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易主
“基地的保护机制，一定是他们离开前按下的。”
纳尔多把手机打开，翻出一串密钥出示给黑色晶体屏幕，钢制屏障立刻升了起来。
随着屏障缓缓上升，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呃……呕……”
纳尔多怒目圆睁，舒也明能清晰地听到他啮齿所发出的声音，科桑闭上了眼睛，忒耶沿着落地窗饶有兴趣地往里望去，舒也明强撑着用仅有的好奇心驱使的勇气朝里面瞥了几眼，当看到一滩血泊中红色柔软的肉体后，他再也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纳尔多打开门，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呕……”舒也明扶着身子逃开了。
“门是由内而外关闭的，里面有战斗的痕迹，小心点，纳尔多。”
纳尔多一言不发，迈着步子踩在同伴的血泊上。
忒耶从腰后抽出画笔，又默默塞了回去。
究极的地狱绘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组织内的四位成员倒在一面房间的墙前，每个被残害的成员倒下的墙前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什么人在这儿用枪处决了他们。
过道里全是血迹，越往深处走，血迹越发鲜明，腐烂的气味愈发恶臭。
一些残肢断臂，一条衣服碎片，一滩无名的血迹，会是谁呢？是交涉处的卢正吗？还是靠近档案科的那个热水坏掉了的饮水机旁的瓦尔科特呢？啊……也许是前些日子邀请自己去看电影的胡怜祺。纳尔多想到这里，那些记忆突然破碎了，连愤怒都找不到对象，他带着无名的怒火，在绝望中挣扎。
他想到了周寺原和那个被自己开枪打死的家伙。
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他们呢？那些坏蛋，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那是敌对组织的家伙，但那也是命，他突然心底一惊，感到了对生命的敬畏，自己确认的那些敌意，到底是否是自己对他人痛下杀手的理由呢？夺取生命是罪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为了变态欲望而杀人与正义执行杀死变态杀人犯的杀人同样是杀人，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夺取生命，那么杀人方应该承担的罪衍又如何去施行惩罚呢？而施行惩罚的又该是谁呢？如此把杀人的罪衍推给正义或是战争，未免会将问题推向循环往复……
纳尔多不止一次思索这个问题，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面对同伴的生命被夺走，祈求出现的神奇的阻断一切恶的发生的力最终也没有降临，伪装成走私组织，实际致力于打通浮空城与各界联系的「trf」组织里，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不论他们是否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由多么不为人所接受的理由支撑的，他们都不需要为自己的努力工作而献出生命。
“不是秩人干的，也不是式守的家伙，训练室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具术人的尸体。”
“术人？”
纳尔多一拳砸向墙壁，由于太过用力，旧伤又发作了。
“里面全是一些穿制服的家伙，他们都是头部中枪。”
科桑戒备着，时刻汇报情况。
“管好你的跟班，别让他跑太远。”
“知道了。”忒耶漫不经心回答道。
忒耶掏出手机，发消息让舒也明待在原地不要四处走动，一有情况就汇报。
最里面的房间，一个老头出现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他头仰着，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死了，众人用手电照过去，发现他被一柄黑色的短剑刺穿了胸膛，另一只不属于他的手紧紧抓着剑柄，顺着凝固有黑色血液的手臂看去，老人的下半身被一个穿制服的家伙牢牢抓住，那个身着制服的家伙的背上，被老人另一只手里的手枪打出了几个骇人的窟窿。
“一个活的都没有留下。”
科桑此时从两人背后走来，肩上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很勇敢……抱歉，纳尔多……”
“那个术人的尸体那儿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所有身着制服的家伙除了武器什么都没带。”
“以前见过这种打扮的人吗？”
说罢，纳尔多走向那具老人的尸体，将老人手中的手枪取了出来。
“没有。”
纳尔多沉默了，用手机拍摄了一些自己觉得有用的信息，发给了黄非羽。
纳尔多点燃一根烟，坐在了办公桌上。
纳尔多突然跳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在各个房间寻找起来。
“老爷子肯定留了什么东西。”
他嘴里喃喃道，冲进各个房间，发疯似地寻找，他搬开尸体，扯开抽屉，用枪崩掉锁……
“一定留了什么，老爷子，呜呃……”
纳尔多哭了。
“老爷子，你留了什么东西啊……”
“呜呃……”
科桑与忒耶意识到，面前的亡者，是纳尔多的父亲。
“啊……呜呃——啊……”
纳尔多跪在地上崩溃地喊叫。
“帮我……帮我看看，他留了什么东西……”
“他也是术，你快帮我看看……”
纳尔多无助地哭喊。
“是。”
他忽然又冷静下来了，他缓步走到老人面前，拔出了那黑色的短剑，将那个身穿制服的杀手的尸体扔到一边，他开始整理起逝者的遗容，逝者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了殷红的血色，纳尔多揩了一把泪，用濡湿的手掌为自己的父亲拭去血色，最后，他摘下了父亲的戒指——镶着绿色宝石的戒指，并把它戴在自己手上。
“你们的组织是做什么的？”
忒耶知道纳尔多的情绪正处于崩溃期间，但他仍问出了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但或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这种时机。
纳尔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出去说。”
忒耶能清晰感受到纳尔多语气中的愤怒，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再继续追问下去对方强忍住不让自己挥出的拳头最终还是会落到自己脸上。
不一会儿科桑又过来了，一样刺眼的光芒。
“在这边。”
三人离开了这间屋子。
离开的时候，忒耶注意到，这层楼能看到外面的落地窗被“黑屏”了。
“难怪漆黑一片，是执行杀戮的时候开启的吗？”忒耶思索着。
“是这儿。”
纳尔多来到一个保险柜前，前置的术印已经被科桑解开了，纳尔多把手机上的密钥出示给晶屏，保险柜开了。
里面躺着一块芯片，一张照片和一枚式卡。
