兵部尚书谈了许久，珩英才离开军机处。他一出门，那早早候着的小太监就迎了上去。“奴才问王爷安。前儿您过问的茶，奴才已经给您查到了。那不是宫里常备的，新来的公公不懂事，上错了。”

    珩英见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就知道他是有事情要同自己禀报。佯装出要恼不恼的样子，只是冷笑道，“给旁人上时都没出错，到了本王这儿就马虎起来。是觉得本王这亲王位不配而看人下菜碟了呢，还是你们这负责的主事奴才有意思怠慢我？走吧，同本王好好说道说道。”哼声后，拔脚就迈步。

    这小太监也是机灵的人，一副苦瓜脸瞧着，又看看一旁的别的奴才，“哎”了一声，就不得不听话跟着过去了。且离着内阁这边没有什么人了，他也没有说话。直到毅亲王停了脚步，他才嘿嘿笑了一声，讨好道，“王爷就是王爷，都不用奴才说什么，您就明白。往后做事，还是要同主子您学才是。”

    珩英笑骂了他一句“马屁精”，挺直了腰板才问起来。“到底什么事儿？”他先是以为是巴罕找他给自己带话，可想起自己那天交代的是让巴罕有事寻鱼爷，便又不知这奴才是受了谁的托付。毅亲王也想过舍颜氏和矜儿，可因知晓皇后在宫里训诫了妃嫔，他想着她们也在眼下摸不到内阁这边来了。

    小太监嘿嘿作笑，“主子，您也知道，奴才我有个同乡，在敬事房那边当差。他因为早些年得了苏公公的眼缘，就被收了徒弟。今儿呢，他特意巴巴地跑来寻我，的确是有事要同主子您说。”小太监这才又把同乡与苏公公的话，在珩英面前讲了出来。“奴才也是在心里寻思了半天，觉得说的在理。”

    毅亲王也算了解苏公公其人，哪怕他知道巴罕与苏公公没有表面那么关系和谐，也就没有误解苏公公在挑拨什么。如此，倒是也把苏公公的话听进去了。王爷拿出银子来，丢到太监手上。“这事儿本王知道了，把这个给你同乡送去。”珩英得了这话，一面深想一面就出了宫，他可是要去天汇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