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开宴见热闹(上)
皇上在上面说了些应景的恭贺中秋的场面话,这大宴一开,便自有觥筹交错。皇上看了看西侧的桌位上那些人,目光先从毅亲王处掠过。毅亲王那桌也有九人,不过却没有之前给他帮腔的大学士希林。“毅亲王,朕当敬你一杯。你往日劳多,朝上多亏有你这样的人在,倒是给朕守住了大半的江山。”
毅亲王是珩字辈,同皇上的皇考乃是同父异母的手足兄弟。当年,虽没有什么九子夺嫡的热烈状况,却也是四人逐鹿。可惜的是,这位亲王计输一筹,无缘皇帝宝座。所以,这不臣之心就还是留下了。可有一说一,珩英虽然骄傲自满,但是在领兵打仗上,却也是把好手,皇上夸他可守江山也属实。
珩英端了酒杯,这才起身,朝着皇上遥遥一抬手,就算是应和了。论起来,皇上也要称他一声王叔。自然,他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虚礼。“我为大满奔走,也是为了天下安定,所谓‘人在其位,必谋其事’,这是分内事。若我皇兄还在,能同他一起上阵击退敌寇。。。哎,不提也罢。皇侄无需称谢。”
陈航正环顾殿内,听着毅亲王如此一番话,就替主子不爽起来,尤其是最后那句。皇上的皇考,就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当时都已到了紫禁城的宫门前了,却还是没撑到最后,这才故去。亲王如此在人前旧事重提,到底痛快的是他可幸灾乐祸,还是痛快手足共同上阵驱人之兵,这又是糊弄得了谁呢!
姜珅本欲开口说话,可有人却接了这话。那人起身,先是依着正礼,朝着皇上三跪九叩,又是尽了虚礼,对着珩英躬身一揖。这礼数做足了,才正色相语。“王爷此话道理不歪。人在其位,就要尽其本分。无论是皇上太后,又或是宗亲贵族,甚至是诸位将军统领,享了其位之福,也要受其位之责。”
“这乃是天理正道。因为王爷的正道之心,皇上的确不该纡尊降贵,这也是天理,天地君亲师,天地之外,皇上为首要。您再夸赞王爷,就不妥了。不然,倒是容易让人小看了王爷其志。”说着,又朝着亲王揖了一回,“民间总道王爷盛气凌人,可见传闻不如见面。您一腔热血,也是知道尽忠尽职。”
皇上趁着这人说话的功夫,倒是看了陈航。可大总管也不知这人是谁,免不了微微摇头。就在德章帝疑惑时,姜珅却又起身了。“上一次同您相见,还是十余年前。不想,太后因皇上的善举所发向民间的心意帖,倒是让晚辈又得机缘,这才再见了您一回。老先生,请受晚辈一拜。”这说拜就拜上了。
姜珅自致仕后,少了过去朝上的勾心斗角和城府谋算,面容本就越发祥和。这会儿,被这个他称作“老先生”的人引得,倒是难得激动起来。拜过了他,姜珅才面向皇上,“皇上可还记得中和四十九年,大满同倭寇对上的那一战?当时名满天下的那份檄文,便出自这位老先生之手!他正是鸿儒章子!”
太后发出的心意帖中,不单有年少者,也有年长者。不过,像姜珅和章子之流,自是要在前列入座的。皇上当初看心意帖名单时,也是粗略而过。章谦之名,太过响盛,他也就没有深想。等今日,真人到了眼前,才得见“庐山真面目”。一时,乾清宫内倒是雅雀无声了。皆是吃惊望去,原来是他!
