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开宴见热闹(中)
和硕靖穆公主,这便是德章帝女儿中第一个正式赐封的公主。容妃在妃嫔桌那边端坐,心里才算把那口气给放平。过了今儿,她的女儿才算真正站在人前。往日旁人再如何恭敬,口中道公主,心里也大多瞧不上。风言风语,传得是“哪怕是皇后抚育,却也是一个妾室所出,封号也不曾正式给一个。”
容妃端了酒杯,“我代她敬诸位姐妹。”她说的是敬诸位姐妹,可目光却是似笑非笑飘向显秀。容妃这是把女儿这次的承情,也算给了显秀一份。毕竟当初,显秀同皇后进言的事情,容妃在事后也探听和琢磨了出来。她这一客气,嫔妃的一号桌和二号桌,自然都要一起陪一杯的。一时,也算热闹。
她们推杯换盏时,后面的宗亲和权贵的女眷们,却也自有不捧场之人。慈宁宫中就不消停的谢家府上那位姑娘,往日同靖穆公主倒是还要好。可她的姨母,却是对容妃早结了梁子,为的还是因为当年选秀的事情。容妃同她是一场而入的,可一个指给了德章帝,一个就被撂牌子赐了花,这也是心结。
“该恭喜容妃娘娘,公主年岁也有十岁。这等到今天,才得了和硕公主的封。还是太后和皇上仁心。”这话说的,不仅是同桌的人止住了要倒入口中的酒,便是旁桌的谢家府上那位姑娘也皱了皱眉。一时,后面的宗亲权贵女眷们,谁也没有接她的话。她不觉得自己丢人,反而面带冷笑,目光嘲讽。
老庆亲王的王妃在那人前面的桌中落座,倒是听着闲话听的不真切。可也觉察到后面人的气氛不同,就放下手上的箸,侧过身去朝着后面瞧了瞧。正同抬头的陶夫人相视上,王妃只见陶夫人微微摇首,目光中却暗示是谁人说话。王妃只微微一笑,对着持酒壶的宫女就指了指后桌,“给她倒去一杯。”
老庆亲王万祜,虽站了万字辈,人却也同毅亲王年岁相差不大。这也因为他排行小的原因,可再小,辈分放在那里。皇上又留了他在秋狝时于京中总理诸事,这等荣宠,自不言而喻。亲王在皇上面前立得起来,这王妃又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方才冷言冷语冷笑的那位夫人,不喝那杯酒也是不行了。
女眷们这里的小热闹,好在没有翻出什么浪花。乾清宫内的目光和耳朵,倒被皇上的话又都给引去了。德章帝正问着鸿儒章谦可有收徒之欲,皇上是求贤若渴。他给太子留的班底,人选都是要再三斟酌的。可太子如今未立,又只有大儿子是需要人教导的。姜珅是指望不上了,鸿儒只怕也未必可以。
可问还是要问的,问过才有希望。纵然章谦拒绝了,皇上才好说后话。众人便瞧见了皇上一副诚恳又希冀的模样,便是陈航都觉得皇上今儿很有那么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大总管没多少看戏的想法,只是心疼自己的主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当阿玛的给儿子找先生,却又挨不着王土的好处了。
章谦如今年岁上同姜珅相差不大,可也是前辈级的人物,自然不同姜珅的风格。他无意沾染庙堂之事,更不喜将自己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比姜珅,倒是更通透。“皇上,您若是想为大皇子求一位贤者,眼下却有一人,较之我更为合适。淮南云家,分支众多,其中迁往琼州的那一支却最为耀眼。”
“山西直隶忻州,原平大阳村有张氏一族,其世代皆以耕读传家并文墨治家。到今时今日,可证者,博取功名的便有三百余人。而科甲出身的进士,以及举人,更是高达二十九人。可谓辈辈有官,官必清廉。如此真正的名门望族,都要去琼州云家拜师求学。琼州云家的现任宗子,眼下便在京师之中。”
大学士戚正周闻言,倒比皇上还激动。“老先生所说的张氏一族,可堪称是真正的名门!皇上,便是本朝,张氏族人在朝为官者便有二人,任知州、知府者有五人,学正三人,知县十余人,教谕三十余人。据臣所知,大理寺卿与翰林院侍讲这二张便出自原平大杨村。老先生此番推举,真是慧眼识人。”
戚正周所说的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张大人,与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张大人,此时倒是也在乾清宫。二人皆起身站出,都是对着鸿儒章谦拱手揖礼,一个对着老先生称不敢当赞,一个对着大学士道不敢以名门自居。莫说是皇上知道这个张氏一族,便是皇后也是知道的。帝后二人,对此景皆是抿唇一笑。
经过今儿的渲染,琼州云家也算是正式在京师的名利场中扬名立万了。皇上当场就定了这件事,他不急着让人去寻那位宗子,而是离了座,走向姜珅。皇上也学着旁人,拱手揖礼,且态度诚恳,并无虚情假意,“此刻,老先生不必当朕是皇上。朕现在只是一位望子成材的父亲,您受得起这一拜的。”
延璟倒是没想到,皇阿玛会在人前如此姿态。他也只好从屏风后走出,然后走到章谦面前。“皇阿玛拜您,是为我。可我不能只叫他一人折腰,这该是我自己承担的事情。”说完,也认真躬了一身。他这一礼,倒是叫章谦哈哈一笑,直对皇上言大皇子德行出众,自己也算为云家宗子觅得一佳徒了。
领侍卫内大臣巴果家的那位姑娘,此刻也同严家长女坐在一桌。她能得到太后的心意帖,却不是沾了阿玛的光。这姑娘自幼便是有城府的,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法,在京中的姑娘小姐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加之她的姑母是温亲王珩克的王妃,姨母又是忠亲王承泰的王妃,自然也就捧着她的人多。
