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消息好与坏
巴罕到得军机处。若说总管内务府大臣,怎么也是一个正二品的官职,可就是这样的官,也就只能在隆宗门东边,也就是军机处外面站着。想进军机处,他的确是还没有那个资格的。巴罕走上前去,朝着当值的人道,“毅亲王可在里面?还请通报一声,就说总管内务府大臣巴罕有事需要当面请教王爷。”
守在外面当值的侍卫,听了巴罕的请,却没有马上进军机处。那侍卫只道,“毅亲王此刻不在军机处。”一个王爷的行踪,自不会与这些奴才们相告。那侍卫还没来得及把后话说了,起码毅亲王小半个时辰前还是在的,他就见毅亲王离着自己与来求见的巴罕且有二十余步之距。“来了。”
巴罕本以为自己要白跑一趟。见那侍卫说来了,还纳闷着回身去瞧,见毅亲王正朝着这边走,自己那眉头才算舒展了一些。他背对那侍卫道了一声谢,就急急着迎向珩英来的方向去。等人站定好,他在众目之下也没忘记先朝着毅亲王行礼。“王爷。”随后,倒是也说了几句似模似样的公事与人听。
珩英见巴罕来寻自己,还微微点了头。“等等再说。”他环顾四周,却也觉得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公公道,“给本王搬把椅子来。”说着,他又朝景运门的西边走了几步。保和殿与乾清门之间的一大片空地,瞧着果然好,总算是没有什么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了。又等椅子搬来,才落座。
那搬椅子的公公也是会会来事的,这椅子没有只搬一把。巴罕见王爷示意自己也坐,他才沾了椅面的三分之一。才坐过去,就先把南三所那边的事情和王爷交代了,他也没漏下自己对下面奴才是如何吩咐的。这些回禀了,他才对毅亲王道,“王爷,南三所那边的葛公公,您觉得他会是为了什么?”
毅亲王两手搭在腿上,先细细听了巴罕的话。只是嘴角有些冷笑,“旁人也没有那个本事,不是咱们的那位太后,便是皇后。还是太后的可能性多些。”他将太后近日的一些反应串连在一起,倒更疑心她一些。其实,若是太后没有在皇帝离宫后就立即去探咸福宫的底,珩英也就不会在这时候判断错误了。
毅亲王朝椅背靠了过去,这就将椅子整个坐实了。“有一个和自己相悖的儿子,有心去叫南三所把门户看紧了,生怕再养出来一些痴情种,这些也不足为奇。那边不过是细枝末节,但你叫人去试探葛太监也没有什么错。不过,那月末的事情,就不能出什么差错了。”瞥了一眼巴罕,目光这才渐冷。
巴罕赶忙站起身,“王爷的话,奴才都记下了。”谦恭之余,巴罕却没有再坐下。他躬着身,又将自己心下的不安也说了出来。“那些妃嫔小主被禁了足,奴才的人就搭不上舍颜氏了。禁足本没有稀奇的,可若搭不上线。。。”他索性咬牙道,“奴才就是觉得蹊跷,这回是连各位小主身边的宫女都罚了。”
珩英想了想巴罕的话,特意又朝着西边慈宁宫的方向看了看。他吩咐道,“皇后惩治那些小主,慈宁宫那边是什么态度?太后就一言不发?还是这禁足罚人的事情,本是慈宁宫那边授意的?”毅亲王摆了手,自己就又先摇头否了那些想法。“舍颜氏那边,还有你安插过去的人吗?能不能见上一回?”