毅亲王想撒乏出来的气,这会儿也偃旗息鼓了。抬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他若是不会,倒是也可以趁早打道回府,不掺和什么夺位不夺位的事情了。旁人,他还可以仗势欺人。可那是鸿儒,就算有天他自认为可以拨乱反正,那鸿儒的嘴,可是比言官和那些汉人官员们还好使得。这会儿就只能是叹叹德章小儿运气好。
“中和四十九年。”太后喃喃自语一般,眼眶中却抑制不住了,内含热泪。中和帝,便是德章帝的皇考。太后虽然自诩看得清天子情意,但是平心而论,中和帝对她也算不错的。不然,怎么会是她成了如今的太后。她念叨的年份,却也是自己升贵妃的那一年。那年中和帝的发妻,身子也大不如前。
便也是在这一年,中和帝领兵对阵,在战场击退倭寇。虽然战果是胜利的,可也因为年岁已大,伸手大不如前而中了敌人的暗箭。那年的中秋,宫中没有过节。因为,皇上在中秋前一个月回宫,才到紫禁城,也就撒手人寰,西去归天了。太后想及往事,自然是动了真心。她起身离开位子,倒是走到了章谦章子面前。
“中和四十九年,他因为倭寇来犯,在京师寝食难安。虽然兵马已调动,可当时大满三面受敌。皇儿当时的一些手足兄弟,便也是那年为国捐躯。他的皇考,在动身之前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同我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从来都是当皇帝最先记着的事情。也是您的那份檄文助了他。”
“若非您慷慨陈词,直抒心志,鼓舞了将士士气。只怕那年,大满的天下就要改头换面。以前只闻鸿儒章子之名,我一个居于深宫的老妇却无缘得见真人之相。今日,见了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我这一拜,是替皇儿的阿玛拜的,也是为了天下子民所拜。”太后只以揖礼,对着鸿儒郑重拜了三回。
太后行礼时,不论是西侧的宗亲和臣子,还是东侧在屏风后的妃嫔,也都急急起身。章谦大方受了太后的礼,却只微笑不语,他的目光在皇上的身上。世人都说德章帝似中和帝,可在他看来并非如此。这场热闹过后,殿上也算又风平浪静了。余下的那些歌功颂德,便皆是冲着皇上此回的善事而去。
尚书谢全宁领的是户部的差事,但却兼了吏部的头衔。他在皇帝眼前,自是算得上一号人物。所以,同他一桌的,倒是有老庆亲王万祜、老裕亲王万广、老襄亲王万善。这几位,有向着德章帝的,也有中立不两处不沾的。不过,几位老亲王都算是行事端正,不做奸佞小人。几个万字辈的停了酒杯。
万广最先接了其他臣子的话茬,“皇上您今年要行的这桩事,在外面是大大长了宗室的荣耀。宗亲们随着您做,倒是也积累了一些贤名儿。可臣听说,我们还是沾了延璟和大公主的光,是他们在人前最先提议。那句‘既受万民供养,就要承责’的话,便是孩子们同您说的。好事,这真是一桩好事。”
老裕亲王说了话,万祜自是也要捧场的。“孩子自然都是好孩子,足以见太后和皇后往日用心教导。可是我听闻,大公主倒是还没有封号。皇上,倒是不如借着今儿,也借着这事,给公主赐封。这也算名正言顺,咱们大满不兴白挂在爵位上,自然有功才有赏。至于璟儿,是个好苗子,基业有望了。”
皇上等有人递这句话也半天了,陈航在一旁,马上麻利儿着唱了一声,“大皇子延璟,大公主,上前。”众人只见这二位金枝玉叶,从乾清宫殿门附近的屏风内而出。二人自有气度于人前,在今天的日子里,也不见怯场,也没有骄矜之意。平和,这是众人最希望见到的。二人走到皇上近前才止步。
毅亲王珩英是皇上的王叔,万字辈的几个老亲王,却是珩英的王叔。这么论起来,皇子和公主,叫他们一声祖爷爷,倒是也对的。皇上看着一儿一女问道,“老亲王开口称赞你们,认为朕当赏。你们自己怎么看?”皇上问这话时,皇后的目光却没在孩子身上。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信教出的公主。
延璟先朝着几个万字辈的老亲王行了礼,“谢庆、裕二位祖爷爷夸赞,延璟不敢当。”这话说完,才朝着德章帝道,“儿子只是尽了本分,不敢邀赏。若说这善心,也是皇玛嬷、皇阿玛、皇额娘起的头,儿子只是照着长辈们学,也差得远。何况,这其中也有妹妹的功劳。皇阿玛还是先封赏妹妹吧。”
大公主虽是容妃所生,可皇后也悉心教导。又是皇上第一个女儿,自然排面也是有的。往日,也算得几位老亲王的喜爱。这会儿,倒是先笑吟吟着,冲几个祖爷爷眨了眼睛。而后,才一本正经行礼,对着几人,且包括皇帝,笑道“庆祖爷爷,裕祖爷爷,谢您等夸赞。兄长谦让我,我也不能贪心而论。”
“若没有皇玛嬷、皇阿玛和皇额娘往日抚育之恩,儿臣今日也万万想不到那么多。便是往日教过我们的那些夫子、先生们,也是有功的。可若皇阿玛没有此心做善事,其他说再多也无用。若儿臣们所思所想能尽了做儿女的孝心,没有白白受了万民供养的惠,也算儿臣等没有白白生于皇家长于皇家。”
皇后垂着眼帘,唇角微勾的弧度,自是满意的。而容妃,这妃嫔一号桌上的人,又有谁没举着酒杯,悄悄示意给她,也算恭喜大公主终于正式得封。淑嫔见此一事,心里有羡慕也有酸。不知自己的女儿们的封号,到时会不会也像大公主一般拖着。一时,又感叹皇上之前许诺的见阿玛,何时才能见上。
德章帝抚掌笑了,早就想好的话就脱口而出。“朕之长女,既娴毓秀,敬慎柔嘉,居心维则,凤占允协,象服攸宜,自承宫中至训,勤勉遵循,无怠人前。是用封尔为和硕靖穆公主,锡之金册。望其克树令仪,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佑,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永膺多福。勿替令仪,尚绥厚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