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玩弄权术
圩江公安分局的大会议室里,穿着笔挺警服的凌天在主席台上居中而坐,他正在主持召开全局月度工作例会。凌天看似听着各个派出所长的月度工作汇报,脑子里却在闪烁着这几年局长以来的辛酸苦辣。
凌天刚一上任,就提出争取在半年内拿下民警的联建房手续,可是被市城建委主任张爱武卡着大半年批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另辟蹊径,做局以聚众赌博的名义抓了圩江区城建局长季莱志,得以和张爱武搭上了关系。虽然最终东风街道城中村那块地张爱武批给了一位招商引资进来的华侨,但张爱武随即给公安分局另外批了一块位置稍偏的地,民警们翘首以待的联建房终于开工兴建,400来位民警分到了房子,大家立刻对这位年轻局长魄力赞赏有加。
另外,虽然凌天当时拍板飞车抢夺专项工作由陈炳政委牵头,但他有一次在路上散步的时候,偶遇飞车抢夺歹徒,身手不凡的凌天当场出手擒获两名歹徒,一时间成为跃州街头巷尾热议的传奇。而且,凌天还亲自带领重案中队在寒冷冬夜蹲点,一鼓作气捣毁了飞车抢夺党的巢穴,给民警们树立了榜样。所以,凌天担任局长半年不到,就在圩江公安分局形成了绝对的权威,再也没有人在背后对他的资历问题指指点点了。
各位副局长和陈炳政委就各自职责的工作做了部署以后,最后凌天开始讲话了,他先对各派出所的工作进行了点评,然后对各项工作进展比较靠前的派出所长点名表扬,对后面两名派出所根据各项指标的落后情况一一分析解剖,并当场宣布给这两个派出所挂上黄旗,要求他们所长下个月必须迎头赶上,如果连续三个月排名全局最后,则立刻进行岗位调整。
凌天担任局长后,已经有两名所长职务被撸掉,回到局里干了闲职,这给各个派出所长带来了极大的工作压力。
点评完工作之后,凌天又说:“同志们,公安机关首先是政治机关,政治机关的要求,就是我们在工作中要坚决贯彻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每个成员都必须有坚强的党性观念,政治上十分坚定,严格遵守和维护党的纪律,敢于同任何违反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行为作坚决的斗争。要做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不过,我还要说的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在圩江公安分局,每位成员首先都要和我这个党委书记保持一致……”
凌天的说法其实很有问题,他把自己在圩江公安分局党委书记摆到了党的替身的位置,如果有好事者向上举报,就可以够他喝一壶的,可是,由于他现在在圩江公安分局确立的绝对权威,也没人敢在背后举报他。他接着说:
“其次,公安机关也是执法机关和群众工作机关,这就要求我们在工作中必须‘执法为民,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立警为公’是社会主义法治理念的本质,也是党对公安机关的根本要求,只有一心为公,立警才能立的稳;只有一心为民,执法才能执得好。坚持‘执法为民,立警为公’其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民,这就要求我们圩江公安分局的民警要认真解决权力观的认识问题。权力观的核心是为谁掌权,为谁服务的问题。
“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国家的执政地位和一切权力都来自人民,人民警察必须用好人民赋予的权力为人民服务。在我们基层的具体实践中,我们圩江公安分局的每位干警都要重视人民群众的意见,改进我们的服务态度,提升我们的工作水平,把群众的每一件事办好。我和分局班子几位成员议了一下,下一步,我们将准备推出‘有困难找警察’这项工作载体,作为贯彻‘执法为民,立警为公’在我们圩江公安分局特色品牌。
