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行宫中议事
德章帝到得行宫避暑山庄后，只吩咐了陈航让小兴子去盯着妃嫔入住的事情，然后便叫大总管陈航去将几位大臣都叫到烟波致爽去。烟波致爽的东西间，正是皇帝和臣子们的议事之地。皇上在西间里待了也就一盏茶功夫，万广、万善、珩克、承泰、承海、多格、巴果、鄂伦、谢全宁九人陆续入内。
这九人也算是皇帝的自己人，皇上抬手让诸人入座后才道，“珩英一直与蒙古的各盟部企图联系搭线，想与咱们玩一手八方合纵。朕已获秘奏，准噶尔也为此蠢蠢欲动。叫你们来，是看看诸位有什么想法。”说着，皇上就从正中之位往左边移动了大步，等露出疆域堪舆图，还顺手绕着那图指了指。
身为宗令的裕亲王万广，与襄亲王万善，若说在场的人的辈分，这二人最高。万广与万善互看一眼，倒是也十分谦让。最后，还是身为宗令的万广道，“盟部之间人心不齐，皇上不妨就在会盟上多多施恩。皇上的恩重或恩轻，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总要叫外人知道，一个人不能端着两家饭碗。”
万善也频频点头，“有些人喜欢做小动作，扩张或吞并，却也搅合得自己盟部内都是不得安宁。既然他们愿意等着皇上表态，那咱们大满百万雄兵也不是摆着光中看不中用的。他们若放着相安祥和的日子不过，咱们成全他们。珩英那小子想浑水摸鱼，这就是痴心妄想。准噶尔这次也要来人看大阅？”
见说起准噶尔也有人来看大阅，温亲王珩克倒是笑了笑。“正是。不过这位要来看大阅的人，他年岁虽小，可也不是个小人物。现任准噶尔汗的小王子。”说着他还抬眼问了一句忠亲王，“好像是第十七王子？”然后再看着众人道，“说起这个小王子，眼界心胸自是不一般的，只是母族身份卑微。”
忠亲王承泰与那十七王子倒是相熟，也就颔首应着，“温王叔说的是，的确是排行十七。他母族卑微，故而在其父亲面前远不如其他兄弟说话有分量。不过，他的母族虽然势小，可他那个外祖与舅父，都是勇将。他的外租与舅父，倒是对咱们皇上很有好感。他听说木兰秋狝，便一直求着想来瞧瞧。”
哲郡王承海没言语，那是因为这事儿他本就与皇上提过。可他不说，总有人要说的。领侍卫内大臣巴果顺着他们的话皱了眉头，“再不受宠，那也是一个小王子。若是在咱们行围的时候出了什么状况，只怕不好说。”他对皇上又拱手道，“皇上，臣再去吩咐下下面的人，到时也要多注意下他为好。”
内大臣鄂伦也很认同巴果的话，他琢磨了一番才道，“说起木兰秋狝，从小猎，到大典，的确是一步也错不得。往常撤围、待围、合围、罢围，都不能马虎。既然忠亲王与那小王子不陌生，皇上，到时还得劳动咱们忠王爷去陪着他。”鄂伦说着说着却哼笑了，“若他能成为下一个准噶尔汗就好了。”
尚书谢全宁全程也没说话，却在鄂伦说下一个准噶尔汗时目光微动。他看了看皇上，又即刻垂首不语了。哲郡王承海也看到谢全宁这一变化，只是心里笑了笑，这才说话，“我瞧着不好。哪怕他同大满关系不错，等真上了位，心里未必就能一直俯首称臣了。只怕咱们到时反而是会养了一头白眼狼。”
皇上闻言，看向忠亲王承泰。想起与自己平辈的他，也不是疑他，只是盯了两眼。皇上摆摆手，“现在说白眼狼还为时过早。他若真心与咱们交好，送他上位倒是好事一桩。若是狼子野心，准噶尔后面也就没有汗了。眼下他既然想来见识见识，承泰，到时你就全程作陪于他。朕把这桩事就交给你了。”
见忠亲王领命后，又无人发言，公多格这才又说起另一件事。“说起毅亲王，您出京前叫他们在京中的臣子都恪尽职守，可臣却接到传信，他不按时去宫中上差也就罢了，又私下叫人围了天汇轩周边。劳师动众，说是就为了饮茶赏景。甚至，还请了您的几位舅父。”多格只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这殿内几个王爷都相觑无语，皇上只是点点头，说的却也不是正事。“天汇轩是个好地方，从前皇考在时，也带朕去过几次。说起来，朕的几位舅父，论吃茶，还是三舅父更喜欢。若是以后有机会，朕也去天汇轩，还得带上你们，咱们一起去。”皇上笑呵呵说完这些话，又还特意冲着多格笑了笑。
众人笑过谢恩后，皇上又点了尚书谢全宁的名，“他们方才说话，你不言。朕倒是也有一桩事，要听听你的想法。”皇上边说话边饮茶，等一口茶水入了喉咙，许是因为方才说着天汇轩，这会儿也觉得手上的茶不是滋味了，还摇了摇头。等放下茶碗，又道，“军中贪墨军饷的事，还有那位兵部尚书。”
