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毕延
她初来乍到,并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只好先妥协。
"好吧,你在给我说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萍儿倒是很有耐心,她早已将这些规矩烂熟于心,也乐于去讲。每为别人讲一次,她便感觉到了一种权势的快感。
荷宝一边听,一边跟着萍儿到了她的院落里,这里的花草倒是修葺地整齐。
虽没有张灯结彩,到底精神气儿是比较足的。走进内室一看,陈设简单,但雅致得体。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丫头们应声退下。荷宝抓起桌上不知名的点心垫肚子,还挺好吃的,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的眼皮开始渐渐下沉,索性脱了衣服往床上躺,床也好软!她一沾枕头,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
等到晚上萍儿带着几个丫头进来替她洗漱时,荷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甚至连身上那身喜服都脱了个精光,只剩白色的里衣。
丫头们见到此景,不禁纳闷。三少奶奶过门第一天,竟也睡得着?待会儿二公子来了,她要怎么伺候?
萍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位新来的主子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也没有将王府的规矩,将二公子放在眼里。
她的语气有些冷,但还保持恭敬,"主子,您该起床了!"
荷宝被唤醒,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二公子来了!"
萍儿赶紧连拉带拽地将荷宝从床上拉起来,又迅速为她更衣。
可毕昶的脚步很快,走进来时,还带着一丝怒意和不甘。
若不是母亲再三逼迫,他怎么可能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当他看到荷宝衣衫不整还睡眼惺忪的模样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荷宝一见到他,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者,她还指望着抱上毕昶的大腿,保住小命呢。
于是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声调,像见了老友一样很熟络地跟他打招呼,"毕公子,来!请坐!怎么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啊?"
毕昶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在场的丫头小厮也都面面相觑,这新来的主子怎么这么奇怪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她见到夫君怎么跟小二见到客人一样。
从母亲那儿来他一脸怒气还未消呢,到这儿又被她气得半死。"少在儿给我套近乎!本公子跟你很熟吗?"
荷宝此时已经穿戴完毕,见毕昶火冒三丈,于是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茶,"来,消消气!"
毕昶死盯着她,她又拿起桌上一块点心递给他,"来,吃点点心,你们家桂花糕还挺好吃的!"
毕昶生气地一甩袖,将所有东西都拂到地上去。热茶水溅到萍儿手上,她"嘶"了一声,忍着痛不敢说什么。
茶杯碟子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丫头们被吓着了,跪了一地。
荷宝有些无语。
只听碧昶吼道:"少跟我来这一套!本公子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儿,不要妄想我纳了你做小妾就会喜欢你。
你也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破院子里,不要随便走出去碍我的眼。
等云瑄身上的余毒一解,能开口说话了,你就得给我卷铺盖走人!"
荷宝听完这话,一言不发。
毕昶见到她低着头,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他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他不能怂,于是又凶巴巴地低吼了一句,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多怒气,反而还有些心虚,"听到了没有?"
"你放心,时间一到,我自会走的,不需要你多言!如果毕公子没什么大事,我要休息了!"
"你!"
萍儿在一旁添油加醋,"主子,哪有小妾过门的第一天就赶夫君走的?"
毕昶刚有些愧疚的心顿时又窝起火。
荷宝瞥了萍儿一眼,萍儿被盯得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去。
荷宝见毕昶并不挪窝,用眼神示意,好像在说:"请吧,毕公子!"
她并不是欲擒故纵。
就在刚刚,她突然意识到萧兆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要想拿下毕昶,凭她的姿色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看得出来,这个毕昶还很厌恶她,以娶了她为耻辱。
倒不如让毕昶从此离她远远的,自己再找个办法找到这毕府藏匿的千机图。
既然萧兆和说了这图十分重要,那么拿到这个图,就等于拿到了保命的筹码。
打定了主意后,荷宝对毕昶的态度自然就来了个大转弯,于是就连毕昶拂袖而去离开后,荷宝的心中也并未有太多波澜。
在场的丫头们面面相觑,这位新来的主子,好像不会讨二公子欢心。
晚上,荷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虽然进了毕府,可是一把刀还依然悬在心头,如果不能找到千机图,她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她索性披了件外衣,推开门往外面走。
此时已是深夜,又是冬天。整个毕府都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凭着感觉往前走。
前面的湖面上有一座凉亭,还有几盏微弱的灯。
是谁这么晚还不睡觉?
