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霞啊,你也大了,也该说婆家了,我和你爸也都在给你物色着,但那个放映员是不可能到,你不知道他早已经结过婚有老婆了吗?她老婆家离我们生产队还不远,他还有两个儿子,你怎么能趟这趟浑水呀,”
“霞啊,听见妈说了吗?你姐姐,也在城里帮你物色好的对象呢,你可不能走错路啊,那可要被人家骂,我们也抬不起头啊,”
翠霞低着头。
一直给各个村放电影的华胜是个有家室的人,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因为他的老婆就是离这里只隔着两个村庄的人,本村就有她娘家的人嫁在这里,更何况农村的嫁娶一般情况下走不远,基本都在周边结成亲家,即使远的大都也不会越过方圆十公里,俗称知根知底,因此村里的老一辈人都能清楚地知道大家的来历身世。
翠霞属于年轻一代,和华胜交往后才知道华胜的身世,可是心里窜出的火苗燃烧了整个少女的心房,让她在有一丝愧疚和不安中迅速被窜出火苗包围,再加上华胜对她的爱恋,华胜对她说的他和他老婆并没有感情的话,更加让翠霞不把这事当做什么大事一般,甚至似乎不在乎起来。
翠霞不在乎,是年轻气盛,是爱情冲昏了头,可翠霞的家人能不在乎?担着个破话人家家庭名声能抬起头?祖祖辈辈老实厚道一向在村子里抬头挺胸走路的老汉能在大家面前抬起头?
更何况这在他的心里是缺德的事情,怎么允许自己的孩子这么做。
坐在门口抽旱烟沉默不语的老汉,不禁气从心来,更像是被什么钳住了一样。这辈子没有儿子,在村里总觉得低人一头,尽管生的两个闺女都如花一般的容貌,十里八村难找的模样,可心里总还觉得欠缺什么,农村人重儿轻女,有个儿子似乎就立了门户了,可命理还是没来个儿子。
好歹,大闺女驾到了县城里,大女婿还是个什么小官,对他也是非常孝顺,让他扬眉吐气腰杆直了些。可如今小闺女的事却顿时让他矮了半分。古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这是在做的什么事情啊。这个愁容满面的老汉,这一辈子哪里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一生的光明磊落谁不敬重他几分。
他弯下腰用力点敲了敲烟袋锅,在心里下定决行绝不允许翠霞做出这么缺德的事。看住一头还不行啊,还得看住另一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畜生要是不撩拨她,她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事啊。
他还得去找找那个畜生,给他警告。
在漆黑的瓜地找不到翠霞的华胜,心里充满着焦急和不安。
他惶惶不安地在瓜地门口等了许久,害怕翠霞是临时有点什么事临时走开了,直到电影快要结束,才落落地从瓜地回来。电影很快散了场,人群轰然而散,等收拾好放电影的设备,喧闹的场地已变得一片空寂,似乎整个村庄都静悄悄的。
时间还早,他悄悄地走到广场后的稻田地。
盛夏的田野带着些许清凉,田里的水稻已经抽出了长长的穗子,害羞似的低着头,稻田里的青蛙不时发出一两声呱呱的声音,他走到田垄上,轻轻地蹲了下来。这里盛产稻田,河道较多,到处是汪汪的大河,交错着弯弯的支流,土壤却是罕见的钢地,为稻田的生产提供了得天独厚地优势。
硬硬的土质在雨水稀缺的季节便明晃晃地在地面上列出道道口子来,那一道道裂缝让人怀疑地面要开裂般,而若要遇到雨季,因雨水滋润迅速缝合的裂缝产生的泥泞,保准你一脚踏上就再也甩不下来,那一脚一步烂泥,一步一个泥坑,更别提有轮子的车子,那更是举步维艰,哭爹喊娘都不行。
他和翠霞的相识,便是第一次来这里遇到了雨后地泞泥,走不得退不得,自行车轮子里全是淤泥,当翠霞伸出了那双洁白如玉的少女的手拉他一把时,那一刹那,心竟莫名的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双如藕节似的手臂,纤细的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吃大米的缘故,华胜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女孩都特别好看,窈窕纤细,他的老婆也是离这里不远的村庄,也是如此。但翠霞却更是如白天鹅般跳脱于所有女孩之中。
粉白琢玉似的脸庞上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估计谁见了都忍不住出神两秒。任干农活时夏天的太阳怎么毒辣,冬天的风怎么凛冽吹刮,黝黑或粗糙从来没在她的脸上停留。
可这不是他动心的理由啊。
他不应该动心的,更不应该撩拨来满足男人对漂亮女人的好逑之欲,可此时的想念和担忧还是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而来。
离电影散场有一段时间了,还有一个人也在内心焦急和忧心忡忡着,那就是翠霞爸。
从家里出来后要给那个畜生警告的翠霞爸正在瓜地附近到处找寻着电影放映员华胜。翠霞爸悄悄地走到翠霞和华胜约会的地方,他要去找那小子,电影没结束时如果贸然去找他,他身边还有其他人,他难看自己也难看,他猜电影结束后他定会和翠霞还约在这里见面道别,他准能堵到他。
人群很快散完了,电影的屏幕和放映设备都收起来了,村口变得安静起来。不远处的稻田里,青蛙的呱呱声响亮无比,越发显得夜的安静和空扩。
躲在暗处的翠霞爸,在瓜园边蹲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华胜过来,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寥寥的星辰,开始犹豫了一下自己的判断,难道这畜生不来了。他叹口气直起腰来,往大队给放映员安排住宿的方向走去,难不成还不睡觉,他想。夜晚地风裹夹着植物的气息,不停地吹来,路上漆黑一片。
走到华胜的住处,连着一排的房屋里漆黑一片,估摸着他住的那一间,翠霞爸举起的手停在了空中,他突然担心,这个小子睡觉了,把他叫起来,该怎么警告他呢?如果他不承认呢?不管怎么说,先得警告下这小子,他心里铆足了气,停在夜空中的手开始不停地敲那扇陈旧的木门。
“咚咚咚,咚咚咚,,,”翠霞爸敲了好几下,没有回音。难到睡着了,翠霞爸想。他又敲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仍然没有回音。
夜的安静显得敲门声响亮无比,翠霞爸没有再敲,他在门前站了两秒,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朝周围地瓜的广场和瓜地望了望,还是什么人影都没有,夜色苍茫中,背已经有些驼的老汉默然地转身往家走去。
连着的敲门声,华胜没有听到,他正在稻田田垄上茫然地望着前方。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理的焦急不安和失落让他无法安静下来。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整个村庄连一丝灯火也看不见,他默默地站起来,忽然一个人影似乎朝这边移动,犹如一根火苗立即擦出了亮光,他想一定是翠霞,为了保险起见,他呱呱地连着学青蛙叫了三声,人影站住后然后迅速朝他跑过来。
是翠霞,他的心激动地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