“当然,‘有困难找警察’这项载体推出以后,肯定有很多不是我们公安机关业务工作的琐事会找到我们,大家不能以业务不对口而推脱,群众找上门,说明群众信任公安机关,说明我们圩江公安分局在群众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我考虑怎样把‘有困难找警察’和市长热线挂起钩,推动各部门和我们公安机关联动。这项工作就辛苦陈炳政委牵头,分管办公室的副局长协助,先做个分析研判,碰到需要协调其他部门的事,由我向区委、区政府报告,请求他们帮助我们解决。
“第三,我们公安机关在政府部门序列里面地位很特殊,既是行政机关,又是司法机关,职责很多,业务工作繁杂,牵涉刑事、治安、交通管理、消防、出入境、人口管理和国内安全保卫等等,这些工作既相对独立,有的又交织在一起。就说治安工作吧,群众之间吵了架,有人动了手,这是治安案件,但把人打伤了,就上升为刑事案件,但像这些案件的处理就要做好把握分析,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从刑事案件的角度出发,简单化地把当事人逮捕移送,从实际效果来看往往不好,容易激化矛盾;但是,如果治安纠纷够得上刑事案件的,我们公安机关也不能擅自作为治安案件枉法处置。因此,我们公安机关很多具体工作既要精通法律政策,又要有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我们队伍需要一大批这样的人才。
“经过我的观察和思考,我觉得这个业务能力的增强,除了组织培养,主要还要看自身的努力。有句话叫‘干活干活,越干越活,开会开会,越开越会,多干多会,不干不会’,就是说一个人自己要主动参与各项工作的实践,就会迅速积累感性经验和理性认识,从而把自己的业务水平提升起来,你们在座的科所队长,哪位不是在基层苦干出身的呢?接下来,局里准备每年搞一场公安业务能力大比武,让精通业务的优秀年轻干部脱颖而出,让我们的事业一代更比一代强……”
凌天担任局长以后,他深刻地认识到一把手和副职的明显区别,副职更多的是要熟悉精通业务工作,对于一些复杂的人事关系可以不介入,但一把手是什么是都不能回避,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做好平衡,特别是干部人事工作的平衡。
凌天心里把自己的工作定位为“三分谋事,七分谋人”,现在圩江公干分局有科所队长中层干部150来号人,比其他很多部门一个局的人还要多,而且公安机关牵涉社会的方方面面,有时一个派出所长的社会影响力比一个街道书记的影响力都大,所以,局里很多人打破脑袋都想捞个科所队长当当,关系甚至找到了厅级领导。
干部使用是重要的导向,干部职位也是重要资源,所以,凌天经常费尽脑汁思考怎样既在面上把用人导向树立好,又要把这个资源利用好,既让过来请托的领导觉得有面子,又不能让整个队伍出现波动而影响业务工作。他和张爱武的交流中,感到张爱武分类使用“人才”、“庸才”、“奴才”的理论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于是,针对圩江公安分局的中层领导岗位,凌天采取了几个措施。首先是挪位子,他上任局长不久,就找到当时的区委书记董少波,建议为了加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把公安机关一批老资格的科所队长推荐到街道综治专职副书记的岗位,这批老资格的科所队长虽然权力小了,但位子提高了,肚子里有意见也就不好讲了,这里就一下子为凌天腾出了20多个正股级岗位。
凌天的第二招是设定中层岗位的隐性台阶,他把从副股到正股竟然设置了农村派出所的副教导员、城区派出所的副教导员、农村派出所的副所长、城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农村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副所长、城区派出所的主持工作的副所长、农村派出所的教导员、城区派出所的教导员、农村派出所的所长、城区派出所的所长10个隐性台阶。当然这个隐性台阶不会发文件,而是让他在处理各种请托关系时更有说服力,有时领导交代的力度大,他也可以把一个农村的派出所副教导员直接提到农村派出所的教导员,一下子跃过了七个隐性台阶,让请托的领导感到面子很大。
