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知晓与敬佩

    太后寅时便醒了，苏束忙着唤人前来侍奉主子洗漱，却也不忘问一句，“奴才见您昨儿歇得要好些，想必是听人读经书，所以心里也安稳了。可还要再把人叫来，给您再读上一二卷？”嬷嬷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在意那读经的人是否在守了一夜的差事后能不能扛得住，只要主子乐意，其他人自不重要。

    也许是这一觉睡得格外好，太后倒是发了善心。把那茶水入口漱了几下吐去，自有宫女捧着盂来接着。再用干净帕子沾沾唇，太后才正眼去瞧苏束。这两日，她病归病，也知道皇后同其他妃嫔分了两方人来侍疾。“还有一个多时辰，皇后就要来了。读经就免了吧。”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拿不准。

    苏束对旁人是一种态度，到了太后跟前就是另一种。她知道主子的每个神态背后的意思，这会见太后迟疑，虽不知她想说什么，可也没少了问着她。“主子，是想要什么东西？还是要叫太医？奴才瞧您神色也好看许多了，是不是要膳房换些爽口且清淡的东西？有些满汉饽饽，得容奴才要问过太医才能给您用的。”

    等清茶入口，慢饮了半盏，太后也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这一病，倒是忘了一些事。读经的。。。”见苏束老不情愿着说了声全贵人，太后便微微点头。“侍疾这几日，晚上读经的事就交代她去做。”不容苏束有什么不同意见，太后这精神头好了些，也就问起了宫中的事情。“这两日可有事情？”

    慈宁宫的楚康与苏束，往常也最是耳通目明的，可因为太后病倒，也就没有什么闲心管外面的事情了。苏束摇首，“奴才等人都担心着主子，谁也没去顾外头的事情。若是主子想知道，一会儿皇后娘娘来了，您问问她。”苏束也不是全然不知外面的事情，只是她也不愿意拿来打扰太后难得的清静。

    卯时出头，皇后倒是赶早来了慈宁宫。受了容妃与显秀的礼，她便走到太后床前。楚康见皇后到时，还误以为时辰过得飞快了。皇后问安后，且还没等太后来问她什么，倒是自己就主动说开了。“皇额娘有恙，凤体不适了两日，这会儿瞧着，倒是好些了。如此，我也好同您可以慢慢说说外面的事。”

    太后依靠在垫上，摆了手道，“这些不急。我先问你一事。皇上如今不在京中，虽然诸事都吩咐了下去，可有些人未必听话。这两日，毅亲王可按时点卯？”这精神头上来了，一些各种小九九也就随之而来。太后是信不过珩英此人的，“若是他行事太过，闹得太难看了，皇家颜面也就那么交代了。”

    皇后先颔首应下，才摇头道，“点卯这事儿，回头要去问问庆亲王或是大学士戚正周。皇额娘，只是毅亲王点卯按时与否，都不耽误他兴风作浪的。他手伸的太长，吃相也越发难看，皇上已经不打算任之了。”皇后这才将昨儿闹的事情讲与太后，最后又道，“姚佳氏，其人已经被我禁足在启祥宫。”

    太后是蹙着眉听皇后讲完前后因果的，若非她觉得后宫女人太少，她倒是也想把姚佳氏送到兆祥所里好好清醒清醒的。“下五旗的出身，到底眼界不行。那个舍颜氏，皇上是预备怎么发落？”这一问，就想到自己儿子远在木兰，也就明白这是早就被皇帝查出的事情，只是拖到今儿，才不得不清理。

    皇后也不瞒着太后，依旧实话实讲。“皇上要先行仁义事，待从木兰围场回京后，会亲自和舍颜氏与珩英来论一论公理的。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了。皇上也是怕您忧心，故而之前兆祥所那边的事情，也没有同皇额娘报备过。”皇后也没有忘记帮着德章帝说上两句好话。说过这些，倒是对太后又行礼。

    对于儿子这种已经有了心机的表现，太后一点不恼。她只是看了看皇后，“既然要瞒天过海，你与容妃就只怕都要受些委屈。后妃不和也好，你们与皇帝失德也罢。。。”太后却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想清楚了一件事，“围场那边，皇上是要一网打尽？”这句语气才加重起来，“莽撞，他怎么敢啊！”

    皇后坐在一旁，却也握了握太后的手，“我与容妃，在宫中只是损些名声。可若助得皇上称心如意灭了珩英的威风，倒是也没有什么。皇额娘，咱们不知前朝政事，可也该相信皇上可以做到。往后几日，您就踏实在慈宁宫养着身子。”皇后又低声与太后言了几句，交代着皇上离京前说出的一些话。

    诚嫔辰时跨过慈宁宫的殿门，皇后此时已经在殿内捧着一杯热茶饮着。见到皇后，诚嫔倒是想起自己身边的二位公公所说的话。她敛了心神，只恭敬着先同皇后问安。待免了礼，她将慈宁宫殿内的一些人都打量了一圈，才落座在一旁。她这一打量，倒是引得楚康心有灵犀一般，把殿内的人都叫下。