巴罕还是有些准备的,他道,“特意叫人把话传去了慈宁宫,就算太后病着,副总管楚康与大嬷嬷苏束都能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只是真不好确定,楚康与苏束是否会在太后病着的时候把事儿就那么压下去暂且不提。但按皇后的脾性看,她不会瞒着太后什么的。而舍颜氏那边嘛,倒是还有一个宫女。”
毅亲王心里咂摸着慈宁宫的事,也就放心道,“叫你的人先看看那宫女可还在,舍颜氏是不敢同咱们反水的。你觉得蹊跷,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有心给他们凑出一些热闹,在各种不规矩的情况下,皇后或太后要动了大气,都不算什么。”珩英有几分幸灾乐祸,“要是气到保不住龙胎,那也是她的劫。”
巴罕垂低了头,只当不闻毅亲王那最后一句话。珩英这才站起来,拍了拍巴罕的肩,“这些日子,你我就少见了。有什么要事,我自会找个人与你通气。你若是有什么难事,拿不准的,也可以去问问他。说起他来,可是难得的好手。你们内务府的人见了他,也要叫声鱼爷的。不用惊讶,是自己人。”
毅亲王回到军机处,心里只翻腾着一件事。那溺女案与贪墨军饷,实在是事发的不是时候。他一言不发时,旁边有个从理藩院升上来的大臣,倒是凑到他那处。只是因那人说话声刻意压低,这军机处内的旁人也就不知他在对这位王爷讲什么就是了。可听了那一席话,珩英却简直就是两眼放光一样。
毅亲王如惊喜一般,“当真?!”这话声,自然引得屋中诸人频频侧目。珩英才收了几分喜意,想放声哈哈大笑几声,最后就变成了拍了一回桌子。那理藩院来的人,给他回禀的事情,却恰似及时雨,解了珩英的燃眉之急。王爷见众人频频打量自己,也不计较,反而是清了清嗓子,“有件好事要说。”
那理藩院上来的人,自有几分傲气。见一屋子人都瞧他与珩英,倒是也不避嫌。“的确是大好事一桩。若是兵部尚书也在,定会感念王爷这一步先手行的极妙。若是叫皇上知晓了,也不得不要赞您一声。”话本是好话,可他说起兵部尚书时,眼神与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屑之意,是丝毫不避忌众人。
一旁看戏者自知这理藩院来的人与兵部尚书素有旧怨,倒是也习以为常了。只不过,能入军机处的人,放眼朝内却也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哪怕珩英与那人说的再如何,众人皆都还端着架子。顶多将手上的比放在砚台那边,然后抬首看向毅亲王。大家都是静待着,看看王爷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之事。
珩英只顺着那理藩院的人的话去说,“贪墨军饷的事情,叫兵部自查倒是也查得。不过西南边疆处,破获得一道秘事,也算能挽回兵部的难堪处境了。都将这些事情发往避暑山庄,让皇上三思而定吧。”先前在内阁处的那点儿郁闷,早就一扫而空。这些事情要什么样的结果,难为的就都是德章帝那小儿啦。
理藩院来的人,唯有一条心思与毅亲王不同。他是巴不得兵部尚书吃瘪,哼笑之余,却是讽刺道,“不说左都御史知晓与否,就是那大学士戚正周,也会死盯着兵部不放。尚书大人纵然能喘得一口气,放到台面前的自查折子,该难看还是要难看的。王爷还是大善,不然尚书早就该是一条白绫完事了。”
一旁始终没抬头,一直在奋笔疾书处理公务的官员,却也是一位王爷。他不喜兵部企图把军饷贪墨一事就此无声无息的掩盖,可也不喜理藩院来的那人行事过于阴险,故而才一直没有出声。他知道毅亲王如今欢喜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他毅亲王也是那拔萝卜带出泥中的泥。思及皇上,他面有忧色。
除了不瞧不语的,其余的大臣倒是相视一笑,可却也没有说什么。倒是一个翰林院上来的人,叹了一口气。“这功既是功,那过既是过。功过相抵时,民心也就不足了。”他这话,却也引得理藩院那人把目光瞥向他一眼。这位大臣倒是还有些良心,也没先去想着皇帝如何,反而是去想着公道二字。
理藩院那人呵呵一笑,“你说的在理,不过这民心也是坏在他尚书大人手上的。若非兵部一直拖着不报,下面军卒的银饷又一直拿不到,何至于惹出溺女案。你这叹,可也少叹了一样。大约朝上的文官若在,又该矫情痛骂了。可论起溺女案,当中那重男轻女的事情,这些人在家中也是没少做的吧。”
翰林院的那位只摇头却不答话,而另一位不看不说的王爷,却把笔收住了。他这一细微动作,倒是叫一个大学士也瞧见了。那位大学士就事论事道,“男重女轻的事情,并非始于本朝。即使几朝内的皇帝们都各自下旨且重罚,止不住的也还是止不住。苦的是那些老卒,这民心啊,确实当罚兵部尚书。”
理藩院那人只是与毅亲王走得近,却非拥簇关系。珩英见众人神色,便知晓兵部尚书是一点不得这些人的待见。可是,若一个兵部尚书得了这些人的待见,那他们也不可能进的了军机处。这再一想起自家宅子中还得了的一些好处,他向着谁说话也都说不出口的。“所以那就看咱们皇上如何决断了。”
仿佛漠不关心这一切的那位王爷,这才平静道,“兵部尚书前程如何不好说,皇上如何决断也不好猜测。倒是你,王兄还是会算会断,不然也不会给了兵部这翻盘的机会。只是,我倒是听说穆克登朗那边另有后手留给兵部。还是要当心鸡飞蛋打,说不准皇上倒是会让御史们得意一回。兵部那边,自查未必行。”
屋内旁人什么眼色去瞧同毅亲王同辈的王爷,理藩院那位是不管的。他抚掌大笑,“若借您吉言,叫他兵部尚书好好喝一壶,才是畅快!”他只心道,这军机处不白来。倒是珩英,瞧着一屋子心思不齐的人,只觉得半点不如内阁那边。他不怪理藩院那人,只冷意瞪着与自己同母的弟弟,似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