她刚想绕路,省得生出事端,便被凉亭上的那人叫住。
"站住,你是何人?"
那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充满威严和压迫感。
"转过身来!"他继续命令道。
荷宝只好转过身,往凉亭里去。
"是苏小姐?"他有些不确定。
荷宝抬眼看了看他,他既然认识她,而又不称呼她为毕昶的小妾,可见此人是较有涵养的一人。
"是,您是?"荷宝也试探性地问出口。
"哦,抱歉,近来府中有窃贼侵入,我不免谨慎了些。我是历泽的兄长,毕延。"
"大哥好!"
原来是毕昶的大哥!他口中的窃贼,应该就是指那晚的萧兆和吧!
荷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因火光微弱,她未能看清楚他的容貌。只感觉这位毕家的大公子从衣着到谈吐,都透露着一种温文尔雅。
听他说话,如遇霁月朗风,令人倍感舒适。这让她的脑海中想起了另一个人,她的大姐苏云瑛。
"这么晚了,苏小姐不在房中休息,是有何事,还是房中的丫头伺候得不够周到?"
"没有,只是初入毕府,有些认床,晚上睡不着罢了。"
荷宝盯着他看,心中想道: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她没问出口。
他听了这句话,又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
石桌上放着一只煮酒的小炉子,炉火被风吹得红紫。
"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
他对月饮酒,黑暗里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清冷孤独。荷宝突然想起,萧兆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这位大公子毕延,不同于毕昶的轻佻,是万州人尽皆知的痴情种。
自从他的正妻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续弦,也不肯纳任何小妾。
他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管理毕府大小事务,以及毕府名下的钱庄酒楼。
时光一转便是六年,这六年里无论毕家长辈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绝不再娶。
荷宝在心中想到,这样一位痴情儿,真是世间少有。她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今日是腊月二十,那是
他亡妻的忌日!
想到这儿,荷宝刚刚迈出的腿又缩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一股冷意瞬间袭来。
毕延看见她如此举动,有些不解。荷宝用眼神瞥了瞥酒瓶子,毕延瞬间会意。
他问道:"你会喝酒?"
"千杯不醉!"
在荷宝的面前,有一个酒杯,盛着一杯早已凉透了的酒。
毕延恍惚了一下,有些犹豫。荷宝反应过来,那是他给亡妻斟的酒。
于是荷宝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瓶子,递给毕延,"我用这个喝就好!"
毕延轻笑出声,给她倒了些。
他注意到,荷宝是伸出双手去接的,在喝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去碰了一下桌上的那个酒杯。
对于她的这位亡妻,荷宝心生敬畏。到底是怎样一个优秀的女子,才能使一个男人一辈子忠诚以待。
她已经见识过了背叛,或许她永远也遇不上了。
"你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历泽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这样开口道。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女子跟历泽口中所说的完全不同。
"通常别人这样说我,我都会觉得那是在打趣我!"
毕延刚要解释,荷宝又轻笑了一声,"可是我听说,大哥你从来不开玩笑,所以我就暂且收下了您的夸奖了!"
毕延知道她心中有些妄自菲薄,又联想到自己的弟弟,以为是毕昶对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于是开口宽慰道:"历泽这个孩子本性不坏,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的好!"
荷宝低声失笑。
他有些诧异,"你笑什么?"
"大哥,你这等于告诉了我毕昶背后说我坏话了!"
他正有些苦恼时,荷宝又开口道:"不过没关系,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呢!"
荷宝站起身来,"喝了点酒好像身上暖和了点,也有些睡意了。大哥,如果您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