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是翠霞。
趁着爸妈已经睡下,在夜色的掩盖下蹑手蹑脚地开了门疯狂地跑来的翠霞。她担心着华胜的着急,也更担心自己找不到华胜,告诉他目前的情况。当她跑到只有偶儿两声青蛙的鸣叫的稻田地,听到三声呱呱叫,瞬间激动起来疯狂地跑过去,那是他们寻找对方的信号。
她的华胜还在等她,他还没有走。
犹如经历生离死别般,“翠霞,”他的声音充满着哽咽。“嗯,”一声,紧紧地抱在一起。
“霞,我以为,以为你不来了,”华胜轻声地在翠霞耳边说。
“华胜,我们的事被我爸妈发现了,我被他们关起来了,”霞着急地对华胜说。
“啊,”华胜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心底犹如块大石头在上下震荡,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搂着翠霞地手似乎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华胜,我喘不过气了,”翠霞在华胜的怀里小声地呢喃。
“喔,喔,”华胜意识到自己的力度,他赶紧松开了双手,望着翠霞黑黑的眼睛,一股即将逝去翠霞,犹如被人抢了珍爱的宝贝般的疼痛在心底蔓延起来。
他深深地叹口气,竟不知该如何对翠霞说些什么,红着眼,紧紧地握住这柔软的小手。翠霞依偎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华胜低下头和她的头轻轻地靠在一起。翠霞的头发上,脖子里散发着少女的奶香。
“霞,我们分手吧,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人家,”
“分手,华胜,你忍心吗?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像丢了魂,我爸骂我是破坏人家家庭的人,骂我是丢了祖宗八代脸的人,我的心里愧疚得想要去死,可是我却舍不得,忍不住自己的心。”翠霞似乎悲哀地说着。
“霞,,”
“华胜,你说世间真的有梁山泊和祝英台般的爱情吗?见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可如今我相信了,这世间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相爱。”翠霞说。
“霞,我很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了你,让我知道我的生命中还有这样的美好。要是我迟几年出生,你早几年出生,在我们还都是年轻的时候遇见,该多好。”华胜感叹地对着翠霞说。
“华胜,我们的遇见是上帝安排好的吗?”翠霞说着紧紧地握了下华胜的手。
“霞,我不能太自私了,这是我给你买的手表,留做纪念好吗?”华胜沉痛地说。
“啊,不,”翠霞倏点站起来,眼泪竟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落下来,“不,不,”哽咽着哭起来,竟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东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早睡的人们很快就要起床了,红肿了眼睛的翠霞和华胜恍惚着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华胜,我要赶紧跑回去了,不能让家里发现,以后出来也不如以前了,我爸让我妈把我看起来了,你记着我的暗号,我会在村部的墙边画上记号,”翠霞深情地望着华胜说。
“霞,,,”华胜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形容此时地心情,他哽咽着点头,心乱如麻。
翠霞消失在苍茫地晨曦中,他想起翠霞对他说她不在乎他有家庭,有孩子,她不忍心他去伤害年幼的孩子,她愿意等,等他的孩子长大了,明白了成人之间的感情再娶她。可你这个傻瓜,你要等多久,两个孩子最大的10岁,最小的才8岁,你能等得七八年吗?