纳尔多把东西取出来，装进了兜里。
“科桑，炸掉这儿。”
“是。”
“8楼也炸掉。”
“是。”
科桑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执行着测试者的命令。
忒耶一眼就看见了那张芯片，他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里，与芯片相关的东西只有智械，而智械，是这个世界上危险的代名词之一。
“纳尔多，把那个小子叫进来，给所有人配发些武器。”
科桑说。
“布置危险的术楼下的术人会察觉，虽然现在不能确认他们就是凶手，但这些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嗯。”
三人向出口走去，他们的鼻腔已经熟悉了渗人的血腥味。
舒也明坐在外面的走廊里，眼神空洞地盯着楼层中黑暗笼罩的地方。
见到众人出来，舒也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在了大家后面。
“14楼是存放武器的地方，有从机人那里走私的武器，还有术人那儿的符箓，只不过当量很少，是以防不测准备的。”
纳尔多特别强调了“以防不测”这几个字。
“不知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纳尔多有些担心，科桑熄灭了照明用的火球。
“9楼是堆放商品和食物的地方，也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地方，那里的东西大多都被用于救济052境域的穷人。”
“20楼是堆放医疗用品的。”
“先去9楼补充点食物和水吧。”
纳尔多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
“可是那些楼层不都在那些人手里吗？”
“仓库门现在只能经过我的授权打开，原本属于组织的财产全都会过渡到我的名下，他们只是那些人请来收拾烂摊子的罢了。”
忒耶也在一边说道:
“那些术人恐怕也只是混迹在人群中监视这片区域的家伙吧？”
“没错。”
“你们的意思是他们那几个人根本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吗？”
科桑推测道。
“恐怕是，估计对方的人也害怕这件事情暴露，他们在赌我们不敢将这件事情揭露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科桑继续问道。
“对方一定是清楚我们的底细，所以才敢这么干，这么……这么大规模的……迫害我们的组织，想必是我们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而其实我们正致力于打通上下的联系，那么对方肯定并不希望甚至是抵触痛恨我们的行为，这个敌对组织一定是活跃于浮空城‘地底’的组织，而且他们的主要成员是术人，我们要是揭露出这件事故，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只要揭露这件事，浮空城的治辖者很快就会查出我们在做什么，到那时候，不论我们的资产会被全部冻结，连我们组织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难道不会是治辖官们的决定吗？”
忒耶问道。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的线人什么风声也没有。”
科桑皱了皱眉，目光在忒耶和舒也明之间快速侦查，他从未在纳尔多身边见过这两位年轻人。
忒耶开始佩服起眼前的纳尔多了，他的沉着冷静简直令人生畏。
舒也明听得迷迷糊糊，他头晕目眩，听着“大人”们的讨论，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别人手中的棋子，完全失去了主动力，这几天来都是如此，晕头转向，被人唆使杀人，卷入战斗中，差点丢了性命，他对这些事开始感到反感了，一开始的好奇心已经随着疲惫的身子一同感到发酸乏累了，他快要撑不住了，接二连三的死亡，残害，疼痛，已经将这位年轻人的心灵折磨得千疮百孔。
四人很快就到了9楼，9楼的供电设施完备，没有战斗过的痕迹，众人有些疲惫，纳尔多打开了仓库大门，几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跟预想的一样，外面那些打扫清理的家伙连抬头看他们都不敢。
“你们真的还吃的下去吗？呕……”
舒也明看着狼吞虎咽的几人，有些诧异。
“你父亲的遗体呢？也要炸掉吗？”
纳尔多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把这一层炸毁，还有第8层……那儿有证据，到时候找个信得过的法人做担保应该能蒙混过去……”
“可是……”
“我们现在要做的，而且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治辖处的人瞧出端倪来……”
“所以伪装成爆炸？”
“也许可以利用式守的那些家伙……”舒也明说道。
“谁知道他们跟式守的家伙有没有关系呢？时间也不够了，晚上还得安排你们下去。”
“怎么回？”
“啧，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进货物艇下去。”
……
众人不再言语，默默吃着纳尔多拿出来的食物。
纳尔多吃着吃着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众人不愿再多说什么了，舒也明也拿起东西大快朵颐，饥饿感最终还是战胜了反胃的恶心感。
“符箓的威力能有多大？”
“能把这些东西烧尽。”
“对……烧，那就用烧吧，最好烧干净些。”
“可是其他那些人的家属呢？”
舒也明突然发问，纳尔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显然被问住了。
“我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难道他们……”
“如果家属来认领尸体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治辖处的家伙肯定会发觉，整个苏姆邦的人都会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你得……我是说，我们得……”
“这就是整个计划的不合理性，忽略了道德，践踏了生命。”
舒也明突然复活了，尖锐的话语让纳尔多竟无言以对。
纳尔多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准备带众人前往武器库。
“虽说下面的术人不一定会袭击我们，但那些式守的家伙还想着怎么报复我们，已经是午后4点了，抓紧时间吧。”
“科桑，术人之间有什么风声吗？”
“不是很清楚……”
“你先去布置符箓吧。”
“是。”
纳尔多领着剩下的两人去武器库。
“商野在想什么，你我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呢？”
“不用装了，我都想明白了，既然如此，以后我会经常下来的，以后也请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