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突围

    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以乳峰山为核心，袁崇焕兵团与皇太极的后金大军在一片广阔的地域，相互交锋。

    随着烟花漫天，这支大明精锐向后金发动了凶猛的牵制攻势，炮火震天，压得后金躲在各种工事之后，难以抬头。

    这个时代的火炮终究威力不足，故此，炮艇一响，后金大军变成崩溃之势，其它明军火炮却无此奇效。

    纵然袁崇焕的大明精锐装备了孙元化改进的火炮，也无法超越时代太多。

    后金八旗战力强悍，不仅在于其纪律严明，更在于他们极度善于学习。

    在另一个时空，皇太极的带领之下，特别是孔有德等原东江镇投靠之后，后金火器已不弱于明军，甚至更强。

    闯王一路杀入京师，拥有边军诸多火器。可是，大顺军于潼关抵挡清军，初时还能打得有来有回，可随着清军炮营到来，便处于一面倒的挨打之势。清军火炮肆意轰击，大顺军火器则射程不足。

    后世皆说，八旗以骑射得天下，但清军创立之初，入关之时，对火器极为重视，其火器之精良，绝对不弱。

    入关日久，又以少凌多，渐渐失去进取之心，沦为逗鸟之辈。

    此刻，皇太极的率领之下，正是后金大军战力彪悍之际，一声令下，无数八旗统领率兵向前。

    重甲骑兵在前，皆穿三层铠甲。战事胶灼，前锋皆知，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在重甲骑兵之后，又有轻甲骑兵。他们方才是此战主力，只待重甲骑兵突进之后，乘势掩杀。

    在他们之前，还有楯车掩护，掩护骑兵运动至最佳攻击距离。

    此时此刻，袁崇焕麾下诸将，谁也未曾预料，西部防线之上，近万后金精锐，枕戈待旦，犹如下山猛虎，蓄势待发。

    天色昏暗，硝烟弥漫，西部防线之上，乃是数个车营组成连环阵线，步步逼近。

    车营之中，有各种火器，其中诸多火炮，更是经历孙元化改良，极为精良。

    自锦州城下交火以来，车营之中，亦是火力全开，纵然不能给后金大军造成多少杀伤，但却是威力惊人。

    何可纲驻扎在车营之中，手持一柄双筒望远镜。望远镜很是轻便，不知是何材料构造，只知两边镜片叫做凹凸镜，很是稀奇。

    不过，在这硝烟弥漫的环境之中，即便是有望远镜在手，也是看不真切。

    后金大军，先是龟缩于堑壕之中，躲避大明火炮轰击，随后以楯车向前，步步为营。

    这些套路，很是熟悉，何可纲长年与鞑子交战，如何不知。

    车营火炮犀利，击毁了十数辆楯车，杀伤后金士卒无数。楯车不敢继续向前，与明军形成相持。

    何可纲并不担忧，他们的命令只是牵制，不是拼命，如此牵制，正合心意。

    他的目光向小凌河所在方向看去，在他这个位置，看不真切，只听得炮声隆隆，与以往火炮皆是不同。

    在小凌河上，似乎战况极为惨烈。

    远处，更有奇怪的哒哒哒的声响，很是飘渺，犹如鞭炮。

    他不知道，小凌河两岸，在机枪扫射之下，后金浮尸无数，犹如地狱。

    若是知道，即便是他这般久经战阵之人，也会为之战栗，也就不会为后金接下来的抉择，感到奇怪。

    此时此刻，他所担忧的便是小凌河边的战斗，皇上抉择，极为大胆，若是成功，后金精锐都得留在南岸，若是失败，皇上便真的要身陷绝地，动摇大明根基。

    他们牵制之战，或许重要，但绝不是关键。

    正在他向北眺望之际，陡然间，望远镜中，出现楯车无数，细细看去，竟有数百之众。

    何可纲微微一愣，这是作甚。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鞑子莫非想要突围。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难道鞑子在小凌河边，已然失败。