    皇后放下那茶盏，果然问了诚嫔。“今儿来慈宁宫，一时着急赶着来，倒是忘了叫小卫子去给你传话。趁着侍疾，且各宫没有人约束了，倒是有些人就越发不像样。昨儿的事情，你怎么看？”皇后就此却笑了，“我倒是记着，图尔敦氏是你宫里的人。听小卫子说，你昨儿也把何公公派去南三所了。”

    诚嫔既不火上浇油，也不落井下石。她还是秉持公允二字，先是叹了几声气。“图尔敦氏的前程，也就是到那儿了。往日中，她还算安分的。不惹是生非，故而妾也愿意照拂她一二。她得不到皇上的青睐，也是命。若说她无能或吃味于谁，妾信，但是胆大到大逆不道，甚至图谋坑害中宫，妾不信。”

    诚嫔平静着与皇后对视，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假，她知道皇后能看出。她又恭敬着请罪道，“妾相信娘娘也能看出她这次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妾知道，就算事情不是她做下的，可稀里糊涂让旁人得了机会而泼了脏水，这闹的难看，那她就算无罪却也是错了。怪她太怯懦。可妾还是想与您说几句公道话。”

    皇后对诚嫔抬了右手，“你若是为她与我请罪，倒是不必。我也容你有话直说，你且坐回座儿上。”诚嫔其人，在皇后心里评价还是不错的。且德章元年后，常在图尔敦氏至今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小情的，皇后自是有心放过她一马。何况，如今宫中人越发少了，她倒也不愿都把那些人当坏人就那么去掉。

    诚嫔称了声谢，重回座儿后，目光也越发诚恳。“永和宫是什么情况，想必您也知道。图尔敦氏本就是一个万事都怕出头的常在，而本朝四年，那位来自镶蓝旗，且最近才成了顺贵人的西林觉罗氏，自从失过一胎后，也是一个半分热闹都不愿凑的人。如今，若是她们牵扯了什么，那也是为着妾来。”

    见皇后盯着自己，诚嫔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妾知道外面的人是有心怀鬼胎的，所以他们早就巴不得妾同其他人，甚至是皇后娘娘您，都传出些不可饶恕的错处。既然图尔敦氏也算代人受过，妾也就斗胆，在您面前僭越一回，妾已经把她禁足在永和宫里。还望娘娘体恤她一回，妾再次谢娘娘。”

    皇后见诚嫔又跪了，可她却没说出自己的打算。“比起姚佳氏和舍颜氏，图尔敦氏的错，的确不显什么。你知轻重，这点倒是不错。你既然求了我一回，那我也问你一回。若是允了你这次所求，往后，英嫔的事却也不能再提了，不单单是在我面前不能提，便是皇上面前也求不得了，你又待如何呢？”

    诚嫔脸色红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在这时候说起英嫔的事情。她错愕，也不解，但一边是自己宫里的无辜者，一边却又是自己往日的好姊妹，一时难住，倒是没有他法了。望着皇后，也许是不甘心，“妾敢问娘娘一句，为何要拿此事来为难于妾？”这话说着不妥，她却说完后对皇后错愕瞧了。

    皇帝拿英嫔的事堵过皇后的嘴，不让皇后提，自然在诚嫔面前也是一样不叫提的。皇后如今得了契机，自然要问诚嫔如何选。至于诚嫔会不会怪自己，又或是不满，这些在皇后看来都是满不在乎的。她哼笑了一声，觉得宫中的女人也是都挺不明白的，就只有皇上自己倒是高兴了。“你也许想到了。”

    诚嫔从没有想过英嫔的事情在皇帝那边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却是束手无策。因为还跪着，她先替图尔敦氏对皇后叩首，“妾替图尔敦氏谢过娘娘宽仁。”直起身，也依旧是跪着，她却是想好了一事，又对皇后叩首了一回。“妾知道，您是为妾好，所以叫妾选。妾也是真心拿她当姊妹的。妾不后悔。”

    见皇后这才叹了一口气，诚嫔倒是无畏着笑了笑。“那些还离着眼前远的很。妾只能先把眼前的事给您帮衬一二，倒是也亏了南三所里的葛公公了。庆妃与淑嫔不在，妾也尽了朋友之义。皇嗣在南三所那边，的确要叫人省心不少。眼下的事办完，往后甭管有什么，妾都在心里记着娘娘的好。不敢忘。”

    皇后也是话赶话时，才想借此点拨诚嫔一回。瞧着好不容易挣到了一宫主位，若是因小失大，当着皇上的面而得罪了他，便是自己，都不敢说结果如何。她是在替诚嫔不值。可见诚嫔话里话外依旧会为了姊妹情谊而做不得不做的事情，就算自己是中宫之主，却也还是免不得惋惜之余又敬佩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