还有,由于隐性台阶多,那些中层干部每稍微进步一点,都要找人请托给凌天打招呼,这样,凌天的资源就更多了。通过几年中层干部调整时候的运作盘活,凌天和市区一些领导建立了比较亲密的关系,在圩江的影响力日渐增大,他现在把自己的眼光盯住了圩江区委常委的位子上,如果自己兼任了圩江区委常委,那就迈进了县处级干部的行列,这样,他的影响力就更大了。
月度工作例会结束已经11点多了,凌天回到自己办公室正想稍事休息,他的社会上朋友“扁头国”进来了,他经常在凌天这里出入,所以公安分局门口的保安也就可以随便让他出入。这个“扁头国”40多岁,原来是东门帮的小头目,由于跟跃州的书法大家寒山老师学了几年书法,现在做起了字画生意。今天他给凌天带来了寒山大师的一幅书法《证道歌》,凌天打开一看,只见这首七言长诗每个字笔法圆润、笔势连绵,洋溢着活跃跃的韵律之美。
“扁头国”对凌天说:“凌局,这幅字我是求寒山老师求了好多次才答应写给我的,他足足写了一个多星期,把他累得够呛,师母见到我,都把我数落了好几回呢。”
凌天问道:“我不太懂书法这玩意,你说,这送给领导,领导喜欢吗?”他有次和张爱武云雨之后,说了自己想谋圩江区委常委这个位子,能否让张爱武帮他和曾平顺通融一下,张爱武说曾平顺比较喜欢书法作品,所以,凌天就让做书画生意的“扁头国”请寒山老师写了一副。
“凌局,领导那边我们直接送钱就显得俗了,这寒山老师的书法市场价是每尺3000元,这幅字现在就值十几万呢,我是寒山老师的学生,这次也给了他3万块钱的润笔费,寒山老师的字今后还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所以颇具收藏价值,领导如果识货的话,应该会喜欢的。”
“那古代名家的书法作品呢,送过去是不是更显得这个礼更重?”凌天随口问道。
“凌局,古代名家那些字实在太贵了,就说苏东坡和黄庭坚吧,苏东坡曾经骂过自己学生黄庭坚的字,说他的字笔划很死板,没有活力,简直是‘枯树挂死蛇’。而苏东坡的字看上去扁扁的,黄庭坚就怼老师苏东坡的字是‘巨石压蛤蟆’,他们那个时候都觉得自己写的字没什么了不起,但现在他们的字拍卖价都是还几千万了呢,而且赝品很多,不划算的。
”“扁头国”心里暗骂凌天不识货,为了谋取个区委常委职务,送古代名人书法珍品值得吗?
“阿国,你现在搞字画利润高吗?”凌天突然对字画行业来了兴趣。
“不大好,跃州人只会做生意,懂得欣赏字画的人不多,所以眼下我也只混个温饱。”由于他们关系较铁,“扁头国”说了实话。
“阿国,我想在你的字画店入股,你今后把这个字画回收项目做起来。”凌天的话让“扁头国”愣了好久,他不知道凌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凌天这句话看似轻轻地说了出来,其实心里早有谋划的。作为圩江公安局长,他现在权力很大,社会影响力也很大,但就是收入太低。眼下他和局里的三名警花都建立了情人关系,凌天为了取悦她们,经常要花钱给她们买进口衣物和化妆品,花费不菲,还有在塘河边上的那座四合院,每年租金加上雇人打理,另外还有宴请领导的开支,一年加起来不下十几万,虽然前些年叫几个老板赞助了一些,但凌天总感到自己底气不足,决心还要自己捞钱。
凌天想如果开门接受有求于他的老板或者民警送钱,这个风险太高,弄不好会被纪委抓到;如果接受这些人送些烟酒,毕竟价值不高还显得俗气,而且还要经常大包小包送到回收店里卖掉套现,这人来人往的目标太大,也不可行。他想来想去,如果入股“扁头国”的字画店,弄些赝品高价出售,那些人送给自己后,再让店里高价回收后出售,如此循环,这样捞起钱来既轻松,手段也很隐秘,凌天觉得自己这样的捞钱手段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样吧,阿国,这幅画我也不送领导了。你裱起来挂到我办公室里,让大家知道我凌天这个公安局长也喜欢收藏字画,你等着,过不了多久,你的字画店里一定会顾客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