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嫁
翌日。
荷宝被一股暖流惊醒，她倏然睁眼。
自己竟然躺在温泉之中，旁边是几个为她擦身沐浴的侍女。
荷宝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似被卡住，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动作引起了侍女们的注意，其中一个女孩说："姑娘，你醒了？督主说，你身受中毒，需得泡在这个药浴温泉中五个时辰才能恢复。等毒性完全散发出来后，您就可以说话了！"
荷宝还是一个劲儿的挣扎，侍女懂她的意思，继续解释道："督主吩咐过了，在您好之前哪里都不能去。"
荷宝又动了动，这回侍女反应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您是在问督主去哪儿了吗？"
荷宝重重地点头。
"督主特地让我告诉您，他此行是要去锦州的邵云山。"
荷宝的脚步有些虚浮，丫头们将她扶着她坐在温泉内置的暖玉石壁上。
她陷入了沉思，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她活过来了！可是这个谎能撑多久？
萧兆和特地让侍女告诉她自己的行踪，又何尝不是在警告她，假如他发现了真相，那么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法再救回她的命了！
她当初在小船里救下萧兆和时，曾经在船底，爹秘制的暗格里发现底板上的玄机，原来那里面还有一个小暗格，里面藏着一根珠钗，一块玉佩，还有几封信件。
她在牢里的那几日，不停地想着往日的种种，包括张文策，还有她爹小时候给她讲的一个女人的故事。
她总爱问："爹，你是不是在说娘的故事啊？"
爹的表情总有些苦涩，"不是。"
"那我娘去哪儿了？"
"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娘！"
当她慢慢长大后，才明白原来那个女人是爹仰慕了一生的女子。
结合张文策讲的过往，他之前是投身于谢氏的，那么他仰慕的那个女子，很有可能也是出于谢氏。
她很早就有过怀疑，爹仰慕的那个女子，会不会就是萧兆和的娘？
她答应替萧兆和做事，确实有想要弄懂这件事的意思。之后，她确实也有调查过，他的家中情况与张文策的说法差不多。
只不过，爹的死因，却是张文策杜撰的。若真如张文策所说，爹是因为救了杀萧兆和母亲的凶手，那么萧兆和恨屋及乌，怎么会放过她？
可能的情况是，爹在邵云山当寇匪时滥杀了张文策的父母，后来从良，投身谢氏，与萧兆和的娘亲相识，爹从此爱上了这个女子。
后来萧兆和的娘难逃，爹收留了她，为了让她不再被追杀，爹制造了她死亡的假象，将她远送，从此两人相忘于江湖。
不管怎么说那船底的珠钗玉佩，着实不像普通人家。于是荷宝在危急之中，将自己心中的猜想添油加醋，将自己的娘想成那个女子，编成真真切切的事。
至于荷宝的娘，她还有些印象，娘是在她两岁时溺水身亡的。她甚至好几年怕水，怕坐船。
论说谎，她从没输过谁，除了张文策。
说起来，张文策也是受她的影响，只不过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到这儿，荷宝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名火，对于张文策，她的感情实在复杂。
可眼前的问题是，萧兆和去了锦州，等他一回来，这个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她想过逃，可是能逃到哪里去？整个江南都是他的地盘。
北上？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更有可能的是半路被他追上，杀掉。
她唯一可能投靠的人，是毕昶！
荷宝突然想到，萧兆和那日来找她，是在毕府受的重伤。也就是说，如果好好待在毕府，没准还能暂时躲过一劫！
对了，今天就是她过门的日子！她一定不能错过！
"我要回去，快送我回去！"
荷宝一惊，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她站起身子，往温泉边上去。侍女们见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为她更好衣，又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外头走进来一个持剑暗影，他穿着夜行衣，身材魁梧。
"将姑娘送回去，不要惊动其他人！"
荷宝到达王府时，已经快五更天了，鸡鸣声远近相交。
她轻轻推开门，碧荷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听到响动，整个人立马弹起来。
见到荷宝回来了，脸上才终于放心，"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荷宝见她脸色暗沉，眼神迷离。一摸额头，烫得很！这么冷的天，守在这里一晚上，不发烧才怪！
"碧荷，你发烧了！赶紧下去休息，我去给你叫大夫。"
荷宝不顾碧荷的反对，走出院门，一路上小厮丫头见了她，纷纷退避。
"她怎么出来了？"
"不知道，咱们还是躲远点吧！小心沾染了邪气！"