    想到此节，何可纲不敢犹豫，立刻下令，所有明军车营，全线戒备。

    楯车出现极为突然，乃是从壕沟之中，突然冒出，瞬间出现数百之数，极为庞大。

    楯车出现后，不做停留，一路直冲而来，气势惊人。

    车营之中，明军屏住呼吸，那怕是他们，也未见过如此气势，仿佛鞑子将所有楯车，一股脑的集中在这条战线之上。

    实际上，确实如此，佟养性之言，还在皇太极的耳中，虽然佟养性可能身死，但皇太极却不觉得，他所言有错。

    非常时期，不分你我，唯有戮力同心，方能胜利，此战，他一口气，把所有楯车推动出来，源源不绝，蔚为壮观。

    楯车不断抵近，那怕这支明军还算精锐，面对如此气势，也难免惊慌。

    楯车尚未抵达最佳射程，车营炮声大作，铁球乱飞，在密集的楯车阵型之中，杀出无数血路。

    那怕并非最佳射程，也打出了明军火炮从未有过的战绩，只是一轮齐射，后金大军，便达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伤亡。

    面对这种局面，后金楯车要么散开，要么停止前进，冒着这等火炮，极不划算。

    可是，这群楯车，犹如疯癫，即便损失惨重，亦是死战不退，继续向前，疯狂推进。

    楯车运动极为迅速，似乎卸下不少负担，更无士兵立于楯车之上，射击掩护，所做一切，便是推动楯车不断向前。

    车营随着火炮齐射，其它火器，也是乱枪齐发，疯狂输出。

    火炮继续射击，无数楯车砸成稀烂，亦有不少金兵被乱枪击中，成为不幸的倒霉蛋。

    不过，楯车太多，那怕金兵损失惨重，依然疯狂抵近。

    倏然，楯车之后，漫天箭雨射出，再非一面倒的压制。

    若在以往，双方定然相互对射，直到一方不支，方才决战。

    此刻，金兵却是浑然不顾自身伤亡，推着楯车，一路向前，疯狂的朝着车营撞击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明兵亦未料到，金兵陡然之间，居然采取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皆是惊愕，措手不及，被楯车抵近。

    这个时代的火器，终究太弱，只要舍得付出伤亡，便能发动近战。

    一阵剧烈摇晃，但见金兵从楯车之后跃出，朝明军袭杀而来。

    明军长枪兵立刻接战，不过车营兵善于依托车阵防守，却未料到，金兵不要命的打法，破了自身最要紧的优势。

    一时间，隐隐有混乱之象。

    何可纲心中紧急，立刻派遣家丁压阵，这才压住车营兵恐慌情绪。

    车营战法，在面对蒙古骑兵时，极为有效，但与金兵作战，却屡屡被破。

    今日又碰到金兵不要命的打法，竟然被金兵一波楯车，成功抵近。

    一个接着一个楯车不断撞击在车营的阵线之上，双方的战斗瞬间变得血腥而残酷起来。

    皇太极目光所及，明军再度变得熟悉，不再是那个一炮下去，上百勇士被炸得稀烂的场景，也不再是一轮排枪过去，那怕身披三层铠甲，也只能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更不是一串流星过去，八旗勇士犹如割麦子一般，倒下的场景。

    他点了点头，堑壕之中，早已集结在此的重甲骑兵，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大地在震动，皇太极也未想到，最初只是为了克制袁崇焕火炮的堑壕，在这一刻，竟然起到了运输大军的奇效。

    堑壕之处，被后金兵丁紧急挖出了十多个长长的斜坡，重甲骑兵沿着斜坡，犹如泄洪的水流，喷涌而出。

    正在此时，某个楯车猛然发出剧烈的爆炸之声，竟然是后金步卒，引爆了火药，直接在车营之中，炸出了一个缺口。

    多铎亦在这批重骑之后，目光如炬，催动重甲骑兵，朝缺口杀奔而来。

    楯车之后，金兵似乎是得到了某种信号，纷纷引爆火药，有金兵甚至未来得及撤离，自身与楯车一起，化作齑粉。

    一串爆炸，车营防线，瞬间破烂不堪。

    缺口太多，那怕明军训练有素，亦不能及时填补，何况自从大明缺饷以来，早已不复昔日盛况。何可纲在诸将之中，也算良将，可他也不敢保证，车营之中，皆是精锐。

    他唯一能够保证的，只有身边的家丁，能与自己，拼死到底。

    此时此刻，他也知道，已到决战时刻，脑海之中，虽然存了一丝保存实力的念头，然后抛之脑后。

    他对着身边家丁说道：“皇上仁德，不负边关将士，吾亦不敢负皇上，诸位将士，敢与鞑子决一死战否。”

    数百家丁齐声应道，“全听都督调遣。”

    刹那间，双方的洪流对撞一起，在车营内外，疯狂厮杀。