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要事在心头
未时,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一的巴罕,照旧在内务府各处巡查。那日毅亲王的话外之音,他也是都尽心尽力找了自己这派系下的奴才们去搭台唱戏。趁着这各处走走瞧瞧的功夫,他自然要抓个奴才来跟前问问的。只是这问问之前,还要先说说南三所的事情。“这点儿小事儿,你们都办不好的吗?”
回话那小公公,倒是句句透着小心。“没给您办下来,实在无颜面得很。可南三所那边如今大不一样了,只要不合乎规矩,葛公公就照章办事,连官腔也不同奴才们打了。如今想往里面插个奴才们的自己人,确实比往常要难了许多。里面的人不去,奴才的人就也进不去。您看,要不使些什么手段?”
巴罕却摇首否了小公公的话,他心里琢磨了葛太监,这才道,“葛公公这是按照规矩做事,面上本无错。这时候若用了手段,甭管是谁,叫里面的人少了谁,他都会在心里存疑。你就是安进去了一二个奴才,只怕也是时时刻刻被人盯在眼皮子底下。那还能成什么事?他什么时候开始同你们步步较真了?”
小公公见巴罕皱眉问话,又与他恭敬了几分,且仔细回想了一番。“约摸是中秋之后了。中秋之前的那些日子,奴才还求他通融了一回。当时三皇子身边有一个公公的缺,那时候葛公公也是同意了的。虽说最后因为鱼爷插手,奴才这边落了空儿。可他也还是说了,往后若有机会,先紧着奴才这边。”
闻听鱼爷二字,巴罕才颔首道,“便是陈航在他面前,也只有礼让三分的份儿。你没抢过那位人精,也不算什么。”这位总管内务府大臣开始算起了日子,“若是那时候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秋后却摆了一副不同面孔。。。”他瞥了瞥慈宁宫的方向,“葛太监那边,他最近可是见过了什么人呢?”
小公公唯有摇头,“南三所那边到底是皇嗣们在的,若是时刻都盯着,容易露马脚。每回都是需要去时,才能留意上一些。不过,这紫禁城内也有些奴才的眼线,葛公公倒是没有往外跑过的。若说去南三所的人,就多了去了。中秋前后,宫中大大小小的那些主子们,还有他们身边的奴才们,可都去过。”
巴罕且想了想,也就不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了。这斟酌之余,才对那公公道,“你且再去试一回。话里话外,别捎带上毅亲王,可又要叫他觉得这是王爷卖的人情。”他又即刻否了,“先叫他觉得是我在找人情,若是他拒绝了,你再照我方才说的,透出些这是王爷的门路。若还是不行,再来回我。”
小公公颔首应了,这事儿算得了一个示下。他又请示道,“这两日宫中严了,南三所里面的人也不好再传什么闲话。之前奴才们做的,还要继续吗?靖穆公主那边,提铃的那个人也是个死脑筋,有人去暗示了几回,都没有什么用。奴才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或者,您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来教教奴才。”
巴罕却贼笑了几声,“靖穆公主那边,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另有安排。”按下那日王爷的话不提,他又问起道,“常在姚佳氏与答应舍颜氏,还有诚嫔宫中那个常在图尔敦氏,都说被皇后禁足在各自宫中。这事儿,可算属实?你们的人,能不能与舍颜氏搭上线?王爷在后宫里就安插了那么一个人。”
小公公听出巴罕的言下之意了,自然舍颜氏是不能就这么无视的。他来见巴罕前,倒是也去探了探,故而神色凝重几分。“常在图尔敦氏不是皇后禁足的,而是诚嫔约束起来的。其余那两个,确实是皇后的旨意。如今宫中,除了为太后侍疾的几位,皇后也都各派去了人,训诫与禁足,一个都没少。”
一口气也没喘,小公公又接着道,“奴才可以派人去试探一回。听其余奴才们传来的话,皇后对于她们在慈宁宫外闹开的事情很是不满,故而这些小主们都吃了挂落。应该不算是特意针对舍颜氏的,若是她那边有什么变化,奴才回即刻同您回禀的。”说罢,他又上前小声与巴罕说了些另外的发现。
巴罕在申时后,又与那公公见了一回面。此时再得的消息就算不得什么好事儿了,舍颜氏那边见不到人,虽说小公公也言明了是因为皇后让这些小主们在宫中闭门思过,可巴罕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踏实。再别过了那公公,巴罕也就离开了内务府而直奔军机处那边。他要就此事同王爷好好说一说才是。