一个公府小姐接了公主递来的册子,只签了自己的府上排号,便把册子给了巴果家的姑娘。“就当再凑个热闹,横竖也就是一份心意,我便再认自己一月的胭脂钱。可我知道你,往日温亲王妃和忠亲王妃最是疼爱你,有什么好东西都巴巴着给你留。你若是少了,可要另找日子做东,招待咱们才是。”
“姑母和姨母,对我再好,我也不能贪心不是。做善事,向来从心。哪有硬按着牛饮水的道理?咱们一起帮衬着给公主捧场,既不能勉强别人,也不可以勉强自己。你若嫌我出的少了,那等我阿玛随驾秋狝回来,我再邀你过府。你是知道的,我家,只要阿玛不在府上,自是要遵从府门紧闭的规矩。”
巴果家的姑娘却没在人前说了自己认多少,她把册子递给了严家姑娘。方才那位公府小姐,也不过是揶揄她,哪里就真计较。往日,她们关系又近,自然笑眯眯着颔首,“知道知道,你家的规矩可严了。”可在皇上面前做到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衔,自有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规矩。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这公府姑娘嘴上同巴果家的姑娘玩笑,却没漏过严家长女。为了避免有谁像谢家二娘一样出来惹事,她也就继续凑着热闹了。“严家姐姐方才在慈宁宫的那手好字,真是叫我佩服。我比你就比不得了,也就是公主可以来比比。”她这话也非恭维,靖穆公主自幼长在皇后膝下,承皇后教养自然不俗。
若按年岁,严家姑娘大她们许多,自然不会事事求着拔尖拔萃。严府也非大富大贵之地,她更不会胡乱认了数额,一切量力而为便是好的。只写了几笔,然后同公府的姑娘相视一笑。“皇后的墨宝,我心痒许久。从来都是只闻名不见面,今儿看到公主的字,也就可窥出皇后娘娘一二了。当真大气。”
希林府上的姑娘因为在慈宁宫里受了长辈的教训,落了几抹泪花,这会儿倒是乖觉的多。可她不咋呼,却还是有人不会做人。一个户部侍郎的次女,眼瞅着皇后派去帮衬公主的小宫女知礼把册子收走,想夺是不行的。她瞪了一眼知礼,“你这小宫女,真是好生没礼数。这册子拿来,我还想再看看呢。”
“她的确是没礼数,所以皇额娘才给她赐名知礼。你是知道的,我最不耐烦一些虚礼的,皇额娘怕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唯恐失了礼数。也就把她给我派来做个帮手了。”公主人不大,可那眼睛一瞥,还是有上位者的气势。她伸手从知礼手上拿过册子,“你来说说,要改动什么?我帮着你改了。”
小宫女被人点了名,虽然一愣,却也仍旧是笑模样。“奴才做的不好,让您见笑了。这种改动的事情,本是奴才的活计,怎么能让公主动手呢。回头娘娘知道了,纵然是不说您什么,也要给奴才挂落吃的。到时,容妃娘娘再知道了,再把奴才去问几句。哎呀,奴才错啦,您还是把册子还给奴才吧。”
巴果家和公府的小姐都抬眼望了那小宫女,只心道皇后的宫女,小嘴叭叭一开,就是讽刺了侍郎家的姑娘上赶着做奴才做的活儿。可见公主神色,却不发怒,也就品出只怕这宫女是皇后抬举的。可瞧到侍郎家那位姑娘也要眼眶里溢泪花了,只好轻轻一咳嗽。“你的袖口脏了,我陪你去处理一下吧。”
巴果家的姑娘先开了口。只寻个借口,再委屈也是不能闹开的。而公府家的姑娘,却在二人离席后笑出了声,“往日可没见你这么不给面子的。我瞧着,她倒不是要冲着。。。”她想了想道,“知礼,这名字真好。比起我家里给婢女起的名字要好听多了。哎,皇后娘娘,就是要比咱们俗人雅致。”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皇额娘的人,也不是她一个庶女可以置喙的。”公主极少在人前打脸,趁着那日不在眼前,才小声说了一句。侍郎家的姑娘又如何,一个庶女,也好意思在人前要挑理。公主合了册子,“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好奇严家姐姐认了什么。可方才巴果家的不是说了吗?不勉强人。”
“若谁想知道严家姐姐认写了什么,当做人坦荡大方,自己去问。”公主可不愿意给谁帮忙,非要在这好日子里,做好事时还要踩乎谁。她环顾这桌上的姑娘们,每个都瞧了一眼。“什么都要比,比不过就要玩手段,想想真的挺丢人的。这样的人,以后我可是不要来往的。你们自己且好好想想吧。”
希林府上那位,抬眼看了严家长女。她闷闷道,“严家姐姐认写了什么?能告诉我吗?”若非在慈宁宫里被长辈教训了,她这会儿也老实不起来。眼下又有公主做了严家女的靠山,她就算想出言讽刺几句,可看着侍郎家的那位姑娘的下场,她可没兴趣再做第二个出去理清情绪的人。实在是丢人呢!
严家长女见众人都瞧自己,也不拿乔。“我没有认捐银钱,之前已经把自己的月例银子送出去有三个月的。方才,只是认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缝制冬衣,也是一份心意。”她当着众人面,也算佐证了家中富贵不如人的事情。但她不见难为情,也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众人也就自有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