她一路跑着，正撞上了往落雪阁方向来的恭谦王和王妃。
"在王府这样跑像什么话？"他大声呵斥，心中对这个女儿的厌恶一惊丝毫不加掩饰。
王妃在一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没说什么。
荷宝不得不停下来，微喘着气，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爹！"
"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急急忙忙地跑去那里？"
"我想找曲大夫，碧荷她病了！"
听闻此，众人纷纷后退了一步。荷宝立刻心领神会，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邪气感染了碧荷。
诺大的一个王府，却如此腐朽迷信，也是没救了。
荷宝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这个王府，没有半点值得她留念的。
到了晚上，碧荷的病已经好多了。
苏云瑛不顾家中的劝阻，自顾自地走进她这个小院子里。一来，是为了给碧荷送药，二来是为了她这个即将出嫁的妹妹。
"云燕，你的婚期定得急，锦绣阁没办法赶制。我从它那里挑了一件成品，你放心，没有人穿过。
这是她给做给各家姑娘做参考的样品，做工和花纹都是精细的，你看看还满意吗？"
荷宝有些愣怔，眼前的这个女子在王府里，真的可以算上出淤泥而不染。她愣愣地盯着苏云瑛看，"大姐"
荷宝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姐，你什么时候嫁到毕府来？"
苏云瑛笑了笑，"你盼着我早点来？"她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傻，寻常人家的姐妹共侍一夫，再好的感情也不免互生猜疑，最后两相生厌的。"
"大姐，我知道你不会的！"
"傻孩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不喜欢毕昶！"
她愣了愣，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的眼神却飘得很远，满是悲伤。
"我喜不喜欢，都没有用，我做不了主"
荷宝的心中有一种直觉，于是她问出口："大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苏云瑛的脸色一变，一抹红晕染上脸颊，可没过一会儿，那股潮红便褪去，她转而又变得失落，开口掩饰道："没有，别瞎说。你呢，你对毕昶感觉如何？"
她换了一个话题，荷宝也不好深问："还行吧！"
她觉得无所谓，可是转念一想，又不是！目前她必须紧抱毕昶的大腿，好好待在毕府，才能保住小命。
"这样也好！守住自己的心，才能够一辈子相安无事。"
这时，院子外面有管家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吉时已到！王妃让我来请二小姐出院！"
苏云瑛看了看铜镜里的荷宝，又细细地检查了她头上的珠钗首饰，这才放心地替她盖上盖头，搀扶着她出府。
雪融化之后，落雪阁的院子里空空的。院子里并没有任何喜庆地装饰，只有几树枯枝和一地粘泥的落叶。
因为是小妾出府，所以用不上正门。荷宝被人带到王府的后门，那里有一辆小轿子等着。
荷宝简单地在门口与苏云瑛告别了几句，就起身坐上了轿子，离开了这个不欢迎她的王府。
轿子一路经过万州城的主街，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馒头包子，豆浆油条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
忍一忍！到了毕家还怕没有东西吃吗？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街上的喧嚣声也好像越离越远，终于，在拐了几处巷子之后，轿子落地了。
荷宝掀开轿帘，右边便是毕府的后门。
不用说，小妾入府也是走不得正门的，不吉利。
此时她的盖头早不知到了何处，刚才会盖盖头完全是拗不过苏云瑛，她想让这次仪式正式一些。
毕家后门有丫头在里面等着，见荷宝穿着喜服走进来，便知道这是她们未来的主子了。
"见过主子，奴婢叫萍儿，是负责您饮食起居的丫鬟。"
其他几个丫头小厮也纷纷行礼，"见过主子！"
荷宝叫她们起来，萍儿简单给荷宝讲了一下王府的规矩和二公子平日的喜好和习惯，荷宝敷衍地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学规矩，她现在只想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萍儿见主子兴致索然，便开口道："主子，这些规矩您要在日落前牢记在心中，晚些时候奴婢要来检查的！"
荷宝看了看这个丫头，才发现她的眼中对荷宝并没有太过尊敬，她的语调很平，似乎只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如果我背不出来呢？"
那丫头的头稍稍抬起，有些得意，"难么您就得去佛堂罚跪抄经，直到学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