巴罕这边忙着珩英的事,而大学士希林与大学士戚正周,二人则正坐镇在内阁中。此时,有二人同僚,与屋内一些臣子共同商讨朝上大事。可眼下,他们讨论的却是一桩溺女案。若是一般小事,希林与戚正周也不会关注上。只是奈何,此案背后竟然牵扯上了一些军中老卒,这一二三的查下去,下面的人也就不敢不报与他们知道。
希林沉默不言,他首先要平衡党派之争。在他看来,溺女案只是个引子,此案处理是否妥当,直接会牵连上背后的原因。那军中贪墨军饷一事,他早已有耳闻。如今看来,惹得那些老卒不得不弃女择子,只怕是事态严峻得很了。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他也就是要给王爷惹了祸。他频频看戚正周。
大学士戚正周,眼中自是揉不得沙子,可他也不是一个蠢人。在同僚争执溺女案时,希林心思里的那些事情,他也是都悟到了的。瞧着同僚论起儒家法家道家,连因果循环都扯了出来,他也还是抿唇思索着。抬眼时,他正与希林对视上,可二人也都明白,对方迟迟不表态又是为了什么。“莫吵了。”
戚正周手敲点桌面,正要发话时,却不想毅亲王也到了屋中。珩英在门口听得热闹,本是不想进来凑这份热闹的。可拿在手上的东西,又不得不叫他来这一趟。希林不方便表态的事情,他也是不愿多说。那军中贪墨的事情,和他自然是有几分瓜葛的。“你们先瞧瞧这份折子。”他把手上东西递出。
任由这些大臣凑在一起看折子,他才道,“穆克登朗大人所奏之事,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珩英沉声,故作出一副难办的样子。他越是这样,瞧到折子的人越是面面相觑。“左都御史折子里所牵涉之人,我觉得还是要慎重再查查。太后如今病着,这折子上的事也不宜透露。还是发往避暑山庄吧。”
穆克登朗奏的,自然还是之前报与皇帝知晓的事情,只是因为刨出萝卜带出了泥,大大小小许多事,也不知怎么就和鹤尔苏家的老五卯上了,哪儿都有他一份。皇上一直不表态,这位左都御史自然不干。这才明折发往内阁,而非是秘奏。也是恰好,如今皇上远去木兰,才叫毅亲王得了这么个便宜。
戚正周明知珩英不怀好意,可这烫手的事情太多,也就只能把这份明折交到皇上手中。“毅亲王这提议,我觉得尚可。”大学士表了态,内阁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自然不会对着来。这太后母族的事情,且轮不着他们操心呢。只是如此一来,一些心如明镜的人,不是瞧瞧毅亲王,就是瞧瞧戚正周了。
毅亲王就为凑这么一个热闹,便不再留下找其他的不自在了。希林见此,也就松了口气。这再回到诸人所论溺女案上,才认真当差。“凡是报来的案子,皆是要紧的。诸位同僚,依我之见,还是要先同兵部那边一起拿个章程出来,再想想如何安抚民心才是。盯着这案子的,可不只是有在座的你我。”
戚正周知道希林这是在为毅亲王想辙,他环视了在座的官员,缓缓道,“溺女案,非是本朝才有。大满自有律法,可无论是罚是杖又或是下狱,寻常人可还敢忤逆?无论是先皇,又或是当今圣上,一直行仁政,如何就叫他们无活路可走?这贪墨军饷一事,若依我之见,也应一起发往避暑山庄才是。”
戚正周此言一出,在座同僚们倒是都一言不发了。但凡做官做到了内阁,哪一个也都会圆滑行事。没有不会的,只有想不想的。希林是希望求一个和字,而戚正周却偏偏要掀开盖子。两个可以替皇上在京总理诸事的大学士,他们自然要挑一个来支持的。可贪墨军饷,这历来不是轻易可说得清楚的。
内阁中,有刚正如戚正周者,也有不走寻常门路而谋求王府情面如希林者,自也少不了一些秉持中立而两边不靠的。一个上了些年岁的官员,倒是哪边也不想得罪。“凡事依律法而行,法理之外再看人情。其所言为真为假,自有圣上定夺。该是他的错,也算不到旁人头上去。该是旁人的错,同理。”
希林知道这大约是最好的结果,也不再以此与戚正周纠缠。“兵部的章程还是要出个,贪墨军饷的事情,也可叫他们先自查出一个结果。若是打得脸面太狠,只怕不妥。既然要发往避暑山庄叫皇上知道,这折子内容还是要斟酌字眼。也不可声张,皇上如今在那边也要是行大阅的,闹出来就难看了。”
他们需要把大事发往皇上那边知道,皇帝也自有旨意从木兰传回京城。戚正周明白希林那最后在说什么,那种细枝末节,他自不去争。不过,大学士心里也预备秘奏一折。希林要兵部自查,那他自然也得要求皇上私下去派人查。这种要事,是好是歹都是求一个结果,但是却独独不能只听一家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