谢全宁听到自己被皇上点时，就离开座然后躬着身。直到皇上说了是具体到什么事儿，他心里才安稳了些。可是这话不好回啊，自己是户部中的人，头上却也有吏部的衔。这军饷若贪墨，户部也是带出的泥，也就更不要说吏部对官员的那些职责。尚书大人心里也就开始七上八下起来，他也难办起来。
皇上见他不语，也不着急，还特意对着几个想说话的人摆了摆手。“你们也不用急着说，朕就是想听听谢尚书的话。”盯着谢全宁的目光，皇上也收了回来，还叫了陈航再给几位王爷也上茶，见众人都有茶可饮了，才又道，“理藩院的人，大多对咱们那位兵部尚书瞧不上。朕心里倒是也挺嫌他的。”
谢全宁本是想说两句好话，可见皇上公然说嫌，刚张开的口就更没话了。尚书知道众人都在瞧自己，却又索性一咬牙道，“若是换人坐兵部尚书这个位子，臣以为，旁人未必有他的稳当。就是因为这份稳当，臣妄言一句，所以兵部尚书才在不少事情上确实是挺讨人嫌的。可臣，实在没有可换的人选。”
皇上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话。旁观的诸位，若有所思，却也觉得谢尚书所言在理。谢全宁于是又道，“历朝历代，以军饷说事儿，都未必会十分干净。可这干净与否，也是要看时候的。需要他们出力了，上面就要有容人的量。若是无心报效朝廷的，就不得不要算算账目了。可是，苦的还是士兵。”
裕亲王万广也皱了眉头，他放下茶碗，然后起身对皇上道，“皇上，这军饷贪墨，历来都是头领们拿钱，但是士兵们就未必能吃上一口肉了。不说吃肉，便是喝一口汤，那也是不要想的。兵部尚书在这件事上，的确责无旁贷。只是动了他，珩英只怕是希望换成他的人来上位。您不得不三思而行啊。”
襄亲王万善看了看谢全宁，又对皇上道，“臣想问一句，以贪墨军饷的事来说，到底底下士兵被亏空了多少银两？”皇上与万善也都看向了谢全宁，尚书才小声回了一个数。这一回，便叫这些人都皱眉不满起来。万善只得叹气道，“臣也不建议换掉兵部尚书，珩英野心太大。能不能退一步，或是罚兵部尚书去领兵打仗呢？”
温亲王珩克却否了万善的话，“不可。”他对着众人摇头，“兵部除了他，旁人也压不下那些人。若是他离开京城，不算是上策。除非。。。”见众人都等着自己的下文，他才道，“皇上的舅父，鹤尔苏家的老二，倒是在兵部。论身份与资历，他是够的，可他那个脾气，只怕有不少人都不服气呢。”
忠亲王承泰与哲郡王承海相看一眼，二人皆不想皇上当个冤大头，认了这笔亏空，然后私下去补给那些混账玩意。而领侍卫内大臣巴果和内大臣鄂伦，却是暗自摇头。巴果和鄂伦以事论事，对京城里的那个兵部尚书行事，二人也是很厌烦的，此时自是希望皇上可以把他换掉。但换谁，也是拿不到主意。
皇上只说知道了，却也没定下，只叫众人退下。也是因为听了珩克的话，又让陈航去把三舅父找来。等鹤尔苏家的老三进了殿，皇上也没瞒着他，而是直接问了一句，“你觉得朕将你二哥暂放在兵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如何？”他也丝毫没觉得这话不该同三舅父说，又抬手叫陈航给老三斟了一杯茶来，然后等着回话。
老三难得有几分正经，见皇上也不是同他说笑，他才有些为难道，“论能耐，他有。站在兵部，看身份地位，也不输谁。只是，我兄长的脾气，实在有些莽撞。您若是要他去前线打个小仗，他倒是可以。兵部尚书，这位子不好坐。就怕回头事情没做好，还给您添堵来了。在智上，他的确是不大如人。”
大总管在一旁见三老爷直言不讳，倒是有些惊呆了。再偷瞧皇上一眼，主子却是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摆手，便叫舅父他退下。皇上想了没有一会儿，却又了主意。若是开仗，调走兵部尚书，提了舅父，来一手暗度陈仓。既然珩英想做好人，倒是得让京中的人自己上钩才行。皇上又笑着对陈航招了手。
老三走出烟波致爽，平时只好提笼架鸟和玩鹰的他，却开始发起愁来。他是没有什么本事，可也会惦记亲人。他只怕万一老二成了尚书，差事没做好，回头还得挨斥责，甚至被行杖责。就自己兄长的那个脾气，能不怕兵部被他祸祸了？老三在外面也就是越走越慢，若谁瞧了只怕都以为这是被皇上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