而他的老婆呢,又该如何交代。
华胜的老婆美芳,20岁时和所有新婚姑娘一样带着新生活的满腔热忱嫁给了华胜。同样是盛产稻田和一到雨天就满路泥泞的村落,美芳高挑纤细,皮肤因经常下地干农活而显得黝黑,勤劳能干,泼辣的性格让每一个想找他们家点麻烦的人都退避三舍。
两个人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都是第一次和异性接触,相处下来,没有讨厌,也没有一见钟情,却有着对异性的好奇和美好,结婚后不久,美芳有了身孕。
孩子的诞生让小家庭显得温馨紧密起来,美芳有了更多家务的操劳,脾气也比之前暴躁了些,华胜也开始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担子,但并没有影响到家庭的团结,等到第二个儿子的出生更加重了这个家血浓与水的密不可分。
世间普通人家,可不都这样一路过来,可谁想到这样的家庭还会有啥裂缝可变。
翠霞悄摸着溜到家里,轻轻地打开门进到自己的房间,连衣躺在床上不由得深深地吐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却又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了的大事,兴奋中还带着刺激。
如若不去见华胜,华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会以为自己不在理他了吗?这次见不到他,下次的约会怎么进行呢?而自己那颗跳动不止的心又该何处安放。她是那样想他,她生命中不能没有他,想着想着,她竟满脸微笑地睡着了。
是啊,她太困了,从昨晚被父亲关在屋里,到今夜凌晨竟眼都没合,而那高度紧张的神经和满脑子的各种猜想和担忧直到此刻才彻底放松下来,爱一个人竟有这般不易。
直到日上三竿,翠霞还在乎乎地睡着,翠霞妈几次走进房屋来,又悄悄地走出去,想叫她又不忍心,不叫她眼看早饭点都过了,看她睡的香连衣服也没脱,估计昨晚被他爸骂的伤心很晚都没睡吧。
她爸让我看着她,可这么大的姑娘怎么看着她,更何况那小子不是我们这庄的,大白天的不会来找霞吧,翠霞妈蹲在小锅屋的小板凳上望着桌子上的稀饭馒头出神。还是叫她起床吃饭吧。翠霞妈从板凳上站起来朝翠霞屋里走去。
“霞啊,霞,快起床了,你看都几点了,你爸下地干活都快回来了,快起来吃饭了,快点啊,”翠霞妈站在翠霞的床头轻轻拍了一下翠霞喊道。
“我不吃了,妈,我再,再睡会。”翠霞睡眼惺忪,似乎睁都睁不开,对着她妈妈说。
“饭也不吃,造的什么孽,”翠霞妈叹口气出去了,孩子困就让她睡会吧。
翠霞妈刚走出翠霞的房屋,准备去小锅屋将早饭收拾了,就遇见庄上的张二嫂神色兴奋地在院子里东张西望。还没等翠霞妈开口,张二嫂便喜笑颜开地对着翠霞妈道:“翠霞妈,找你有事,怎么翠霞不在家啊,”
“她二嫂,找我有事啊,来来,来坐。”翠霞妈连忙说道。
“给翠霞提门亲事,你看如何?”屁股还没坐定,张二嫂便兴奋地叫起来。翠霞妈也附和着笑笑,心里一沉,想着这会翠霞能同意吗,嘴上却说:“好啊,好啊,她二嫂,说的什么人家,我家翠霞本身条件一般啊。”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都是夸自家的闺女,你到好,给别人长志气。”张二嫂不免笑着奚落下翠霞妈道,“翠霞可是咱庄上的一朵花,那模样俊的这十里八村哪一个能比得上,我提的这亲事啊是我表侄,长的高高大大,在省城当兵三年了,现在是志愿兵,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个姐姐结婚了,想在老家找个老实本分的对象,”张二嫂连忙说。
“好的,好的呀,她二嫂,你费心了,”翠霞妈高兴地说。
翠霞妈的高兴并没有和翠霞讲。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晚霞映满了天空,从田野吹来的风还夹杂着农作物的清香,翠霞和妈妈正在地里给长势蓬勃的花生除草。
生命力顽强的杂草,除了几遍了,即使斩根断丝,不到几天又长出来,生生不息,让人又生气又佩服。花生地不敢下除草剂,怕影响到花生,只能一遍一遍地用手薅,用刀割,用锄头锄。难怪翠霞妈不住地叹气,这花生地啊真是废了多少心,不住叹气地翠霞妈并没有停下手中地动作,她弯着腰双手拿着锄头娴熟地在花生两旁快速地锄着杂草,抬头望下后面地翠霞,只见翠霞半蹲在花生间隔里一声不吭地用镰刀割着杂草,那份专注和沉寂让翠霞妈心有不忍。
“霞啊,累了就歇一会啊,地头有水,你去喝点。”翠霞妈对翠霞喊道。
翠霞仍在低头割草,似乎没有听见妈妈在叫她。
“霞啊,累了就歇一会,”翠霞妈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翠霞才蓦然地抬起头,应了妈一声:“喔,知道了,”然后又低下头匍匐着身体继续割草。
“这丫头,想什么呢,”翠霞妈不免担心地在心里嘀咕声。
是啊,翠霞在想什么呢?
翠霞想的呀是她满腹子心事和难以找到情绪发泄的出口。和华胜一个星期没有消息了,她在村头画的记号没有任何变化,他一个星期没有来过了,他不想她吗?
虽然只有一个星期,可在恋人间似乎已经过了几个春秋,而在这一个星期中,翠霞被妈妈跟着盯着从未出过她的视线,这还不是她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尽管她不同意不愿意,可父母着急的眼神和将要为她作安排的意愿越来越强烈了。
相亲被排上了日程,而志愿兵是她妈妈带着她去张二嫂家拿鞋样遇到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